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
李長安來到了逾橋路的科興電子加工廠外。
說是電子加工廠，其實更像是個小作坊，規模並不大，而且廠房看起來也有些老舊。
雖然已經是晚上了，可他朝工廠裡望去時，裡面依舊燈火通明，並且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響，就沒停止過。
也就是周圍沒什麼居民樓，屬於工廠區，否則投訴估計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李長安先生？”工廠旁邊傳來聲音。
“你好。委託人周英鵬先生？”
循著聲音望去，李長安看到了個年輕人，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性格也十分爽朗的模樣。
“抱歉，這麼晚讓你走一趟。”
周英鵬帶著些許歉意地說道。
“職責之內。”
李長安擺擺手，隨後又道：“麻煩給我講一下大概的情況吧。”
“好的。”
周英鵬推了推眼鏡，抿著嘴唇略微沉吟措辭了片刻後，開口說道：
“這間工廠的主人名叫周海，也是我的父親。工廠主要是製作一些電子裝置的零件，其中主要是以手機零件為主。”
父親？
李長安稍微有些意外地看了周英鵬一眼。
感受到他視線的周英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件事情我父親是知情的，喊先生你來也經過了他的許可。”
“你繼續。”李長安溫和笑道。
周英鵬微微鬆了口氣，繼續道：
“前段時間‘科技法桉’的透過想必先生你知道吧？這個法桉是讓很多普通人能夠買得起高科技裝置了，可也苦了我們這些參與裝置製作的工廠和生產廠家。”
手機、電腦等電子裝置降價，必然會造成整個電子裝置生產製作廠家的行業蕭條。
裁員、降薪也都是必然的。
否則這個早就已經被提出的法桉，也不會到現在才透過。
“據我所知王國是給了一定補貼和扶持的。”
“是。可總不能讓所有人都靠這一份補貼與扶持過日子吧？”
這倒是實話。
這一次“科技法桉”頒佈下來，不知道多少人要失業。
雖然王國也安排了不少像修路、修橋等基礎建設的工作崗位。
可再怎麼說都是分吹日曬的體力活，肯定沒有之前的技術活舒服。
再加上工資方面也有所不如。
“我父親本來就是個開小型零件加工廠的，更難在這樣的條件中生存下去，短短几天的功夫，頭髮都愁掉了不少。最後，為了活下去，我父親向收購方降低了價格。”
周英鵬的表情，變得有那麼一些不太自然。
李長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眸微閃，試探著說道：
“而為了彌補這方面的價格差，降低了員工的薪資，同時增加了工作的時間。”
似乎是因為被李長安看穿了內心的想法，周英鵬稍微有些慌亂地急忙道：
“雖、雖然說降低了薪酬，可我父親給的依舊比外面的平均工資高了很多，就是、就是工時確實久了點，才會導致後面出現的問題。”
“多久？”李長安微微眯起眼睛。
“就、就按照工時發工資。”周英鵬低著頭說道。
“......”
好傢伙，異界版007？
不對啊。
李長安又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按照這個說法，就算工人們不要命地幹活，身體也吃不消。”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終於說到正題上了，周英鵬一下子又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問題就出在，那些員工確實不知道累！”
“嗯？”
“廠裡的員工，有些明明已經連續工作了一天一夜，身體卻還十分有力，操作上絲毫看不到疲憊的狀態。起先我父親還為此高興了一段時間，可慢慢地他發現了不對勁，工人們雖然身體很健康，可黑眼圈卻越來越重，眼睛裡也全是血絲，明明精神狀態非常差，但身體就是很健康。”
忽然的。
李長安想到了白天在嚴付春教授老宅的樓道中遇到的那人。
不正是周英鵬口中所說的狀態？
“再加上，這段時間我父親晚上總會莫名其妙地做一些奇怪的噩夢。他覺得應該是內心愧疚的緣故，擔心會有員工猝死，所以才找到你們幫忙。”
“推薦我的朋友跟我說，你是一位出色的靈獸學專家，肯定能解決問題。”
他一臉期盼地看著李長安。
“......”
吹過了，這屬實是有些吹過了，我怕我擔不起啊......李長安一陣腹誹。
不過，這麼聽下來，其實這對父子的為人也不算很差。
將基本資訊介紹完畢後，周英鵬引著李長安走向工廠。
推開工廠大門，那原本還只是隱隱有些煩躁的器械聲撲面而來，白熾燈耀眼的燈光也讓李長安下意識地眯氣了眼睛。
工廠內一片火熱景象。
要不是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不知道的人估計還以為是白天。
哐察——哐察——
周英鵬帶著李長安直接走向一個身材有些發福，同樣戴著副眼鏡，穿著一身寬大西裝，胸口還彆著精緻胸針的中年男人。
他最大的特色，應該就是他的腦袋光潔熘熘，在白熾燈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醒目和刺眼。
這髮量是愁掉了不少？
這是完全消失了吧？
“喵嗚~~”（哇，好閃。）
在這樣的燈光下，就連保持著“影遁”技能隱藏在陰影中的小幻也不得不露出了身形，看到那顆光頭下意識地擋住眼睛。
“別沒禮貌。”李長安輕聲呵斥了句。
小幻吐了吐貓舌頭。
在周英鵬的介紹下，李長安和周海也寒暄了幾句。
周海這個人，就給李長安一種很明顯的商人感覺。
不過他的精神狀態，也確實不太好。
李長安悄悄開啟“魂視”。
周海的“魂”與工廠內其餘工人的“魂”差不多，都屬於嚴重虧損狀態。
甚至，他的虧損比工人們還要誇張。
只是讓李長安沒想到的一點是。
其餘的工人“魂”大多屬於自然逸散，這是一個正常人的日常消耗，就是他們的消耗多了些。
但周海的“魂”，居然是朝著他的腦袋逸散的，更準確地說，是順著他那光熘熘的腦門逸散的。
雖然量不大。
可這樣“別緻”的消耗方式，是他沒想到的。
他又環顧了圈，並未看到任何的異樣，只是目光在天花板的東南角停留了少許，那是“魂”飄散的方向。
關閉“魂視”後，李長安又悄悄地讓小豆丁施展了一次“通靈”。
可依舊無果。
李長安蹙起眉頭。
“怎麼了嗎？”周海看到李長安的表情忍不住問道。
說實話。
對於李長安這樣的一個年輕人，被稱為“靈獸學專家”他是不怎麼信任的。
不過這年頭，是個人都能稱呼為專家。
要不是看到李長安腰間別著的左輪，他甚至都要以為李長安是個騙子了。
“問一下辦公室在哪裡？”李長安沒有回答周海的問題，只是問道。
“那邊。”
周海指了指工廠的角落，是個不大的辦公室，房門緊閉著。
“我可以去看看嗎？”
“當然。小鵬，你帶這位.......”
周海剛說到一半，就被李長安打斷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行。”
說罷，在周海和周英鵬疑惑的目光下，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狹小的辦公室。
裡面就只有一張桌子以及一把破了皮的老闆椅，桌上也十分凌亂，老舊的電腦上佔滿了灰塵，倒是一個精緻但古樸的茶杯被擦拭得很乾淨。
“這起碼要好幾百吧？”
剛剛升起這種念頭，就被李長安強行按捺了下去。
淨想著錢了。
“小幻，影衍。”
他讓小幻站在桌子上，輕輕揉搓著它的腦袋說道。
“喵嗚？”
小幻疑惑地看向他。
“影衍”技能不是萬能的啊，這要衍算什麼？
李長安抿了抿嘴唇，再次道：
“就尋找......這座工廠內，最先可能出事的人。”
有了目標，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下一秒。
小幻的眼中虛影浮現，它的身上也緩緩浮現出一縷縷黑霧。
片刻之後。
小幻的眼睛恢復清明。
搓了搓小爪子，似乎有些猶豫和拿捏不準。
“喵嗚......”（應該是......那個燈泡。）
燈泡？
李長安怔了怔，旋即反應過來，是周海。
這和他猜得差不多。
不過小幻“影衍”獲得的結論，讓他對自己的猜測更有信心了。
“來。”
帶著躍上肩頭的小幻，走出辦公室，再次找到正在指導工人操作的周海面前。
“找到原因了？”
周海的神色，看起來已經有些不耐煩，對於李長安也有點缺乏信心了。
“問題應該出在......這裡。”
李長安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抵在了周海西裝領口處的胸針上。
“可以取下來給我看看嗎？”
“這個？”
周海一愣，狐疑地看了眼李長安，半信半疑地慢慢摘了下來。
遞給李長安的同時說道：“這只是一個胸針.......”
一入手，李長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魂視”之下，周海那“魂”的逸散速度，果然減慢了。
最重要的是，“魂”沒再從他那光禿禿的頭頂處散出去了。
李長安低頭看向掌心的胸針，低聲道：
“果然是御靈師器具。”
廠房內如此明亮的白熾燈，連周海的光頭都亮得跟個小太陽似的，可這看起來是金屬構造且表面光滑的胸針，卻沒有反射出絲毫的光亮，這就是問題的關鍵。
他先前注意到了這一點，可還是有些不太確定，直到小幻的“影衍”給了他信心。
手裡的胸針，還散發著溫熱，彷佛正在吸收光。
突然的。
手握胸針的李長安眉頭一挑。
在周海和周英鵬以及廠房內工人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下。
迅速掏出腰間的左輪，對著廠房天花板的東南角。
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
剎那間。
火星四射。
槍口噴吐而出的子彈勐地射出。
周英鵬攙扶著差點摔倒全身冷汗的周海，那麼一瞬間，他們差點都以為李長安掏槍是對準他們的。
兩人現在更是呆呆得說不出話來。
工廠內所有的工人全都被嚇了一跳，差點就要逃了。
卻見李長安砸了砸嘴巴，有些不太好意思，似自言又似感嘆地說道：
“呀，打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