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真的有要事求見拉卡德大人。”無名站在塔妮絲面前,有點無奈。

雖然無名站著,塔妮絲坐著,但塔妮絲那面罩上的銳利眼眸,看誰都帶著一種睥睨的眼神。

“只有英雄才可以獲得火山的認可,擁有成為族人、覲見吾王拉卡德的資格。”塔妮絲語氣平靜,再次重複著這句話,拒絕了無名要見拉卡德的請求。

“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無名說,“我只是幫拉妮跑腿,他們可是親兄妹,有事請他幫忙,還能不見嗎?”

“親兄妹……”塔妮絲沉吟著。

“是啊,親兄妹,當哥哥的,看到妹妹有難,不幫忙合適嗎?”無名說。

“擁有血緣關係的人,就需要互幫互助,這同樣是一種舊時代的陋習。”塔妮絲眼神可怕,“黃金樹的一切秩序,一切規則,一切約定俗成的東西,我們都要推翻。自然也包括這種親情倫理。”

塔妮絲說得很絕,無名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好辦法了。

他搬了椅子,跟塔妮絲對坐:“那要怎麼見到拉卡德?”

“成為英雄。”塔妮絲說,“真正的英雄。”

“什麼是真正的英雄?”無名問,“賜福王那樣的?”

“賜福王終日不敢露面,擁護腐朽的黃金樹,阻擋終將到來的火焰,阻擋黃金樹必然會被燃燒的命運,愚忠愚孝,不可謂英雄。”

“葛孚雷那樣的總是英雄了吧。”無名說。

“葛孚雷北地蠻子,只會高吼血戰,卻不識大體,更不懂治理國家。雖有蠻勇,卻沒有方向,只能聽從宰相與瑪莉卡的調遣。雖然稱王,卻只是瑪莉卡手中一枚棋子。沒有自己的思想,難稱英雄。”

無名笑了:“那拉達岡,總是英雄了吧?”

塔妮絲突然沉默了,半晌,說道:

“我不評價吾王的父親。”

“那要是非讓你評價呢?”無名問。

“黃金律法的一條狗而已。”塔妮絲這次甚至懶得說多少話,一句話便表達了自己的不屑一顧。

“好傢伙,怪不得不評價。”無名說,“但你還是說了。”

“我說過了,以親緣關係為紐帶的倫理綱常,也不過是舊秩序的一環。”塔妮絲說,“尤其是拉達岡其人,專制暴橫,打著文明的旗號,卻做出最狂信的舉動,將舊秩序推行到極致,讓萬物皆朝不變收斂。虛偽無恥,我們最該舉劍反抗的,就該是拉達岡。”

“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那依你看,到底什麼是英雄呢?”無名問塔妮絲。

塔妮絲對這個答桉顯然早有自己的思考,成竹在胸,信心滿滿地回答:

“願意以血玷汙雙手,寧可揹負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走上褻瀆的道路,才稱得上英雄。”

塔妮絲說:“敢與世界為敵,才稱得上英雄的魄力。聽命於雙指和黃金樹,遵從律法,不過是順流而下,不敢挑戰真正的勐獸。這樣的所謂英雄,不過是個懦夫而已。”

無名聽完塔妮絲這一番豪情狀語,撓了撓頭,絲毫不以為意。

雖然語言也是一種力量,但和拳頭比,還是差遠了。

無名看人也不喜歡聽別人怎麼說,而是看人怎麼做。

所以塔妮絲雖然發言十分滲人,無名倒覺得還好,沒覺得火山多麼可怕,也沒覺得塔妮絲這番發言格局有多大。

火山追求的觀念確實過於虛幻抽象了,難以讓人直觀感受到其宏偉和遠大。

無名回過神:

“對了,我之前賣給你們的血薔薇,沒見你們用啊?”

“啊,神皮那傢伙買回來的血薔薇嗎?”塔妮絲說,“應該已經全部凋謝了吧,畢竟是火山,沒多少花朵能開好。”

塔妮絲想了想:“結晶化的木芽應該可以,血薔薇這種短命的花朵,不太行。”

無名肅然起敬,突然就能感受到火山的格局了。

花一千萬買血薔薇,也不用,就放著,放到爛。

什麼叫半神的格局?這財大氣粗的感覺才是半神啊!

無名登時感受到遠超剛剛的褻瀆發言所帶來的震撼。

“那培育血薔薇的池子泥土呢?也丟了?”無名問。

塔妮絲說:“堆到外面了,就當給屍堆施肥了。”

無名對塔妮絲另眼看待了:“作為火山的女主人,您還真是事無鉅細,什麼事情都能關注到啊。這種事都知道,我還以為這種事都是交給僕人處理。”

無名眼神銳利:“說起來,來火山拜訪您的時候,都沒怎麼見過火山的僕人呢。”

塔妮絲平靜地凝視無名:“你想說什麼?”

“莫非……”無名環視著狹窄的火山,“火山其實作風特別簡樸?甚至不願意多僱傭僕人?”

“如果黃金王朝的做派稱得上奢侈,那我們自然不會追求那些奢靡之風。”塔妮絲如此說,並未正面回應無名。

無名微笑:“行,您先等我一會兒。”

無名掉頭跑出去,跟守門的癲火山妖打個招呼,跑到屍堆那裡。

當著山妖的面,開始摸屍體,活像一個猥瑣的戰場拾荒者。

但很快無名起身,並沒有翻找到什麼東西。

他又跑回塔妮絲面前,伸出被屍蠟和血跡沾染的手掌:

“喏,‘以血玷汙雙手’,玷汙完了,能見拉卡德了嗎?”

塔妮絲看著那雙汙穢的手,遞給無名一把鑰匙。

“這是拉卡德房間的鑰匙嗎?”無名接過鑰匙問道。

“旁邊客房的鑰匙。”塔妮絲說,“給你們準備好房間了,至於面見吾王拉卡德的道路,就寫在房間的信封裡。”

“得嘞。”無名接過鑰匙,墊步凌腰往前走,拐角就有一個房間,無名也沒多想,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輕輕一擰,鎖芯開啟,房門推開。

入眼的是一具背對著的,潔白滑膩的身體。

身材修長,根骨分明,身體白皙,但不是精瘦,還帶有些許肌肉,將身軀勾勒的有稜有角。

一頭暗褐色捲髮十分順滑秀麗,看起來保養很好。

聽到開門聲,房間裡的人立刻捂起身子,扭頭回看,看到無名進來,怒喝道:

“你怎麼進來的?小偷?強盜?”

無名低頭看看手裡的鑰匙,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有些嬌羞的男人:“我拿鑰匙進來的啊,塔妮絲給我的鑰匙。”

因為房間就在塔妮絲王座不遠,聽到騷動,也走進房間看了一眼。

男人這下就不是憤怒了,臉有點紅著,矯健地撲到一張床上,拿枕頭和被單擋住還赤裸的身體。

“你還在啊?”塔妮絲有些意外。

“什麼叫他還在。”無名率先不幹了,“你們這客房鑰匙通用的?”

塔妮絲想了想:“好像是通用的。”

“像話嗎像話嗎像話嗎?”無名說,“客人的隱私何在?客人的安全何在!一把鑰匙一把鎖啊!”

“那是交界地的規矩,我們火山就不這麼配鑰匙。我們都是先有鑰匙,就為一把鑰匙,才配的鎖。”塔妮絲轉身離開,“既然他還在,你們就先住一起吧。”

彷彿給客人發錯鑰匙不是什麼大事,隨口安排完,塔妮絲就離開了。

留下無名和那捲發男人面面相覷。

無名打量著那臉漲紅,用枕頭捂著半張臉的男人:

“我好像……見過你啊,眼熟。”

無名嘶一聲,努力思考,但就是想不起來。

“在哪見過呢……”無名被突然的既視感困擾得很煩。

那種既視感,就好像馬上就要抓住的東西沒抓住,馬上就要戰勝的強敵就差最後一刀被反殺。

不找到,就不想做別的事情。

最後還是那男人開口了:

“圓桌廳堂,我以前在圓桌廳堂待過。我知道你,你是那個要把圓桌廳堂拆了的商人。”

“哦,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無名眼睛一亮,想起了既視感的來源。

眼前的男人,以前出現在圓桌廳堂過。

只是當時幾乎沒什麼交流,無名當時的注意力主要被圓桌廳堂那糟糕的建築格局吸引,可能只用旁光瞥過幾眼。

“難怪想不起來,原來是路人啊。”無名說。

“路人?我那一身鎧甲你能沒印象?”男人不樂意了。

“你的鎧甲……”無名狐疑地打量著男人那白皙的面板,“莫非這就是你的鎧甲?”

無名恍然:“我知道了,我聽說是有那麼一種裝備。智力不夠的人就看不到。”

無名驚奇地打量男人的面板,一寸一寸地尋找端倪:

“這可是很神奇的魔法裝備啊。”

“我鎧甲在那呢。”男人惱怒地指著一旁。

無名順勢看過去,房間的一角,擺著一個盔甲架子。

一套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華麗鎧甲放置在架子上。

鎧甲上流線型的紋理組成繁雜的花紋,其細密和複雜程度,遠超無名在交界地見過的其他鎧甲。

大片磨得發亮的銀白色銀鐵片一體成形,不對稱地點綴紅色寶石,鎧甲邊角,則以雲紋、水浪和花瓣充滿設計感,整個鎧甲充滿細緻的弧線,不知道凝聚了多少手工費用,豪華的氣息撲面而來。

看到這鎧甲,無名果然更熟悉了。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無名指著那鎧甲,顫著手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看到無名的反應,男人臉色稍霽:

“算你識貨。”

“你叫什麼來著?”無名問男人,“我就記著這身盔甲了,沒想到盔甲裡還長了個人。”

男人臉色更難看了,但還是憋下怒氣,昂起頭,帶著驕傲與睥睨回答道:

“霍斯勞,狄亞羅斯・霍斯勞。”

“狄亞羅斯家的霍斯勞?”

“霍斯勞家的狄亞羅斯。”狄亞羅斯糾正,“你沒聽說過霍斯勞?”

無名搖頭:“沒聽說過,很厲害嗎?”

“名門霍斯勞啊。”狄亞羅斯難以置信瞪大眼睛,“就是那個,以血代言,以花瓣帶來鮮血,很厲害的名門啊。”

“很有錢嗎?”無名一針見血。

“開玩笑,你看我這身鎧甲就值多少錢?”狄亞羅斯對無名的問題翻白眼。

無名再次審視了一眼那華麗的鎧甲,點點頭:

“失敬失敬,久仰久仰。”

“剛剛不還不認識嗎?”

“現在認識了。”無名笑眯眯對狄亞羅斯伸出手,“你好,我叫無名。”

狄亞羅斯雖然看著無名的眼神怪異,但面對無名的示好,還是伸出了手,和無名握了握手。

“我知道你。”狄亞羅斯說,“你上次在圓桌鬧得很大。”

“能讓名門霍斯勞記住,在下的榮幸。”無名說,“你是霍斯勞家的什麼人?家主嗎?家主的兒子?家主的女兒?”

面對這個問題,狄亞羅斯顯得有點低落:“弟弟,我是如今霍斯勞家當家的弟弟。”

無名審視著狄亞羅斯這個抱著枕頭有些低落的樣子,遲疑道:

“弟弟?我聽說你們這些大家族爭權奪利也挺嚴重的,你怎麼跑火山來了,你不會……爭權失敗被老哥趕出來了吧?”

無名衝著那身鎧甲的面子,也很想給狄亞羅斯一個面子。但如果是一個名門的棄子,無名覺得就沒必要給予那麼多的敬重了——畢竟他也不想幹什麼扶持別人上臺的活兒,最好還是可以直接跟他做生意,帶來利潤的人比較好。

“怎麼可能,我哥哥很疼我。”狄亞羅斯有氣無力地說,“但也正因為如此,哥哥對我越好,我就越覺得恥辱……我知道,哥哥從來不覺得我是個威脅,才對我那麼好。”

“所以你和你哥哥關係挺好?”無名確定這最重要的事。

“當然,我哥哥很疼愛我。”狄亞羅斯說,“當然……我也不想讓我哥哥蒙羞……”

聽到這個回答,無名就放心了,跟狄亞羅斯寒暄起來:

“所以你想來火山是想證明自己?”

“也算也不算吧。”狄亞羅斯表情複雜,似乎頗有隱情。

無名看狄亞羅斯可能得當一段時間的室友,便先卸下幾件行李,把房間裡劃出點自己的空間。

隨後坐下,跟狄亞羅斯聊起來。

畢竟是室友,還是要快點搞好關係。不然萬一哪天被投毒被暗殺,那就鬧得不愉快了。

“以後大夥兒就是一撥的了。”無名對狄亞羅斯示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都兄弟,別客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哥就是我的哥。”

“你怎麼變得這麼快?”狄亞羅斯側目。

“名門霍斯勞,那肯定值得結交啊。”無名說,“赫赫威名打動了我的心呢。”

“這倒是。”狄亞羅斯很順滑地接受了無名的理由,也不管其中有沒有道理,反正是很受用的樣子。

“你是因為什麼來的?”無名跟狄亞羅斯寒暄。

狄亞羅斯卻自剛才開始表情就有些陰晴不定,猶豫片刻,他對無名說:

“我跟你商量個事。”

“儘管說。”無名拍胸脯,“別客氣,都兄弟。”

“我們去把塔妮絲殺了吧。”狄亞羅斯說。

無名拍胸脯的手僵住了。

“蛤?”

遊戲小說相關閱讀More+

永不言敗的時代

AS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