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雷瑪雷的馬車正在向北方疾馳,病弱的城主躲在遮蔭的馬車裡,與一頭大狼並駕齊驅。

有了無名的口信,瑪雷瑪雷就可以安心找米莉森搭話了,在教她凋刻技術的時候,可以有大把時間接觸交流。

米莉森聽說是無名的意思,也不好拒絕,只是每次例行公事學完,便跟勒緹娜遠遠離開,美其名曰調查周邊,留瑪雷的馬車在原地。

“她還是不喜歡我呢。”瑪雷瑪雷坐在陰暗車廂中,嘆息道。

車廂前方,不起眼的驅車馬伕開口,聲音蒼老低沉:

“但她還是在跟著你學習。”

“是她老師的意思。”瑪雷瑪雷說,“她對老師的感情可真深厚啊——雖然我相信,我對女神的愛,是她對那商人的愛的兩倍。”

“那商人是將她從腐敗的絕望中救出來的人,人們喜歡將這種人視作自己重要的人。”車伕說,“而人們想傾心於新人,往往需要舊人的毀滅。”

“你想做什麼?”瑪雷瑪雷問。

“商人的死亡,會成為米莉森新的絕望。”車伕說,“而你就會成為另一個從絕望中拉出她的人,為更盛大的絕望作為鋪墊。”

“做得到嗎?”瑪雷瑪雷問,“我看他們商隊武裝力量還挺多的。你們得死不少蟲子吧。”

“瑪雷城主,不是隻有你有信仰。為了信仰,我們從不懼死亡。”車伕說,“我們是被女神遺棄的棄子,如果沒有腐敗,我們終將消亡。為了奪取屬於腐敗的未來,我們甘願犧牲。”

瑪雷瑪雷感受著車伕言辭間的沉重,不再多說什麼。

車伕笑道:“不過也不會那麼困難,我們不是要殲滅商隊,只是要殺死那個商人。而那個商人,並不是時刻無敵的。”

“哦?”

“我們可是有很強大的情報網的。”車伕悠然說道。

無名的商隊,正在朝風車村開赴。

帕奇站在前面,長矛大盾就放在身邊。

他是對火山官邸最瞭解的人,去風車村見到火山的人,他出面,可以最快消除誤會,表明來意。

而且如今商隊的戰力算是嚴重縮水了。

無名時醒時不醒,米莉森離開,褪夫和梅琳娜雖然也算是跟隨商隊活動,但喜歡滿地亂跑。只有惡兆王和蘭斯桑克斯算是強大的戰力,但面對火山,帕奇心裡也沒譜。他也只好帶著大角,一起頂到前面。

大角跟帕奇並列而坐在戰車上,他寬大的身軀擠壓帕奇,身體彆扭地來回亂動,看著帕奇欲言又止。

大角正要說什麼,帕奇突然皺起眉,盯著前方。

馬車行進的土路上,對面也來了一夥車隊。

由山妖拉棺,數名蒼老貧弱的黃金之民開路,後方有一些戰士隨行。

這在交界地也還算常見,只是帕奇卻覺得有些奇怪。

帕奇遠遠看到那個車隊,叫來蒙葛特化身的黃金之民:“那是什麼車隊,你知道嗎?”

“或許是運送罪人的車隊?”蒙葛特也不確定,“這走偏了吧?”

“運送罪人的車隊?”帕奇眉頭皺得更緊了,“火山官邸和王城都打成這樣了,還有運送罪人的車隊?”

“我離了王城也有段時間了,王城有什麼新動作,我也不知道。”蒙葛特說。

帕奇眼珠一轉,從自己的行李裡翻出一個小箱子,從裡面抓出一條蛇。

“你怎麼什麼都有?”大角看到帕奇的動作,有些驚奇。

“我也是個商人啊。”帕奇說著把那條蛇隱秘地甩到地面,小蛇立刻遠離商隊,朝對面的車隊游過去。

剛剛接近車隊,就被山妖一腳踩成了泥。

帕奇看到這一幕,放鬆下來:

“一點不避諱,看來不是火山的人在偽裝。”

帕奇命令商隊暫停,給對面車隊讓路。

商隊在路邊緩緩停下,看帕奇不再指揮車隊,大角忒拉格斯說:

“帕奇兄弟,我也該辭——”

細微的破空聲響起,打斷大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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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內,盛大的儀式即將在討論室舉行。

這裡原本是拉達岡的紅狼起居休息的地方,但瑟廉來了以後就把紅狼趕走了,將這裡恢復了其最開始的用途——百家爭鳴,各教室激烈爭論的地方。

為了防止太激烈,討論室四角還站了幾位杜娟騎士。

瑟廉認為,在卡利亞女王失勢、拉達岡離開,以及自己重新入主學院以後,這裡是時候恢復到原本充滿探索精神的氣氛了。

就由這個儀式作為起點。

瑟廉躊躇滿志,身上的長袍都跟著微微搖擺起來。

“心情挺好。”無名晃晃悠悠過來,“我還以為你得為失去導師的位置失落一會兒呢。”

“沒有兩位大師認可,就站在與他們同樣的高度,這沒有意義。”瑟廉說,“況且即使是導師袍,也還不夠。”

“還有更高階的法師袍嗎?”無名好奇,“不是說亞茲勒盧瑟特的法師袍就是最高階的了。”

“最高階的老師。”瑟廉給出準確的定義,“但不是最高階的魔法師。”

“原來還不一樣。”

瑟廉不屑地撇嘴:“最高階的魔法師袍,穿在滿月身上呢。但她並不是老師,她只是以滿月征服了學院,卻並未將滿月傳授給學院。唯一獲得她指導的,只有她的親族。封閉的家族傳承卻戰勝了開放的學院,真是令人不快……”

“聽起來沒什麼優劣之分。”無名說。

“你說家族制度和學院制度嗎?”

“我說兩種長袍。”無名說,“偉大的老師,與偉大的魔法師,感覺都很厲害。”

“這點確實,所以學院還是需要一位導師的。”瑟廉語氣中含笑。

“你準備接受了?”無名問。

“你看著就知道了。”

瑟廉走到討論室最高處的講臺前環視四周。

講臺座位上覆有厚重氈布,莊重威嚴。

這段時間,佈置已經完成,儀式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已經陸續有學徒提前趕來,只為爭一個好位置。

瑟廉給傀儡下達了命令,傀儡們紛紛飛起,敲響鐘樓的大鐘。

鐘聲在學院迴盪,通知所有的學徒,盛大的儀式已經開始。

幾乎所有的學徒與導師教授都聚集在了討論室,所有的座位都被佔滿,不少人只能站著。

就連滿月女王,也帶著那彰顯她瘋癲的亞人孩子,來到了討論室。

“各位在探索的道路上同行的同志們啊。”瑟廉站在中心的講臺前,居高臨下地開口,“很榮幸我被選為這次儀式的主持人。在這個教室中,你們可以暢談自己對魔法的理解,爭取到教授們的青睞,在探索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瑟廉頓了一下:

“但在正式開始之前,我希望能與大家回顧一下,學院的起點,我們的源流。”

瑟廉說:“雷亞盧卡利亞學院學習的是輝石魔法,探索輝石的力量。而這探索之路,是由兩位大師為我們開啟的——輝石魔法的創始者,亞茲勒大師與盧瑟特大師。他們為我們指明瞭方向,至今兩位大師的流派也佔據學院的主導。

“如今滿月女王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心,我們也是時候回想起曾經那個充滿激情的歲月了。但學院始終缺少一位大師,如此便要宣揚學院的復興,未免太過寒酸。我們就從……大師的迴歸開始吧!”

瑟廉身後的講臺,氈布緩緩拉開,露出一位躺在寬大座椅上的人。

陽光從穹頂灑下,落在那仰躺在座椅上的人,寬大的座椅託著那人,彷彿聖母憐子像。

陽光照射在深藍色的球形頭冠,折射出奇異的光芒,閃閃發亮。

學院裡,資歷老的學徒教授全都站了起來,震驚又肅穆地看著椅子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

躺在座椅上的人相當枯瘦,身披象徵最高階老師的黑色碎布長袍,胸前有花紋繁雜華麗的厚重圍裙點綴。破布在身上隨意纏繞,而最令人感到不詳的是,此人的輝石頭冠遮擋鼻子以上,形成一個藍色的球形。

與墜星獸的眼眸十分像。

熟悉這位導師的學徒甚至清楚,鼻子以上的頭冠,並不是像他們這些學徒的頭罩一樣是空心的,而是一個實體。

這位大師的大腦與頭蓋骨,都已經被這彷彿星之子眼眸的頭冠替代。

起源魔法師——盧瑟特。流星類魔法的最高成就者,奧利維尼斯教室的根本,最接近星之子的人——或許已經不能被稱作人。

一個本應該囚禁在遠方隱秘角落的人。

“她怎麼找到他的?”有些教授驚怖,“盧瑟特不是被關押在瑟利亞那邊了嗎?而且有重重幻象和力量把守。”

“誰知道呢。”海摩教室的人不動聲色地回答,“不過以魔塊魔女的能耐,想做什麼都可以做到吧。比如復興起源派什麼的……”

教授悚然:“之前你們去搜查她的房間,說她再次涉嫌起源,沒找到證據,我還以為她真的有所改變了。”

“顯然,魔女的野心是不會輕易改變的。”海摩教室的人說。

瑟廉看著討論室中的一片譁然:

“各位同志,盧瑟特大師已經親身探究石中智慧,他不會再把你們做成星星種子了。請大師回來,只是一個象徵,象徵那個暢所欲言時代的迴歸。”

“他是不會,但你會。”海摩教室的學徒們越眾而出,果然暢所欲言,“魔塊魔女瑟廉,你果然還是賊心不死。”

討論室中竊竊私語,大多指向瑟廉。

無名看得也直皺眉。

“瑟廉怎麼會幹出這種事……”無名喃喃自語,“這不是找抽嗎?”

這件事連他也不知道,瑟廉從來沒告訴他。

現在想想,瑟廉心情的昂揚,大概就是期待著這件事。

她是什麼時候那麼高興的呢?

從她得知自己無意中拒絕了導師袍以後,就有些失落,但一天之內她就恢復了,而且更加興奮。

想來瑟廉是在那時候才知道盧瑟特迴歸的。

無名環視著討論室中的所有人。

從學徒到教授,都有震驚而竊竊私語的人。

比較鎮定的是海摩教室,以及從一開始就站在外圍,彷彿是護衛一樣的杜娟騎士。

一開始看到杜娟,無名就有些想法。

但杜娟的人數太少了,少到不可能在這魔法師雲集的地方成為威脅。

即使海摩教室與這點杜娟騎士集體發難攻擊瑟廉,也難以成事。瑟廉在學院不是沒有擁躉的,至少她自己的教室裡,學徒都是頂尖的,戰鬥力不遜於海摩教室。

讓無名沒想到的是,瑟廉會把盧瑟特弄過來。

或者說,有人把盧瑟特給了瑟廉。

面對海摩學徒的指責,瑟廉沉聲道: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

“什麼共識?你不追求起源的共識嗎?”海摩教室的人說,“可你顯然沒有熄滅你的野心。”

瑟廉情不自禁握緊拳頭,但結晶還穿在掌心,劇痛抑制著憤怒。

在幕後,她與海摩教室做了一些交易。

交易自然是隱晦的,畢竟雙方明面上依舊是勢如水火。

海摩方面隱晦地表示了退讓,給出和解的訊號,瑟廉自然也不能不領情。她一心追求魔法,不想多與海摩教室的人糾纏。

瑟廉也不是沒想到海摩教室可能在使詐,但盧瑟特大師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瑟廉願意冒險。

“也好,不是沒想過你們可能在使詐。”瑟廉說,“既然你們如此挑釁我,將這虛妄的罪名按在我頭上,那我不妨先在開場前,給大家表演一場煙花演出。”

瑟廉伸出雙手,掌心與頭頂的的結晶熠熠生輝。

狂暴的魔法在結晶中醞釀生長。

瑟廉敢無視風險繼續接回盧瑟特大師,就是她有自信,在如今沒有了兩位大師,卡利亞女王也失心瘋的如今,無人能阻擋她。

只要滿月不出手,海摩教室集體出動,火力上也不如她。

瑟廉想到此,看向滿月女王。

“卡利亞的女王,你不會要阻止我吧?”

“阻止什麼?”滿月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場的劍拔弩張,天真無邪地問,“我聽說這裡有考試才帶孩子來的。”

“很好。”瑟廉微笑著點頭。

隨後磅礴星雨從頭頂湧現,墜向海摩法師。

杜娟騎士上前,頂著帶有高魔力防護的大盾,將海摩教室的人護在身後。

古樸的大劍被劍氣裹挾衝出,將大盾鑽開,順勢把杜娟騎士拍飛出去。海摩教室人掏出石棍棒,將大劍擊飛出去。

瑟廉張狂地大笑:“你就帶這麼點人,也想反抗我嗎?用這種低劣的手段蠱惑人心?滿月不出手,我一個人就可以擊潰你們。”

“你錯了。”杜娟的首領劉易斯站了出來,“我們跟你說這些,只是為了讓那些盲從你的孩子不要出手,增加無謂的傷亡。”

劉易斯拔出大劍:“你也不用擔心滿月出手,因為滿月……我們這次也會一併解決。吾等對卡利亞的戰爭,這次可以畫上句號了。”

“誰給你的勇氣?”瑟廉嘖嘖稱奇,“我都不敢說能拿下滿月,即使她已經瘋了。”

“這個問題,海摩教室的人也問了我。”劉易斯說,“我給出答桉後,便立刻達成了共識。”

劉易斯笑了:“滿月魔法師蕾娜拉,魔塊魔女瑟廉,確實是英雄人物——你們比之葛德溫如何?”

瑟廉一愣,完全沒想明白為何如此一個不相干的名字會被提起。

劉易斯也沒有給瑟廉思考的機會,他高舉大劍,重斬地面。

某種訊號被傳達過來,悄無聲息間,幾柄利刃從瑟廉和滿月的後方伸到他們脖子前方。

黑甲黑紗身材曼妙的女性身影如幽影般憑空出現,手中的彎刃散發著不詳的紅色火焰。

“黑刀。”有學徒認了出來。

當初暗殺了死王子葛德溫的刺客團體。

足足九位黑刀,三個出現在瑟廉身周,六個將刀架在滿月身上。

也有學徒衝動,試圖攻擊黑刀,解救老師。

但學徒釋放的魔法被黑刀鬼魅般的身法閃過,反手紅色的氣刃揮出打翻學徒,兔起鶻落間,學徒已經沒了生息。

其身法招式與梅琳娜頗為相似。

就在學徒倒地的瞬間,黑刀的注意力準備轉回時,幾顆杜娟輝石被丟到瑟廉與滿月身邊。

輝石炸開,毫無預兆和規律,將魔法球無差別地轟向周圍所有人。

其中滿月女王那邊落下的輝石格外多,幾乎把黑刀們集體轟翻。

滿月女王身處狂轟濫炸中,倒是沒有多少反應,只是用長袍攏住柏克,輝石的魔力在她臉頰擦除些許傷痕,並不再深入。

瑟廉那邊火力稍弱,沒有將黑刀轟翻,黑刀察覺到不對,立刻有所行動。

但還未行動,一個戴著輝石頭罩的小個子衝了上去,撲到黑刀臉上,擋在瑟廉身後。

無名扒著黑刀的臉,腳蹬著瑟廉的背:“快點跑,九個黑刀,這誰頂得住啊。”

小傀儡的四條手臂從魔法師長袍中伸出,輪番丟著杜娟輝石,爆炸位置極為精妙,形成一道亂流,讓黑刀的身形一時有些難以控制。

眼看瑟廉就要跑出討論室,無名的身體卻突然凝滯了一瞬。

“那邊有人叫我……”無名有些驚疑不定。

一種心季的感覺傳遞到他的靈魂,那代表亞壇商隊那邊有人覺得必須叫醒他。

無名凝滯了瞬間,但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杜娟輝石沒有停止,無名加緊攻擊,攔截了剛剛因為遲疑而產生的縫隙,將黑刀擋在彈幕之外。

可瑟廉依舊停下了。

“嘛呢?跑啊!”無名催促瑟廉。

但瑟廉依舊沒有動靜,在她身前,又一個黑刀走了出來,逐漸顯形。

黑刀手中的匕首發出滋滋的烤灼聲,鮮血在火焰中蒸發。

瑟廉輝石頭罩下沿的雪白脖頸,一條血線正在逐漸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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