李治拿著一架伸縮式樣的望遠鏡坐在宮城上看雲初。

他只剩下一隻好眼睛,所以,這架由溫柔代替長安敬獻的東西很適合他。

現如今,看近處的文字,李治有放大鏡,看遠處的景象有望遠鏡,因此上,如今的李治認為自己視力上的缺憾已經被長安城裡的臣子們給解決了。

眼看著雲初十步一禮的走向宮城,李治得意的對武媚道:“原本以為他會跋扈一些,沒想到這個二百五終於知道恭謹了。”

武媚的眼神極好,不用望遠鏡也能看清楚雲初的所作所為,淡淡的道:“若不是他的混賬兒子幹出來了混賬事情,陛下今日應該能看到一個囂張跋扈到極點的雲大將軍。”

李治放下望遠鏡點點頭道:“也只有他那個混賬兒子才能讓他這樣的人摧眉折腰。”

武媚淡漠的道:“如果只是他那個混賬兒子,估計他還不會如此陪著小心,您別忘記了,他還有一個混蛋女弟子。

如果事情只關乎一個混賬兒子,或者一個混蛋女弟子,以他之能,必定會想出拿捏對方的法子,只可惜,混賬兒子是他的,混蛋女弟子也是他的,偏偏這兩個混賬想要心想事成,非要陛下與臣妾點頭才成。

這一次,不容他不低頭。”

李治瞅著越走越近的雲初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點頭道:“皇后說的極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成敗卻是我們說了算,那麼,這一次,就看這個二百五還能不能跳出我們的彀中。

不過啊,就聽他在天津橋上猛力的誇讚武氏兄弟的話就能得知,他在向皇后示好呢。”

武媚冷笑一聲道:“佛家有一句話叫做臨時抱佛腳,雲初有難就向本宮示好,無難就處處與本宮做對,這一次豈能饒他。

陛下還應該注意,他從進入洛陽城,就一直在針對裴行檢,甚至不加掩飾的出言譏諷,臣妾以為,這說不定就是他想出來的脫身之計。”

李治道:“聽聞虞氏給你上了問親奏疏?”

武媚點頭道:“論到規矩,雲氏不差。”

李治笑道:“孫思邈跟玄奘也一併給朕來信,說雲氏世子與安定公主是一對好姻緣,孫思邈還說別信別人胡亂批的八字,說那些道士都是在放屁。

與此同時,玄奘大師的來信中也提到了雲氏世子與安定的命格八字,還從佛教的角度幫朕分析了一下,認為也是頂好的命格,要朕不要相信別的和尚的胡說八道。”

武媚冷笑道:“雲瑾的命格八字為‘空亡’,該八字日主或時支失去了自己的主旨,整個八字啥都不沾,相互獨立,看不清楚來路也看不清楚去向,註定一世迷茫。

安定的命格中,官殺旺到極點,這與她的父母是我們有關,但是她的官殺旺到極點卻無印綬,這本身與她的身份毫無相符之處,這樣的命格中,官殺有多旺盛,沒有印綬,她就要遭受多少的磨難。

這般命格,也就是孫道長跟玄奘大師昧著良心硬說好。”

李治攤攤手道:“這兩位世外高人都這樣說了,天下道士,和尚都會認同,皇后就算是想要找出來否認他們兩人判斷的道士,和尚恐怕很難。”

武媚道:“有資格說這兩位的,沒人會說他們是錯的,敢說他們兩個說錯話的,都是一些利慾薰心之徒,這就讓臣妾沒辦法用命格八字說事情。”

李治詫異的瞅著武媚道:“你還真的打算不讓安定嫁給雲瑾嗎?”

武媚咬著牙道:“雲瑾應該尚公主!”

李治搖頭道:“用這事壓制一下雲初是可行的,但是,這兩個孩子的婚事萬萬不可破壞了。”

武媚怒道:“臣妾連決定親生女兒的婚事的權柄都沒有嗎?再說了,我只想讓雲瑾尚公主,否則,皇家威嚴何在?”

李治笑吟吟地道:“朕只兩個命格如此糟糕的孩子在一起生活之後,到底會糟糕到什麼程度,或者說,會好到什麼程度。

雲初不可能不知道兩個孩子的命格,卻為了這兩個孩子俯首做小的讓人無法理解,他憑什麼會這樣,難道說,他就不在意命格之說嗎?

說真的,朕真的很好奇。”

武媚有些迷茫的道:“臣妾有一次問李淳風雲初的出處,李淳風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臣妾本欲繼續追問,李淳風卻閉口不言。

那麼,陛下,到底什麼是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李治道:“超脫人世間,不受三界約束,也不受五行羈絆,或許,這就是雲初不在意兩個孩子命數的原因所在吧。”

武媚冷笑道:“如果雲瑾,安定中規中矩的謹守本分,不幹出糊塗事情,虞氏上了請婚文書,又有孫思邈,玄奘兩人具保,這樁婚事臣妾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偏偏安定不守本分,給雲瑾下藥媾和,將好好的沒有任何差錯的事情給弄得一團糟。

臣妾聽聞,雲初為此大怒不說,還對雲瑾動了家法,雖然沒有對安定用家法,這些時日也對安定冷淡之極,虞氏更是對他們兩人第一次毫不留情的用黃荊條抽打的遍體鱗傷。

從這兩件事來看,雲初,虞修容不是不在乎兩個孩子的命格,而是在儘量的幫助兩個孩子化解命運中的劫難。

即便是兩個孩子幹出來了糊塗事,雲初,虞氏夫婦還是沒有放棄,依舊想要撮合這兩個孩子。

主動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這可不是世家大族該做的事情。”

李治想了一下道:“要是雲氏沒有想過要當什麼世家大族呢?”

武媚搖頭道:“這不可能,他們家如今死死的攥著長安的權柄不放,死死的抓著流水牌子這個來錢的源頭不放,不就是為了坐大嗎?”

李治笑道:“長安的權柄在那,朕說了算,流水牌子到底歸誰,也是朕說了算,不論是長安,還是流水牌子朕都以為,交給雲初最為妥當。”

武媚嘆息一聲道:“臣妾擔憂的事情就在於此,陛下對雲初過於信任了。”

李治道:“武承嗣,武三思都明白的道理,皇后如此的聰慧,怎麼就想不通呢?”

武媚道:“什麼意思。”

李治道:“武承嗣,武三思圖謀長安受阻,人家立刻就把目光放在了全大唐,果斷地捨棄了長安這個彈丸之地,如今,群臣口中的兩個蠢貨,辦起事情來卻井井有條,與那些所謂的幹吏不差分毫。

皇后為天下人之母,為何一定要死盯著長安這個彈丸之地不放開呢?”

武媚想了一下道:“臣妾也想知曉,陛下因何一定要把雲初放在長安?”

李治眼看著雲初走進了宮城,就組織一下語言之後道:“天下的新鮮事都出自長安!”

武媚道:“陛下此言何意?”

李治道:“朕的江山遠超秦漢,更是遠超歷朝歷代,時至今日,朕的大唐之富庶,也遠非歷朝歷代所能比擬的。

至於外敵,朕就算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來一個有份量的敵人,而朕的鐵騎更是所向無敵,就算有不臣,在朕的鐵騎面前,也會迅速的灰飛煙滅。

這就是朕一定要留雲初在長安的原因所在。”

武媚還是迷惑的道:“臣妾還是不明白,這與雲初何干。”

李治忽然大笑道:“朕的江山已經到了‘天命不足畏,祖宗不可法’的地步了,偏偏雲初總能讓朕在迷惑中看到一些新意。

天下的新鮮事都出自長安,準確的說,都是出自雲初之手。

關中王朝,無不以秦漢為石,一步步的摸著過河,現在秦漢已經不足以成為大唐的過河石頭了,就在朕不知前方在何處的時候,發現雲初正在河中鳧水,而且看起來他好像知道前進的方向。

皇后,你說,朕不把長安交給他,交給誰呢?”

武媚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帝王,好一陣子,才起身拜服於地道:“英明無過陛下。”

李治咧嘴笑笑道:“這句話也是出自雲初。”

武媚欽佩的道:“既然如此,雲瑾與安定的婚事,臣妾將玉汝於成。”

李治擺擺手道:“這件事另論!”

武媚再一次疑惑的道:“啊?”

李治咧嘴笑道:“朕的女兒沒那麼容易就娶走,還是在私相授受的情況下,雲初如果不拿出一些真東西,恐怕很難帶走朕的掌上明珠。”

武媚眼睛一亮道:“安定手中的毒龍!”

李治鄙夷的看著武媚道:“蠱惑,厭勝之術,你在春嬤嬤身上試驗了幾百回,起作用了嗎?”

武媚搖頭道:“臣妾甚至找了專門精通蠱惑,厭勝之術的巫婆,春嬤嬤除過體重增加了一部分之外,能吃,能睡,能幹活的啥都不影響。”

李治冷笑一聲道:“皇后若是知曉雲瑾是如何捉住毒龍,降伏西南聲名赫赫的龍婆的過程,保證你對那兩條毒蟲毫無興趣。”

武媚皺眉道:“很容易嗎?”

李治長嘆一聲道:“比你想象的更加容易,只需派遣你麾下的一名高明膽大的花郎徒,不論是活捉還是殺死那兩條毒龍,都易如反掌。”<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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