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從傀儡那羸弱的身體中擺脫,無名想著,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

無名從亞壇醒過來,還未睜眼,就感覺渾身像漏氣了一樣,極度的虛弱。

再睜眼,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片殘破戰場,遍地斷壁殘垣,調香炮弩與投石機的碎片遍地都是,血腥味掩埋在硝煙中。不時有彈坑和屍骸碎片落入眼簾。

無名凝視著眼前這一幕,緩緩開口:

“這……哪啊?”

“王城外邊的戰場遺蹟。”帕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無名聽到帕奇的聲音,立刻放鬆起來,想轉身回頭,卻發現自己控制不了身體了。

稍微從高度和視角判斷了一下,無名發現自己只剩個腦袋了,裝在頭盔裡。

“這是咋了?”無名驚訝了。

“你問你怎麼就剩個腦袋了?”帕奇問。

“我怎麼剩個腦袋還能說話?”無名努力控制著臉部的肌肉,搖晃自己的腦袋,“好神奇。”

“誰知道呢,你這樣都能活下來,只剩個腦袋也會說話,也不算什麼詭異的事情吧。”帕奇走到無名頭前,蹲下摸貓一樣摸著無名的頭盔。

帕奇的皮質鎧甲有些髒,但大體完好。

“所以呢,我這是怎麼了?”無名說,“我可是記得我好生待在商隊的馬車上,商隊呢?”

“是這樣。”帕奇給無名解釋起來。

商隊遇到了押送罪人的車隊,可在兩個隊伍交錯而過時,押送罪人的車隊卻暴起攻擊。

山妖拉的巨大靈柩車裡湧出源源不斷的腐敗卷屬,車外的車隊也卸下偽裝,所有的人生物都是蟲子幻化而出。

甚至連那巨大的山妖,在扯下偽裝後,也是由無數蟲子抱團形成的巨大凝聚體,隨後抱團的蟲子崩散,紛紛落在商隊附近。那景象足以令一般人心理崩潰。

蟲子們舉著造型詭異的武器,噴吐兇勐的蟲絲,瘋狂地攻擊商隊。

蟲子過多,即使有蒙葛特和蘭斯桑克斯也難以護住所有人。蟲絲交織幾乎形成天幕,遮天蔽日將黃金樹的光芒遮蔽,如蛛網如毒蛇,即將絞殺被它包裹的一切。

“腐敗卷屬?”無名皺眉,“它們為什麼攻擊我們?我們不應該是合作伙伴嗎。”

“看來人家不想合作了唄。”帕奇說。

“居然有跟你一樣反覆無常的人……”

“你現在就剩個腦袋了,我捅死你信不信?”帕奇腰間拔出把匕首,在無名眼前比劃。

“所以……商隊損失慘重?”無名注視著那銳利的匕首鋒刃,如同黃金之民看著遮天蔽日的蟲絲,“還活著幾個?你不要告訴我又全軍覆沒。”

“那種密度的蟲絲攻擊,除了幾個強者外全軍覆沒也不奇怪。”帕奇笑了,“不過沒有,蟲子們並沒有攻擊商隊,蟲絲沒有傷及員工。”

“這麼好?”無名驚喜,“蟲子們這是來貢獻蟲絲了?”

“所有的蟲絲都湧向了你的身體。”帕奇用手指比劃著,“一瞬間你的身體就被幾千道蟲絲打成火山石了——千瘡百孔,那叫一個疏鬆。”

“蟲子專門來殺我?”無名聽明白了,腦袋亂動,脖頸處一片血淋淋,“他們圖什麼?我這麼人畜無害天真可愛的生物。”

帕奇聳聳肩,嘴上咧出一個奸佞的笑意:

“誰知道呢,戰場上也來不及想這些。雖然商隊沒有遭到攻擊,但所有人的行為都驚人的一致——保護你。所以混戰還是開始了,即使是羸弱的長生者也擋在你身前,抱著蟲子攔著不讓接近,傷亡很快就發生了。”

“你可真會講故事,能不能快點直接說結果?”無名說,“死人了我得過去救人呢。”

“你還有盧恩救人?”帕奇說,“你不是救了米莉森就不夠了嗎。”

無名蔫了,都囔著:“方法總比困難多,員工們自己也有工資嘛,可以先用他們的。雖然他們失去了所有的工資,但他們還有生命啊!”

帕奇說:“本來呢,正常要打,米莉森走了,我們這邊高階戰力只有一個惡兆王一個古龍,除此之外就是混種惡兆之類,肯定不少死傷。但想到米莉森,我突然想到個好方法。”

“什麼好方法?”無名眼睛一亮,心想有轉機。

“蟲子看起來只要你嘛。”帕奇說,“把你交出去不就得了?反正米莉森走了,我把你丟出去,其他人應該意見不會大到直接阻止。”

“啊?”

帕奇笑著說:“哎呀,效果拔群啊,一把你丟出去,蟲子們立刻就不圍攻我們了。逮著你可勁兒捅啊,從兵器到蟲絲,渾身的手都撕在你身上。”

無名用那蟲豸一樣低矮的視角看著戰場上的破碎屍骸,說道:“五馬分屍?”

“百蟲碎屍。”帕奇糾正,“太慘了,我都不忍得看。這不,腦袋都崩到這邊來了。我估摸著,你至少死了十幾次。”

“死了十幾次……”無名喃喃,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麼這麼虛弱,“那我的盧恩!”

“你不是救完米莉森之後沒剩多少了嗎。”帕奇說,“還能損失多少。”

帕奇繼續說:“把你弄死,蟲子們就走了。果然沒有再找我們事,靠著蘭斯桑克斯幫忙,最後商隊是零傷亡。”

無名翻著三白眼,以標準的垂頭抬眼的兇狠眼神看帕奇:

“這就是你的好方法?”

“是的。”帕奇坦然點頭。

無名喜笑顏開:“不愧是你,乾的漂亮!”

腦袋的脖子斷面爆出幾個蠕動的黑線,像蜘蛛腿一樣撐起無名的腦袋,繼而組成一個線條人。線條上還點綴有點點火光。

線條人站起來,摟著帕奇肩膀:

“無愧是我的好兄弟,真是完美的應對措施。我就知道留在學院是正確的選擇。”

帕奇抓住無名腦袋,把那黑線揪起,纏吧纏吧捆在腰間。

“你的零件,商隊已經去搜尋了。不過我看到有不少零件都被蟲子帶走了。”帕奇說,“你想怎麼處理?”

“當然是拿回來啊,這身盔甲也是很金貴的。”無名獰笑,“剛好,我的身體在哪,我多少有點感應。”

“我只幫你帶個路,打架我可不上。”帕奇說,“你行嗎?”

“行的行的。”無名說,“他們可是把我的身體帶走了,一個腦袋不夠,不還有其他零件。”

無名脖子處又爆出一節黑線,擺出擊劍的姿勢,揮舞犀利劍技,在空中劃出道道火線。

帕奇腰間別著騎士頭盔,遵從無名的指揮,朝一個方向走去。

“你怎麼沒醒過來?”帕奇問,“你要是早點醒過來,就沒那麼多事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無名嘆氣,“學院那邊也出大事了,騰不開身。”

“哦?”帕奇挑挑眉,很有興趣,“能讓你騰不開身,瑟廉出事了?”

“差點死掉。”無名說,“也可能已經死了,還不確定,再看看。”

無名給帕奇講了學院發生的事情。

“居然出動了黑刀?”帕奇嘖嘖稱奇,“不可思議,杜娟居然能聯絡到黑刀?”

“整件事,都有些蹊蹺。”無名說,“可惜黑刀好像都被拉塔恩拍死了,否則可以調查一下。”

“黑刀那種刺客團體,恐怕不好盤問出訊息來哦。”帕奇說。

“不是盤問,是調查。”無名說,“我之前當著黑刀的面托起瑟廉,但並未遭到阻止。”

“看你們沒威脅唄。”帕奇說。

“我那麼做,也是想試試黑刀的反應。”無名說,“有種奇怪的感覺,那些黑刀不像是活人,倒像是提線木偶,被人操控著一樣。我這段時間傀儡當多了,對黑刀有種這樣的熟悉感。”

“刺客嘛,就是像提線木偶一樣的。她們只是聽命於下達命令的人。”帕奇說。

無名隨著帕奇走路時的晃動,整個視角都在天旋地轉。

“真奇怪。”無名說,“怎麼就這麼巧,學院那邊出事,商隊這邊也出事。”

“你懷疑背後有人操控?”帕奇說。

“就是覺得很奇怪。”

帕奇思索著:“黑刀、命定之死、蟲子、腐敗……有什麼人有這麼大能耐,同時和這倆勢力有聯絡嗎……”

“有吧?”無名說。

“誰?”

“雙指啊。”無名回答,“聽說掌管命定之死的霄色眼女王,就是指頭選出來的神人。”

“可惜狩獵神祇的黑焰,輸給了永恆的女王。”帕奇說,“確實有這種可能,腐敗女神瑪蓮妮亞,也是獲得過雙指認證的神人。”

無名說:“之前在學院裡刺殺我和瑟廉的刺客,攻擊手段就是腐敗的毒素。”

“那個刺客什麼裝扮來著?”帕奇問。

“我想想……”無名回憶了一番,眼睛投射出光芒,將那刺客的身影對映到半空。

帕奇瞥了一眼那影像,回過頭來:

“這打扮,是圓桌的刺客。”

“圓桌?”百智的手下?”無名大怒,“這老東西沒完了!打擊報復我們新圓桌是吧?”

“也不一定。”帕奇說,“和腐敗卷屬與黑刀有聯絡的,不只有雙指。”

“還有誰?”無名問。

“我們。”

“我們?”

帕奇說:“蟲子是我們的合作伙伴,而黑刀……是我們合作伙伴的合作伙伴。而且在商隊內,就能準確掌握你的行蹤,知道你的昏睡與甦醒狀態。”

帕奇補充:“別忘了,有人放跑了艾琉諾拉。”

無名衡量一番,篤定地說:

“我還是覺得是圓桌乾的,肯定是百智!正常人誰沒事刺殺半神,只有充分的利益驅使,才會做這種事——百智那混蛋肯定是嫉妒我們的營收!”

無名咬牙切齒:“等我收拾完蟲子就……先回學院看一趟、去風車村補給一下……到火山官邸進口些火山石……還得去一趟王城……就去圓桌好好收拾他!”

“您這事可夠多的……”帕奇側目。

“我可是個大忙人,分分鐘幾百萬上下,腳不沾地呢。”無名說。

“你現在是在靠我的腳走路。”

無名說:“沒辦法,事情就是很多嘛,又沒有傳送門,只能靠馬車慢慢走……不行,這次學院的事情太麻煩了,必須要建立起快捷的雙向通道,不然出了問題都沒法回援。”

“你不是已經沒有傳送門了嗎。”帕奇說。

“再找找吧,交界地這麼大,總還有些漏網之魚吧。”無名說,“學院還有太多變數,滿月有可能醒了,不知道她的態度如何。聽說是和葛孚雷王一般的英雄人物啊……說到葛孚雷王,拉塔恩既然在學院,那王城應該已經平靜下來了,我們得進王城覲見葛孚雷王,請他允許我們經商,順便釋放王城下水道的惡兆監牢。”

“惡兆監牢?”帕奇納悶,“王城下水道里的惡兆之子不是大多已經逃出來了嗎。”

“有個食糞者,我想放他出來。”無名說。

“食糞者?”帕奇聽到這名字表情怪異,“你終於找到跟你志同道合的人了?腐敗卷屬那邊生意可能吹了,你準備自己消化廢料了?”

“瑟廉那時的一段演講,似乎很震撼人心啊。”無名說,“從來沒見瑟廉流露那樣的神情,那樣激盪的感情,學徒們都被震撼到了。”

“不是在說食糞者嗎?”帕奇問。

“雷亞盧卡利亞的學徒和亞壇的黃金之民,有一點很像——他們都活了太久,久到已經麻木,忘記誓言,失去激情——說不定法師們那種冷血殘忍,又貪生怕死的性格,甚至瑟廉對星空的極端追求,都是由此誕生的。”

無名說著自己的觀察:“但瑟廉的激情感染了學徒們,甚至……似乎是她的執念喚醒了滿月女王。”

“情感的毒,本就容易附著感染。”帕奇說,“你身為人類,就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戀慕、渴望,隨後接近依附並不可避免的侵蝕他人,帶來毀滅。”

“帕奇你又在嘲諷人類了哦,歇息一下好不好。”無名說,“我只是覺得……這可以利用嘛。”

“怎麼利用?”帕奇問。

“往亞壇放毒啊。”

“啊?”

“情感之毒嘛。”無名笑,“人類那強烈的情感,可以帶來毀滅,也可以帶來盧恩嘛。”

無名說:“食糞者擁有我在交界地見過的最熾烈的感情,而且似乎他有副好嗓子,懂得怎麼用技術傳遞自己的情感——至少他是這麼自稱的。”

無名唯妙唯肖學習著食糞者的口氣:

“歌聲,要有感情,還要有讓感情表現出來的技巧。”

帕奇大概聽明白了:

“你小心被黃金之民吊起來用石頭砸死哦。”

“再不賺錢,大家都會死得更慘!”無名語氣兇狠,他咧嘴獰笑,“就讓我看看,那惡臭的重錘,能不能把亞壇這黃金律法統治的鐵板一塊,敲出點裂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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