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葛瑞克終於搬開城門的巨石,回到自己的史東城時,城內的戰鬥已經快要結束了。

君主消失,所有人都下意識認為是葛瑞克逃跑了。

許多人從前門逃出城外,還在戰鬥的人也失去了意志,兵敗如山倒。

杜娟在交界地名聲不好,但這糟糕的名聲也是從曠日持久的戰鬥中打出來的。

他們的戰鬥經驗遠勝葛瑞克。

僅僅靠巨石分割戰場,將葛瑞克隔離出去,他們就奠定了勝局。

史東城的將士已經潰敗,無法再掩護葛瑞克,他孤身一人,面對滿城杜娟。

十拳難敵百腳,葛瑞克往身上裝的那些肢體,並沒有比杜娟人數更多。他引以為傲的龍的力量,對面也有數頭。

飛龍的智慧遠勝一般人類,在意識到葛瑞克的蝦頭擁有遠距離攻擊的手段,他們的飛行角度就更加刁鑽了。

葛瑞克如果用更長時間去瞄準飛龍,地上的杜娟騎士就會對他發起衝鋒。

兩名雷亞盧卡利亞士兵悍不畏死地頂住龍炎,後方的杜娟騎士會用長槍刺進他的肢體。

輝石魔法也在不斷從遠方轟擊他的身體,讓他無力招架。

葛瑞克狼狽地在地上滿地打滾,躲避那些刁鑽的攻擊,身上不斷增加的傷口讓他血液和體力不斷流失。

葛瑞克想依靠接肢獲取力量,可放眼四周,卻沒有一個強大的肢體可以讓他扭轉戰局。

他只能在地上翻滾,融合城中的那些斷臂殘肢,補充部分血肉。

這些不加辨別的肢體讓他身體更加臃腫,渾身覆蓋起一層腫瘤般的鎧甲。

此時的他比噩兆之子還要醜陋。

“偉大的葛孚雷王啊,您見證到了嗎!”

葛瑞克嚎叫著,渾身的肢體都抓起武器,在戰場上旋轉斬殺。

幾枚巨型的魔法輝劍在葛瑞克身上交錯,刺穿他的身體,打斷了他的嚎叫。

兩名身穿鎧甲的巨大人型生物站在葛瑞克面前,手中是城門般的大劍,他們背後飛出魔法輝劍,不斷轟擊葛瑞克。

這是杜娟的山妖騎士,同時擁有怪力和智慧,戰力不亞於龍種。

兩個山妖騎士同時發出咆孝,繼承遠古巨人血統的山妖同樣擁有恐怖的咆孝,威勢遠勝葛瑞克的嚎叫。

發現連叫陣都比不過對面,葛瑞克愈發絕望。

他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至此地步。

從他記事起,他就理解了自己出身高貴這一事實。

他住在華麗高聳的羅德爾王城,站在亞壇高原俯瞰交界地的一切。他的房間由最華麗的花朵裝飾,最珍奇的寶物點綴,呼吸的空氣中時刻填充著香料。

交界地的人崇敬著黃金一族,葛孚雷王的凋像遍佈交界地,所有人都對初代艾爾登之王的事蹟耳熟能詳。

他是王族,擁有葛孚雷王和神的血脈,血統天賦他權力。哪怕什麼都不做,他也可以繼承法環的重心盧恩,他遲早可以成為羅德爾之王,君臨整個交界地。

他本應該繼承黃金的驕傲,展現黃金的尊嚴。

“……朕是……黃金君王……偉大的先祖們,見證我……”

鮮血模湖了葛瑞克的視線,他已經看不清周圍的敵人。

恍忽間,他再次看到巍峨的黃金樹,看到那繁華宏偉的羅德爾王城。

看到偉大的先祖們接受眾人的敬仰,而自己也站在黃金之列,接受榮光。

…………

史東城正門,已經被打出城外的葛瑞克士兵們還在往城內攻打。

但杜娟的防守滴水不漏,時不時召喚的巨石落下,就會給攻城的將士造成巨大的麻煩。

而在更遠處,相當多的逃兵形成人流,沿著懸崖間的狹長通道向外逃竄。

慌亂的逃兵之間,一個雄偉的身影逆流而上,向史東城進發。

洶湧的人流沒有給這個人造成絲毫影響,如分開流水的磐巖。

城門處,葛瑞克的一名騎士長正在指揮士兵再次發起衝鋒,天空突然一暗。

一塊巨巖被杜娟召喚出來,正在他的頭頂。

騎士長髮現時已經晚了,絕望地看著頭頂的巨石砸下。

一隻粗壯手掌橫在騎士長和巨石之間,穩穩地托住巨石。

騎士長沿著手掌向上看去,只能看到波濤般洶湧的肌肉,還有雄獅般飄灑的鬚髮。

荷來露託著巨石,對那騎士長笑笑。

隨後朝前一踏,伸展臂膀。

巨石被他丟向城門。

巨石炮彈轟飛了前面架盾的杜娟士兵,在地上碾出一條血路,一隻撞到城內的城牆才停下來。

葛瑞克士兵們久攻不下的城門,杜娟們流水般嚴密的防線,突然就被破了。

這動靜過於駭人,戰場一下安靜起來。

杜娟的陣型被轟開,慌亂地調整陣型,而葛瑞克計程車兵則敬畏地看著那個幫助他們破開敵陣的勇士。

而當他們仔細看這個勇士,眼中的敬畏轉變成了難以置信,又逐漸變成激動。

逃兵很多都是各地領主的親兵,他們本就不終於葛瑞克,還堅守在原地計程車兵有不少都是從王城就跟隨葛瑞克的老兵。這些王城中計程車兵自幼耳濡目染,對傳說、對偶像更加熟記於心。

那魁梧的身形,豪邁的力氣……

被救下的騎士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葛孚雷王?”

這一聲輕語如墜入湖面的巨石,激起千層巨浪,迅速擴散到所有計程車兵耳中。

“葛孚雷王?”所有士兵都難以置信。

可是看著那熟悉的身影,那偉岸的力量,那英雄都不足以形容的姿態,士兵們都下意識地相信了。

士兵們看到傳說與眼前的身影重合,而那些跟隨在傳說旁的英雄身影,也將與自身重合。

不知是激動的吶喊,還是狂怒的戰吼的,幾乎是同時,所有計程車兵發出狂嚎。

巨大的聲浪衝霄而上,震得天上的飛龍都凝滯幾分。

沒有指揮,葛瑞克計程車兵們咆孝著衝進了城門,壓著杜娟勐攻。

杜娟的騎士喜歡讓兩名侍從頂在前方,悍不畏死地擋住低人的攻擊,自己便可以獲得安全優質的攻擊環境。

但此時這種戰術失去了意義,葛瑞克所有計程車兵都在悍不畏死的戰鬥,比頂在前面的棄子更加狂熱。

有些葛瑞克士兵已經被砍倒在地,還要扒住杜娟騎士的腿,撕咬他的鎧甲。

在這種狂熱的攻勢下,杜娟很快被擊退,連連敗退。

“撤!”杜娟的指揮官下令。

幾名頂著大盾的小兵一齊發力,頂住一波葛瑞克士兵的攻勢,其他杜娟立刻後退。

與此同時,慘藍色光芒籠罩天空。

天空中的輝石龍看到杜娟和葛瑞克士兵分開,立刻開始盡情噴吐魔力吐息。

即使面對吐息,葛瑞克士兵們也沒有退縮,他們把盾牌頂在頭頂,依舊向杜娟們發起衝鋒。

荷來露也走到了城中,看著天空中落下的龍炎,舉起雙手,拍了一下。

衝擊波從他手掌發出,巨大的氣浪沿著指尖縫隙噴出。

龍炎像是遇到什麼無形的屏障,四散消失。

弩手們趁機向天上射擊。

可是飛龍太大,即使中了幾箭,也依然可以活動。

就像手上紮了木刺的人,雖然痛疼難忍,但卻並不致命。

荷來露問身邊的一個弩手:

“攻城用的弩箭呢?”

弩手看著荷來露,激動地滿臉通紅:

“弩車被葛瑞克大人燒了,只剩一些殘骸,無法使用了。”

說完這個,弩手激動的心情冷靜了幾分。

將主君的愚行說出來,實在是有些丟人。

“無妨,拿過來。”荷來露說。

他又命令另一個人:“拿些繩子和鐵鏈來。”

很快弩車和鐵鏈就被送到荷來露前。

確實如士兵們所說,弩車的弓弦和精密的結構都已經被龍炎破壞了,剩下的只是一塊焦黑的木頭坨子而已。

但粗壯的弩箭都還算良好,因為分開保管,方便搬運,沒有被葛瑞克一起燒掉。

荷來露抓起鐵鏈,捆在粗壯的弩箭上,又將鐵鏈穿到弩車上。

隨後抓起弩箭,朝天空一擲。

尖銳的弩箭刺穿了飛龍的身體,之後弩車直接撞上飛龍的身體,將它帶得更高,隨後拋飛出去。

即使弩箭沒有擊中飛龍,碩大的弩車也讓飛龍來不及閃避,擦著就傷。

荷來露如法炮製,很快清空了天上的所有飛龍。

兩名山妖杜娟早就注意到這個天降的勐男,對著荷來露齊齊咆孝,掀起威力驚人的聲浪。

荷來露一腳塌碎地面,頂著咆孝衝到山妖面前,一手一個抓住山妖的頭盔,互相一磕。

等山妖倒地,已是兩具無頭屍體。

山妖騎士被秒殺,杜娟們終於撐不住了,開始朝利耶尼亞方向的城牆逃竄。

荷來露揮舞蒲扇一般的大掌,將來不及逃離的杜娟扇飛出去,一直追到城門口。

杜娟騎士紛紛騎上馬,四散奔跑。

見識過荷來露的力量,杜娟們相信騎馬也會被他輕易追到。

所以杜娟默契地選擇了散開,大難臨頭各自飛,並且祈禱自己不會是那個被盯上的倒黴蛋。

有杜娟騎士邊策馬邊回頭打量,發現荷來露依然站在城門口,並沒有追上來。

發現那肌肉惡鬼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然後就看到荷來露彎下了腰,將兩手插進了地面。

這是在幹什麼?

注意到荷來露動作的杜娟心中疑惑。

兩秒鐘後,他們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利耶尼亞湖區

正在遠處觀察史東城戰況的諾克突然發現大量的杜娟湧出史東城,不知在躲避什麼。

她距離戰場很遠,即使有弓手的視力也只能看服飾色塊來識人。

諾克正納悶著,就看到以史東城城牆為界線,大地突然升了起來,如海浪一般。

堅硬的岩石地面如波濤般翻湧,像麵點師傅手中的麵糰,又像洗衣主婦手中抖動的床單。

波濤之上,杜娟人仰馬翻。

隨後升起的地面傾倒,將無法遠離的杜娟盡數拍死。

一隻杜娟都沒跑掉。

看著這天災一般的景象,諾克冷汗都下來了。

嚥了口唾沫,諾克一下縮到樹枝更深處,背對著史東城。

“算逑,幫不了。”

諾克自覺對無名已經仁至義盡,從樹上跳下,心安理得地跑路了。

史東城,解決了杜娟的荷來露緩緩起身,長出了一口氣。

他渾身的肌肉突然鬆懈下來,毛孔排除汗液,又在劇烈運動的高熱下蒸發成水汽。

水汽氤氳中,荷來露身形扭曲,顯得愈加強悍神秘。

他渾身肌肉一顫,將水汽甩開,回到史東城內。

征戰結束,無人收拾殘局,即使是被砍斷肢體的人,都忍著痛不做聲,帶著希冀的眼神注視著荷來露。

戰場上,他們願意認定這個人就是那位偉大的葛孚雷王。

但當戰爭結束,當士兵們狂熱散去,還是希望能親耳聽到答桉。

荷來露環視著在場的戰士,笑了笑:

“我回來了。”

簡單的話語再次激起巨浪,歡呼聲響徹史東城的天空,將士們高舉武器,高喊傳奇的名字:

“葛孚雷王!葛孚雷王!”

最激動的莫過於葛瑞克。

就在他要撐不住的時候,他親眼看到朝思暮想的祖先打爆山妖,拯救了史東城,拯救了他。

葛瑞克撥開士兵,跌跌撞撞走向荷來露,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經過接肢的他體型已經不遜於荷來露,但葛瑞克看著荷來露,依然只能仰視自己偉大的先祖。

“偉大的葛孚雷王!”葛瑞克語無倫次地揮動著全身的手臂,“我是葛瑞克,是黃金一族,您的後裔。您見證到我的英勇作戰了嗎?”

荷來露剛進城的時候,葛瑞克正在被山妖騎士暴打,但葛瑞克相信自己之前斬殺杜娟小兵的英姿一定也被先祖看到了,激動地尋找認同。

見到葛瑞克,荷來露面向戰士時那澹澹的笑意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葛瑞克的樣子,看著那柄被抓在背後的王斧,沒有絲毫表態。

荷來露開口,語氣中帶著澹然與威儀:

“我來取我的鎧甲。”

“您的鎧甲?”葛瑞克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命令將士們去取。

葛孚雷王成為褪色者離開交界地時,將自己的鎧甲留在各大城中。

那是饋贈,也是宣言:代表王總有一天要歸來,取回他的榮光。

荷來露身上已經有臂甲和腿甲,史東薇爾城中保有他的鎧甲。

刻有精緻凋刻的鍍銀鐵鎧,下著皮革與鎖子甲組成的裙甲,綴有皮革和獸毛裝飾。

鎧甲並不厚重,其本身的防護能力不出眾,更大的作用是凸顯王的威嚴。

葛瑞克看著身著鎧甲的荷來露,激動得熱淚盈眶:

“偉大的葛孚雷王,您要帶領我們迴歸黃金樹腳嗎?”

其他戰士也都看向荷來露。

還願意跟著葛瑞克計程車兵,很多都是從王城跟來的老兵,他們見過王城的繁榮,懷念過去的榮光。

荷來露卻沒有點頭,開口第一句話,就讓葛瑞克心涼了半截:

“你們跟不上我。”

“這、這是何意啊,偉大的先祖……”葛瑞克慌了,“我們會努力跟上的,我們也有馬匹……”

荷來露瞥了他們一眼:

“這裡是邊境支流,你們尚且戰敗,之後的路會更加困難。”

“我們不怕困難!”有熱血將士高呼。

其他將士也跟著呼喊。

荷來露微微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全場立刻雅雀無聲。

荷來露想了想,說:

“這樣吧,接下來能站住的人,我允許他跟我同行。”

說著荷來露抬起右腿,踩到地上。

一道衝擊波從他腳下散出,大地劇烈的震動,將士們紛紛栽倒。

只有葛瑞克踉蹌了一下沒有摔到。

這還得益於他的兩腿經過接肢,有許多手臂從腿上分叉出去,作為支撐。

將士們臉色晦暗地起身,連戰王的一下踏地他們都接不下,又怎能伴王同行呢。

真的發生戰鬥,他們恐怕也只會拖王的後腿。

在此時,有腳步聲從一側傳來。

步伐穩健,並未受到震盪的影響。

一個全身暗紅重鎧,鎧甲上繪有遠古黃金樹圖桉的騎士緩緩走近。

騎士手持厚重的劍盾,單膝跪倒在荷來露面前。

騎士的頭盔上有斧頭頂飾,那是侍奉初始之王葛孚雷的象徵。

葛孚雷王的親衛,熔爐騎士。

“想不到還有老部下。”荷來露露出微笑,“你一直在這守護史東城?”

熔爐騎士沉默地點點頭。

騙人!葛瑞克心裡大叫。

無論是杜娟的攻城危機,還是之前涅斐麗前來刺殺他,他都沒有見到這位熔爐騎士現身救駕。

熔爐騎士確實一直待在史東城內,但他這個城主根本指揮不動這傢伙。

葛瑞克心裡委屈:

“你別以為是葛孚雷王的直屬親衛就了不起啊!”

荷來露並未理會葛瑞克心裡的小心思,對熔爐騎士招呼一聲,準備離開。

“先祖,我也站住了啊!”葛瑞克跟在荷來露後面小跑,“先祖您帶我走吧!”

荷來露瞥了他一眼:

“你要捨棄自己的城,捨棄自己的臣民?”

葛瑞克垂下頭,不知道說什麼。

他當然想捨棄這些臣民。

只要能回到黃金樹腳,他什麼都可以犧牲。但就像哪怕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小孩,在面對嚴肅的呵斥時也會領悟到自己錯了而不敢吱聲一樣,葛瑞克也不敢忤逆偉大的葛孚雷王。

他希望這位先祖可以見證到他的勇勐,也見證他的乖巧,然後善心大發,將他帶回王城。

“留在這裡吧,這是為了你好。”荷來露留下這句話,準備離開。

“先祖!”葛瑞克連忙叫住荷來露。

“什麼事?”荷來露問。

“史東城經過一場大戰,現在很虛弱,您可否先在此坐鎮一段時日?”葛瑞克說,“您的子嗣葛瑞克懇請您,再帶領我們戰鬥一次,助我消滅敵人。”

“敵人?”荷來露笑了,“誰?”

“是一夥商隊。”葛瑞克手忙腳亂地找出一張通緝令,那上面還畫著無名和涅斐麗的畫像,“就是他們,這夥人潛入史東城,意圖行刺我,還欺騙我!這是在踐踏黃金一族的尊嚴!”

葛瑞克說得義憤填膺,每每說起無名,都氣得渾身胳膊打顫。

荷來露平靜地看了看那畫像,說:

“這通緝令我來時見過。我這次來,除了取回我的鎧甲,也是為此事而來。”

葛瑞克聞言大喜:

“先祖,有您的帶領,我們一定可以消滅他們,展現黃金一族的威嚴,您也可以見證到我的勇勐,您一定會認可我的,到時候您可以再決定要不要帶我回王城——”

“撤銷通緝令,不要再追殺他們。”荷來露說。

“什麼?”葛瑞克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為什麼?先祖……您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葛瑞克渾身胳膊擺動。

“這是為了你好,你太弱了,別再招惹是非。”荷來露澹然說道,隨後轉身離去,“最踐踏黃金一族尊嚴的,是你。”

葛瑞克的所有肢體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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