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3章 最高機密

宣陽坊。

內侍監張阿難前來宣旨，這位看似病貓一樣的大貂寺，身著紫色圓領袍，滿臉的笑意。

“宣聖旨，”

焚香擺案，武懷玉恭聽聖旨。

這是一道獎賞聖旨，

“門下：代司空、嶺南道觀察使充六府經略使喚兼安南都護、嶺南道支度營田鹽鐵押諸蕃部落使喚、上柱國、晉國公懷玉，功格上玄、道光下土，河嶽閒氣，廓巖重寶，氣量深識、寬而有謀，徵吐谷渾再建新功，

其嫡長男平原縣公承嗣，選崇賢館學生，養於宮中。其嫡次子承宗，以父軍功別封晉陽縣侯，選為弘文館學生，嫡三子武承應，以父功勳別封壽陽縣子，並養在宮中，

宜允推恩之典，以明封賞之誠。

唐貞觀九年十二月詔。”

“臣武懷玉接旨，謝陛下！”

“恭喜啊，二郎。”

張阿難笑著把黃綾聖旨交給他，這次武懷玉的三個嫡子都要留在長安，皇帝還要養在宮中，

大郎、七郎分別進崇賢館和弘文館為館學生，

老七還以武懷玉之功別封晉陽縣侯，老十八則撿了個壽陽縣子爵，再加上早前武二郎蔭父勳別封的池陽縣男，

這下武懷玉四個兒子有了爵位，一縣公，一縣侯，一縣子，還有一縣男，他自己是晉國公，父子五個爵位，他老子武士恪還有個文水縣侯，兄長懷義有個曲水縣侯。

很了不得了。

這次分封其子，理由還是武懷玉的軍功，他沒參加滅吐谷渾之戰，但神機火器這次發揮了極大作用，皇帝還是算了他的功勞。

當然，這也只是一個由頭，畢竟神機坊他都多少年沒參與了。

這可以算做是皇帝對他在嶺南開拓的獎賞，或許也是這次李靖樊興牛進達等人相關的一個補償。

反正也只是虛封爵位，

這次薛萬徹、李靖都有一子別封縣侯，原因也都是他們的勳爵都封到頂，已經是上柱國、國公，因此也只能別封其子。

武懷玉請張阿難喝茶，

他帶來的人也自有管家招待。

十年了，張阿難跟武懷玉十年前認識時好像沒什麼變化，不過武懷玉知曉，這位一直是李世民的大內總管，身邊絕對的心腹，他手裡還有個皇城司，也是不可小覷。雖說唐初的宦官還不幹政，不能跟中晚唐時的那些能夠廢立皇帝掌握朝政的權宦們相比，

可張阿難的影響力也不小，

他就跟以前周紹範一樣，能算半個影子宰相。

“阿公嚐嚐這大紅袍，武夷山懸崖峭壁之上的數百年老茶樹，一年也產不了多少。”

小壺小杯，細品慢飲。

張阿難看著武懷玉這手法，“聞之香氣馥郁有蘭花香，”

“嗯，這茶屬烏龍茶，巖韻明顯，除與一般茶葉具有的提神益思，消除疲勞、生津利尿、解熱防暑、解毒防病、消食去膩等作用外，還能抗衰老呢，”

他笑著把泡好的茶送到張阿難面前。

“你這大紅袍可就跟仙丹一樣了，”張阿難細飲慢品，發現味道確實不錯，“活、甘、清、香，”

“看來阿公也是品茶高手，”

“這些年你家每年都給我送不少茶，各式各樣的好茶，喝多了也就慢慢品出點道來了。”

大紅袍很耐泡，七八泡之後仍有香味。

“說到仙丹，那天竺僧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皇后今日跟我說了。”

“有辦法嗎？”

“這個不好說，最好是能夠找到那天竺僧的丹藥，丹方也行，然後我找機會跟聖人好好談一談，再全面檢查診斷一下身體，才好知道症狀所在，才能對症下藥。”

話雖如此，但武懷玉心裡沒啥把握，畢竟皇帝是去年吃的丹藥，然後今年才停的，

這吃了小一年，要沒少吃，

“哎，這事，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做為皇帝最貼身的大內管家，張阿難這位內侍，知曉此事的內情甚至比皇后還多，

這位如今已是開國郡公的大貂寺，便娓娓道來，

具體起因，就是去年黃淮大水，皇帝從岐州趕到洛陽統籌指揮，夏季酷熱，風塵僕僕的趕路，舟車勞累，到了洛陽也是日夜不休的處理救災，

皇帝先是痢疾，還很嚴重，後來又復發氣疾，

這大病小病，反反覆覆，等到回長安過年，仍沒怎麼好轉。

也就在這時，遇到了天竺僧。

天竺僧進貢了一味藥，當然獻的不是長生不老藥，而只是一味吃了後能夠大大緩解疼痛的鎮痛藥，

這藥皇帝吃了確實好多了。

此後皇帝氣疾等也漸控制住了，恰逢朝廷選了一批功臣、士族家的女子進宮，補充皇帝后宮。

這批來自五姓七宗、關隴六姓、代北豪族、江南士族等的年輕姑娘，個個年輕美貌，知書達禮的，皇帝挺喜歡。

相比起以前開國之初時，皇帝、皇子們宮中，卻都是以前朝皇族、貴族、高官的沒入宮庭的女子充當的相比，如今皇帝也講究起來了，

朝廷的許多官員也一直認為，怎麼能再選那些掖庭、教坊的卑賤女子入宮中呢，怎麼能讓這些人為皇帝、皇子們生兒育女呢，應當從勳戚貴族高官士族中挑選那些年輕優秀的女子進宮，這樣才合適。

一批名門出身的秀女進宮，皇帝當然免不了要寵幸，皇帝還年輕嘛。

可是或許大病初癒，皇帝很快就感覺力不從心。

雖尚藥局也給皇帝配了藥膳，但感覺效果不夠猛，這時那天竺僧進獻神油，皇帝用了後感覺確實夠猛。

可是這東西透支精力，皇帝很快發現更加力不從心了。

這時胡僧的神油也不管用，於是只好上猛藥，他稱能夠煉製更厲害的丹藥，於是皇帝也就讓他進獻。

這天竺胡僧很快煉製出了神丹，皇帝用後，發現又行了。

精神煥發，甚至能夜御數女。

可這種快樂很短暫，

很快皇帝就發現身體每況愈下，不但無法再快樂，而且背上都長出了癰疽，御醫們這個時候診斷出皇帝中毒了，

皇帝腹瀉厲害，出現脫水，然後氣疾再犯，

差點就沒命，

好在一眾老御醫們群策群力，皇帝也停了胡僧的藥，總算又拉回來了。

一直休養到現在，

皇帝也只是看起來還不錯，可實際上差不多掏空了身子，

到如今，皇帝的龍威也不再，再沒振作過。

事後，那胡僧被交給皇城司秘密處死，所有的那些什麼害人的靈丹、神油等也都被毀掉了，此事被嚴密封鎖。

“那胡僧的丹藥方和丹藥沒有遺留，不過他採購過的藥材倒是還能知道。”

張阿難今天也是有備而來。

他掏出一張單子，上面是各種各樣的藥材，

武懷玉仔細看了幾遍，

這上面確實有藥材，但也還有許多毒物，比如丹砂，這玩意道士煉丹最喜歡用，也叫硃砂，主要成份硫化汞，硃砂雖是天然礦石，可硫化汞加熱後會分解出水銀，水銀遇到硫化物，又變成黑色硫化汞。黑色硫化汞隔絕空氣加熱，又會變成紅色硫化汞，丹藥最終成為臭名卓著的紅丸。

煉丹大家葛洪和他的徒子徒孫們認為它蘊含著生生不息的秘密，能令人長生。

可事實上，相信這玩意並敢吃它的，都短命，甚至暴斃。

那天竺僧所謂的神丹，目的倒不是長生，而是幫皇帝重振雄風，可他在中原混，居然也學會道家煉丹的那套，也加入硃砂等這些要命的玩意。

天竺僧的藥材裡，還有蜂蜜，以及雄黃、雌黃，

也不知道那傢伙是不是覺得一雌一雄，就能夠陰陽調和還是怎麼的。雄黃和雌黃，一個是硫化砷，一個是三硫化二砷，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啊。

天竺僧還加天然硝石，

還有皂角、馬錢子等，

尼瑪，這哪是煉長生不老藥啊，這不妥妥的煉製火藥嗎？

硫磺有了，硝石有了，皂角等又能提供炭，若不是他加的其它亂七八糟的材料太多，

那天竺僧的煉丹爐真的會爆炸，他要是總結總結，只怕也能總結出大唐如今軍事武器技術最高機密的火藥來。

這種東西給皇帝吃，

居然開始還有奇效，吃了精神抖擻夜御數女？

武懷玉難以置信，

他覺得那胡僧剛開始進貢的神丹，絕不是他自己煉製的，可能只是某種壯楊藥，皇帝吃了確實有效，但這種藥本身就是臨時有用的，吃的越多越不行。

胡僧自己肯定也清楚，所以後面他進貢的是自己煉的神丹，

或許那胡僧自己也越相信他煉製的紅丸神丹，

否則沒理由他敢進貢給皇帝？

但歷史上那麼多吃長生丹藥中毒死掉的皇帝，也總有那些膽大包天給皇帝進貢長生藥的人，

“還是得找到準確的丹方，知曉用的是什麼材料，”

武懷玉基本斷定皇帝就是重金屬中毒了，得解毒，可也得知道具體情況，才能對症用藥。

不過現在看，皇帝雖服丹中毒，但比他原來估計的要好，因為皇帝服丹時間不長，開始用的是神油等，那些危害小些。

要真是服丹久了，那神仙也難救。

還有一點，皇帝中毒症狀出現後，御醫們救治的也還及時，現在皇帝雄風不舉，屬於後遺症了。

得清除遺毒，才能想辦法重振雄風。

“陛下最近胃應當不好吧，”

“確實，胃疼、頭暈，沒有食慾，乏力，還四肢痠痛”

聽著像是汞中毒，這跟天竺僧採買了丹砂也對的上，

“二郎，你一定得想辦法醫治好聖人，宮裡宮外的名醫，都已經醫過了，效果不太好。”

“還有，這事一定得保密，就算是玄符你也不能說，”

武懷玉點頭，“我知道，”

皇帝的龍體狀況自然是大唐第一機密，尤其是如今這狀況更不能透露半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