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葛特醒過來的時候,正和一眾惡兆之子躺在一起。

一時間,他還以為夢迴王城下水道。

但發現還有混種躺在旁邊,看到頭頂的明媚黃金樹光芒,他才從渾噩中清醒過來。

就看到一位身著厚重長袍,捂得嚴嚴實實的風帽——標準調香師打扮的人正站在他身邊,正在除錯著什麼藥草,準備悉心照顧著他的鄰居病友,另一位惡兆之子。

調香師將藥物喂到惡兆之子的嘴裡,又割開他身上的瘤斑,將一貼草藥貼到外面。

惡兆之子嘶吼著,似乎承受著什麼極大的痛苦,但四肢已經被提前箍住,捆在床板上,任憑他怎麼掙扎,最多也只能讓嘶吼變得更痛苦一些。

惡兆之子的四肢被牢牢固定在床板,胸口腰間在緊繃的肌肉作用下向上不規則的隆起,像巨石丟進湖泊激起巨浪,卻久久不回落,展現出極大的痛苦。

巨浪突然回落,惡兆之子暈了過去,躺在床板上,無神的臉龐倒向蒙葛特,嘴角吐出白沫。

蒙葛特看得冷汗從額頭滴淌而下。

“你不該嘗試治療他。”蒙葛特冷聲說,“惡兆是無解的宿疾,玷汙如果那麼容易被清除,就不會是玷汙了。讓他們自生自滅,才是仁慈。”

“別動,該給你治療了。”調香師的聲音在風帽裡顯得發悶,“長痛不如短痛,治療好了,就不會痛了。”

調香師說著,把草藥放在一旁,開始給蒙葛特的四肢扣上皮帶。

“住手,這是大逆不道之舉!”蒙葛特聲音大起來,但身體尚未完全恢復,虛弱中沒有掙過輕車熟路行動迅捷的調香師,被扣住了四肢。

僅僅是把草藥遞到蒙葛特身邊,強烈的刺激性氣味就已經讓他警覺而緊張起來,全身的鱗甲都張立起來,瘤斑顫抖。

“別緊張,第一次是會有一些疼,之後就舒服了哦……”調香師安慰著蒙葛特,就草藥拿近。

蒙葛特努著嘴,撇著頭,屏息遠離草藥。

調香師則不斷將草藥往他嘴裡塞,有病床限制,他的移動總是受限的。

一個黑影甩出,粗壯的尾巴從蒙葛特身下掙出,將調香師拍飛出去,砸到瓶瓶罐罐,連帶兩三個病床。

蒙葛特有些驚訝,他原以為自己的力氣已經因為虛弱而變小了,沒想到還有這等力氣。

發現自己造成的破壞,剛剛還躲避草藥的蒙葛特突然就開始關切起調香師來。

調香師在王城享有盛譽,而他曾派調香師參戰,將他們的榮譽剝得精光,本就於心有愧,這次人家還是要救他,卻被攻擊,生死不知。

但煙塵中,有翻倒的病床阻擋,蒙葛特也看不清調香師如今的狀況。

“幹嘛呢幹嘛呢幹嘛呢?”帕奇立刻趕了過來。

他走到翻倒的病床旁,看了一眼,立刻邁過,走向蒙葛特: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好心救你,你怎麼能攻擊人家呢?”

真面對別人的質問,蒙葛特反倒收起了那隱晦的關心,冷聲說道: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了,不要再治療惡兆。”

“你自己不也是個惡兆?”帕奇說。

“那與我是什麼身份無關。”蒙葛特說,“我是惡兆,更說明我是在堅持黃金律法的律令。”

“所以你就傷害善良柔弱的調香師?”

蒙葛特說:“你如果還在堅持,就是你在傷害他們了。明知道接觸惡兆會被玷汙詛咒,還要讓他們治療。”

“甩得一手好鍋。”帕奇說,“你能把人家直接甩飛出去,就不能小點力氣只打翻草藥?”

“我天生神力啊。”

“好一個天生神力。”帕奇說,“那你怎麼還捆在床上呢?”

蒙葛特閉上眼睛,不去看帕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帕奇嘆了口氣,示意其他人離開,站到惡兆身邊:“賜福王蒙葛特——”

“我是惡兆妖鬼瑪爾基特。”蒙葛特堅持人設。

“行,瑪爾基特。”帕奇說,“調香師想要治療惡兆現象,也不是我逼得,這是他們自己的志願,他們也做好了犧牲的打算。既然你堅持惡兆是宿疾無法被治好,為何不順從他們,尊重他們的意願呢?”

聽到帕奇一番話,蒙葛特態度軟化一些,他瞥過頭:“即使是堅持也是危險的,那會讓人們擁有不切實際的希望,讓更多人被詛咒。”

“可有些時候,哪怕是褻瀆與玷汙,也是必要的啊……”帕奇長嘆一口氣。

“你什麼意思?”

“我們商隊被火山官邸盯上了。”帕奇說,“或許……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用玷汙者來抵禦火山官邸這頻繁的攻擊。”

“不行,那樣與火山的做派有什麼分別?”蒙葛特勐然看向帕奇,“況且火山官邸也在用玷汙者作戰,你以為他們會怕?”

“我們也是沒辦法了,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帕奇說,“要不……您幫個忙?”

蒙葛特閉目思考起來。

趁這個機會,帕奇往身後打了個手勢。

翻倒的病床後,調香師站起來,扯下風帽,露出蘭斯桑克斯的臉龐,也跟帕奇比了個手勢。

之前那被草藥麻暈過去的惡兆也爬了起來,變成不規則的流體,也伸出一隻手比手勢。

帕奇的意思,先在道德上讓蒙葛特矮一頭,然後先禮後兵,讓蒙葛特乖乖就範。

蒙葛特思索片刻,睜開眼說道:“不行。”

“為什麼?”帕奇愣。

“你們還是會治療惡兆之子。”蒙葛特說,“在你們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時,治療就已經開始了。你只是想用我的力量抵制火山,我不參戰,你們死光了,或者惡兆之子死光了,治療惡兆之子的研究自然就停止了。”

帕奇愣了兩秒,沒想到蒙葛特會這樣回答。

這傢伙真的被黃金律法洗腦了?

帕奇繼而惱怒起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我先讓你死光了!”

蒙葛特身下的病床突然崩裂,那根粗壯的尾巴直接將病床打碎,把束縛從身上扯下來。

惡兆之子高大身影壓到帕奇身前,眼神恐怖:

“哦?你要怎麼殺死我?不妨來試試。”

面對半神的壓迫,帕奇居然沒有轉身就跑,反而點點頭:

“行啊,這可是你說的。”

帕奇兩手空空,攤手說道:“我不用武器,等會兒你跪了,別說我欺負你。”

不遠處,躲在病床後面的蘭斯桑克斯聽到帕奇囂張的話語,瞪大眼睛:

“這傢伙有那麼強?難道這傢伙也在藏?這傢伙居然可以被無名平等視之,或許還真有兩把刷子……”

只見帕奇從懷裡掏出個什麼東西,往地上一按。

惡兆王、半神之一,重心盧恩的繼承者,前羅德爾之王就直接趴在了地上。

金色的光陣壓制在蒙葛特身周,在他從黃金之民變回惡兆之子真身時的遠古黃金樹紋章在他身下,好像吃人的樹根將他死死壓制。

“怎麼可能……”蒙葛特震驚。

這力量他可太熟悉了,年幼時期,母親為了管教他,曾經專門刻印在身上的詛咒囚具。

“大家聽到了,是他自己要求的,這樣的要求我這輩子都沒聽說過呢。”帕奇獰笑著蹲到蒙葛特身邊。

“你從哪裡得到的……”

在囚具的禁制下,蒙葛特艱難擠出幾句話。

“我自有我的門路。”帕奇說,“現在你願意幫忙了嗎?合作的話,大家雙贏。如果你不合作的話,我就讓你爽到極點。”

蒙葛特沉默著,艱難地抵禦著囚具的壓制。

“不用費勁了。”帕奇說,“請高人專門修復過的,長效持久,鎖住營養鎖住水分持久保溼……。”

“怎麼可能修復……”蒙葛特說。

“怎麼不可能修復?”帕奇說著從兜裡掏出一捧光粉,在囚具上搓了搓,囚具愈發光亮如新,“我們商隊可是有位大鐵匠呢,啥都能修。”

蒙葛特咬著牙,就是不屈服。

“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替你們作戰嗎?”蒙葛特說,“天真,我不會為了異端而戰。大商隊,和火山,你們最好自相殘殺自取滅亡。”

帕奇蹲在地上,從下往上看著蒙葛特:

“利用玷汙這一點,王城可沒法指摘火山啊。惡兆之子和調香師們是為何加入戰爭的?讓玷汙者出戰,讓善良的調香師被折磨瘋掉。黃金王朝,好高尚哦。”

帕奇說起尖酸刻薄的話,似乎比囚具更為沉重,蒙葛特身體一沉,似乎不再抵抗囚具的壓制了,徹底趴在地上。

“我的態度從未改變過。”蒙葛特語氣冷澹,“惡兆之子如果因為戰爭死絕了,那是好事,包括我自己。我不會幫助商人的,殺了我吧。”

“你可真是攔在我們商路上的石頭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帕奇驚歎。

“說明大商隊走在骯髒汙穢的道路上,跟我一樣。”蒙葛特說。

帕奇嘆氣:“看來只能上點重刑了。”

帕奇拍拍手,似乎要招呼什麼人。

蘭斯桑克斯飛身而至,一個飛踢踹飛帕奇,輕盈地落地,已經換好的一身絲綢長裙飄逸瀟灑。

帕奇手中的囚具控制器跌落地面,蒙葛特身上的封印隨之解除。

蘭斯桑克斯撿起囚具,回身扶起蒙葛特,背後升起兩對巨大翅翼,一對扇起狂風,一對向前攏,護住蒙葛特起飛,消失在亞壇邊緣,向湖區落去。

等帶著蒙葛特落地,蘭斯桑克斯才收起四翼,將蒙葛特放在地上,蹲在身前關切地問:

“沒事吧?”

蒙葛特瞥過頭:“你也不用一直抱那麼緊。”

這一路上,蘭斯桑克斯死死抱緊蒙葛特,不同於父親的擁抱,岩石面板的古龍一族胸前和翅膀柔軟溫暖,悶得他喘不上氣。

“上次把你凍感冒了,這次我可得悠著點。”蘭斯桑克斯說,“我夠意思吧?”

蒙葛特沒說話,但看向蘭斯桑克斯的眼神有些怪異:“我覺得你沒必要做得這麼明顯。”

“什麼明顯,美人計嗎?”蘭斯桑克斯嬉笑,“相信我,我用美人計可不會這樣——我會直接把你扒光了按在地上。”

蘭斯桑克斯託著腮幫子,把臉撐圓:

“當然帕奇那傢伙是準備讓我美人計的,他的演技也不怎麼樣——我們這裡大概只有你最會演戲了。你雖然傻,這方面倒不傻。”

蒙葛特表情更怪異了:“就這麼承認了?”

“你都看出來了,還藏著掖著幹嘛。”蘭斯桑克斯說,“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不愛藏著掖著。”

“所以你真的救了我……”蒙葛特後知後覺,“你不是商隊的人嗎?”

“我是古龍,除了我認定的王者,我不屬於任何人。”蘭斯桑克斯說,“龍可是很驕傲的。”

“但是為什麼……”蒙葛特說,“為何要救我?”

“因為可憐?因為同情?為了報復?”蘭斯桑克斯說,“我說不好。”

“前兩個我還能理解,報復是什麼?”

“你老哥拐走了我老弟呢。”蘭斯桑克斯說,“那混蛋明明有個弟弟,居然還拐我弟弟,太氣龍了,我得報復回來。”

“最強岩石,弗爾桑克斯……”蒙葛特喃喃。

葛德溫的傳說故事裡,這是最耀眼的一則。與古龍一族交戰,不僅戰勝,還化敵為友,與敵方的先鋒大將結下友誼。

因為弟弟的認知濾鏡,弗爾桑克斯一直被蒙葛特看作是兄長故事的註腳,是兄長傳奇的一部分。

實際上,蘭斯桑克斯也是這則故事的註腳,她是王城古龍信仰的祭祀,只是蒙葛特從未關注過。

一直以來他都不現形影,只是遠遠觀望著、憧憬著那些故事,並一遍一遍提醒著自己,自己只是一個惡兆之子。

如今傳說站在他眼前,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直面蘭斯桑克斯,蒙葛特也意識到,那些傳說中的每一個角色都不是誰的註腳,他們有家人有朋友,有自己的故事,有人記掛……

“你要怎麼報復?”蒙葛特冷靜地說,“兄長如果讓你不快,我願代為受罰。但他如今已經死去,還請你不要責罵他。”

“怎麼報復?”蘭斯桑克斯瞥了蒙葛特一眼,手裡捏著那囚具,輕輕發動。

一瞬間禁制的力量再度籠罩在全身,讓他渾身鬆軟無力。

禁制啟動,又瞬間消失,趁著蒙葛特跌倒,蘭斯桑克斯伸出纖細手指,抵住蒙葛特下巴的硬角,將蒙葛特的臉勾到眼前,惡狠狠地說:

“我也要拐走他弟弟!”

蒙葛特呆呆看著蘭斯桑克斯那張揚驕傲,又嬌蠻美麗的面龐。

那面龐的側面,分明出現了另一張冷硬的騎士頭盔,伸到蘭斯桑克斯肩膀上方,窺孔斜視:

“你要拐走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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