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蛇王谷裡天下勢
當白沚站在蛇王谷裡時，他一身疲憊與憂思盡數在晚霞柔風中散去，悠哉的躺在古柳枝上閉上雙目，安心的昏沉入夢。
白沚經常讓自己保持著睡覺的念頭，讓他自己心中從這一點小習慣上記住自己的前世記憶，記住心中不能生惡，惡乃萬物紛爭之源，乃是因果緒論之始，棄惡而持本心，方能得清淨自然。
小睡一覺，讓白沚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妖，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哪怕算是虺山山神，可白沚並不喜歡當一個無情無感的神，那樣的長生還有什麼樂趣？
在經歷光陰長河的洗禮後，白沚對於許多事物的看法都發生了一些改變，或許是歲月的沉澱，或許是經歷生死的磨礪，讓他的道心更加圓潤無缺。
天邊朝霞滿天，晨起時的白沚一頭銀絲垂落背後，躺在古柳上慵懶的望著那輪徐徐升起的紅日，一點點放空自己的思緒，在腦海中把近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回想一遍，然後整理、歸納、再思索對策。
畢竟他的腦袋裡可是裝了一千一百多年的記憶，他儘量讓自己記得所有事情，免得因為遺漏疏忽一個小細節，導致滿盤皆輸。
白沚懶懶的趴在柳枝上，哪怕他是人身，可讓人一眼看去就會感覺他可能是蛇妖所化，因為被抽了一截腰間骨，少了骨頭支撐多少影響到了他的一舉一動，展現出蛇類的本性，善魅，不似仙人更似妖孽。
他伸手從腰間一摸，一條紫色的小蛇探出頭來，正是他在秘境中尋覓到的三頭蛇遺子，紫初。
紫初對他很是親近，不停的把頭湊近白沚的身體，畢竟是一條剛出生幾天的幼蛇，還是要小心一點。
身側金光一閃，曌已經站在了他旁，審視的打量了一下紫初，道：“這小蛇，血脈有些不凡。”
“是嗎？連你都看出來了？”白沚也不起身，就趴在古柳上伸出手把紫初遞給了她，“給紫初設道庇護法咒，免得不小心疏漏被山中貪吃的野獸吃了。我虺山蛇族的血脈，可都要指望著他這個小身板來提升呢！”
曌點點頭，單手掐訣，口中唸唸有詞，催動法力金光對它一指，一道金光沒入紫初體內，驚的它身子一縮。
“好了，這小咒可保它無憂，只要不是化形大妖，都無礙。”
白沚輕輕嗯了一聲，又道：“去把山中的那些統領都喚來吧，商量一下兩府合併的事宜。”
曌沉聲道：“你真的要這樣做嗎？虺山妖府可是你我多年苦心經營的心血，雖然說是兩府合併各自獨立，可以金毛的實力定然是威壓你我，所謂的天祁妖府群妖也只知南府而不知北府。
長此以往下去，虺山妖府沒落是必然之事。麾下眾妖個個都會生出異心，拜高踩低。”
白沚輕輕拿起一條柳枝輕撫著自己的脖頸，不以為意的笑道：“怎麼？你這虺山神君之名都鎮不住他們嗎？你這是擔心自己的威望不足？”
“非也。”曌搖頭否認，“我可沒有這樣說。只不過我終究是人間香火供奉出來的香火神，主人間諸事，南華大帝之名響徹人間，無人不敬，可要說論起在群妖心中的地位，我是遠不如你的。”
“你也還知道這點。”白沚笑著搖頭道：“所謂虛名浮利不過是過眼雲煙，一切都比不過活著重要。
你只看到了金毛他能借助天祁妖府之名統合整個祁南山脈的氣運，得萬族祭拜，有機會更進一步邁入上境界。
但是這背後要承擔著三域妖王的壓力，祁南山脈對三域的詛咒排斥之力正在一點點消失，過不了千年時間，妖王都能踏入祁南山脈中來，到那時只怕這裡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
除非你我有一個能踏入上境界，否則別人是指望不上的。你的天上神國淬鍊的如何了？”
曌面色沉重，道：“距離顯世神國還差得遠，其中所需要的龐大香火實在是太恐怖了。哪怕是半個大晉，加上這三個小國之地舉國供奉，神國只怕也要再孕育數千上萬年。”
“怎麼如此之久？”白沚也皺起了眉頭，“看來是小看香火神明的缺陷了，還是你我想的太簡單了。傳聞的天庭大多是天生神靈和天地權柄加持，而我們這方世界不過是一個小介面，哪裡去尋如此多的法則之物？
僅憑香火的話，你哪怕耗費萬年也不過是止步上境界而已，但如今也顧不得想以後的路了。這樣吧，讓柳教再次西征，把西域十三國都拿下，哪怕和岐國接壤也無事，我還記得最西南邊的南呂國臨近海洋，拿下這十三國後再遠洋傳教。”
“跨洋？可臨南洲西南邊就是陰冥鬼洲，和蟲族沙洲，無人居住。”曌愣道：“難不成你想跨越汪洋到混天洲那個是非之地去？”
白沚點頭，“其他大小勢力都能去，為什麼我柳教和天祁妖府不能去？那裡天地元氣最為充裕，凡人數量眾多，我們不爭奪那些天材地寶，只專心傳教，沒有什麼事的。何況，西域十三國傳教完了都怕是過去百多年了，這世間風雲變幻無常，大世之爭將起，百年時間就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未來之事誰說得準呢？
且先如此籌備著吧，畢竟我不過剛剛踏入地品百年，若是再突破天品還要千年，再到上境界，只怕還要五千年之久。身為妖者，行妖道，卻不能安生，只能指望著你這香火神道能為我護道求生了。”
白沚輕嘆一聲，這也是他的無奈之舉，危機太多，就在眼前，妖道雖好可卻不能解燃眉之急，他只想活下去，做個長生仙，與世無爭。
但如今的白沚不再天真了，想要與世無爭，那就要天下無人敢與之相爭，那才能有說與世無爭的資格，別人才會尊重你的想法與立場。
他必須要先跳出這盤棋局，成為執棋者，才能隨心所欲。
曌傳音喚來了虺山妖府群妖，一共十四位化形大妖，能進入蛇王谷的最起碼也要是化形大妖了。
黃黍帶著群妖統領恭敬的向白沚與曌行禮參拜道：“屬下拜見帝君大人！拜見神君大人！”
帝君與神君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群妖絕不敢把這個順序搞錯的。
白沚已經正襟危坐在了古潭邊的巨石上，曌長身而立，站在他的身側一言不發。
“都起身吧。”
“是！謝帝君！”
群妖再次行禮。
看著他們，白沚恍然發覺自己距離這些化形大妖已經十分遙遠了，哪怕站在面前不足十丈的距離，卻被威嚴、規矩、身份隔開了很遠很遠。
“今日喚你們過來，是有大事相商。本君與神君決定，虺山妖府即日起與南方的邀月崖合併，統稱為天祁妖府。試問天公，祁命與運，共求那妖王之境！”
“什麼？閤府？”
“天祁妖府？”
“那我們到底是虺山妖府還是天祁妖府啊？”
“邀月崖那隻猴王傳聞實力強大無比，甚至在獸潮中鎮殺了地品大妖。我們虺山妖府會不會被架空啊？”
下方群妖表面上一個個震驚無比，默默不語，但是心中卻思緒萬千，甚至傳音道道交流不止。
曌冷哼一聲道：“肅靜！”
頓時，本就安靜無比的場面更加安靜了，群妖之間的傳音紛紛停滯了，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竊竊私語被帝君和神君都聽到了，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白沚語氣平緩道：“我們虺山妖府往後不復存在，但是虺山山脈仍舊存在。只不過是歸屬到天祁妖府之下。
而我們妖府則更名為天祁北府，邀月崖更名為天祁南南府，兩府皆是天祁妖府，但各自之間相互獨立，界限也分得很清楚，就以雲澤山與長白河為線，此線以北的方圓三萬裡地域都歸我們北府，此線以南的方圓三萬裡地域都歸南府。”
黃黍是跟隨白沚最久的化形大妖，他並不懼怕帝君威嚴，出聲問道：“帝君，方圓三萬裡雖然也有十數萬裡之廣大，但我北府之地也不就被此線禁錮住了嗎？
南府以南可是還有祁南山脈八成的廣大地域，他們可沒有擴張的限制，而我們擴張，只能侵佔南府的地界了。這於兩府之間相處，未免有些不妥當了。”
白沚笑道：“你說的不錯。不過，如今我們虺山不過方圓九千里，就已經如此地廣妖稀少，再擴大三倍之地，只怕沒有個一兩千年是無法統合的。
至於一兩千年後的事情，呵呵，南府與北府，或許已經沒了一個，也或許兩府真的合成了一府，這些事情誰都說不定呢。”
群妖心中一凜，這就是說兩府之間的未來，可都是未定的。不過至少還能和睦相處一兩千年，時間還長，這段時間內兩府之間的關係將會隨著深入交流而漸漸升溫。
白沚繼續道：“既然天祁妖府成立，那麼虺山妖府的群妖身份也不適合用了，以後你們各自散去妖隊，妖領小妖就稱為伍長，你們這些統領都改名為天祁北府妖領，幾百上千年後你們若能再突破地品，那麼將是天祁妖府的統領，至於日後的天品大妖則會被尊為妖主，有朝一日北府或是南府中誰先踏入上境界，那麼就是妖王之尊，南北二府皆從其命。
至於如今，本君將不再是虺山妖府的帝君，而是天祁妖府的大統領。至於神君，曌，則是天祁妖府的二妖主。大妖主則是南府，也就是曾經的邀月崖金毛猴王！
你們可都明白了？”
眾妖心中震驚無比，卻也不敢反駁，紛紛道：“謹遵大統領之命”
“好了，隨後的天祁妖府眾規法，將會由本統領親自燒錄，傳至諸位手中。
如今，我北府當務之急便是繼續韜光養晦，那新得的數萬裡地域暫時不去理會，畢竟我們百年前剛剛擴張過地界，還有許多隱患都未清除。你們各自都有山頭領地，往後每年都要為麾下眾妖講授修行吞納之法，教授妖術，並且將本統領傳授於你們的吐納之法遍傳群妖，開靈智，化橫骨的伍長都可修行吐納法，不得私自藏拙。
你們可都清楚了？”
“是！大統領！”
白沚隨後又一一指點了幾處山中雜物後，就揮手讓群妖退下了。
曌看著他笑道：“從帝君變成了統領，你心中可好受？”
白沚不以為意笑道：“這有何難受？難道你不覺得帝君高高在上久了，再從統領之位一步步登上那萬妖矚目之位更有意思嗎？”
“你這說辭，倒是新鮮！”曌笑道：“不過，你仍舊是人間的南華大帝，柳教的至高神呢。”
“不過是虛名罷了。”白沚搖頭，“好了，妖府諸事由我來一步步完善，人間柳教西征之事，就由你來費心了。這西域十三國中，以南北二週和南呂國最為強大，國中有護國宗派，且有數位玄品修行者，甚至隱藏的有地品仙修，不能掉以輕心。
柳教如今的實力如何？”
曌笑道：“如今教內依仗我之神力可達黃品者有七人，皆是神使，王衛川這個掌教仙境修為已經踏入中境界了，再請我神力時可以發揮出玄品戰力，王衛河與白景行皆還差了些，不過也能勉強有中境界的戰力。三個大祭司中普濟觀雲纖真人弟子，辰和如今已快要突破到玄品境界了，此人身上有不小的秘密，只不過被普濟觀的高人密法遮掩住了，難窺真貌。
其餘百部眾倒也沒什麼可說的，左右是些練氣修士的實力，跑腿打雜，傳教傳道的幫手罷了。”
白沚點點頭，細細響起那日與雲纖細真人初見的畫面，那個叫辰和的凡人小輩，心中勐然一閃，面色難看到：“此人莫非身上也寄託了普濟觀高人的分神分魂？若是如此那便遭了！”
“你是說，普濟觀的接引陣法？”曌也腦子十分聰明，勐然回過神來，冷聲道：“人妖大兩族大戰將至，普濟觀卻來天沚國佈下接引陣法，這陣法只怕在大戰爆發後就會接引開來無數人族大軍，攻進我們虺山地界！
甚至，打穿整個祁南山脈，進攻妖族八域的背後，齊頭並進讓妖族退無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