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王朝,梵雷坐在一灘血水中,白麵具下的臉微微抽搐著。

劇痛從傷口席捲全身,令他難以自制。

他的半截左臂和一條右腿已經不在他的身上了,創口不斷往外冒血。

血王朝那渾身潰爛的飢餓細犬圍繞在梵雷身邊,舔拭著他身上的鮮血。

涎液從它們交錯的犬牙中滲出,時刻準備等梵雷倒下,就撲上去分食他的屍體。

“冷靜,冷靜。”梵雷對自己下著暗示,讓自己感受到的痛苦減弱幾分。

承受咒血時,比這要痛苦的多,那樣的痛苦梵雷都忍下來了,沒理由倒在這裡。

梵雷控制著體內的咒血,防止血液全部從傷口湧出,讓他過快失去意識。

他用一隻手取出刺劍,費力地割破身上的衣料,伸手去撕。

由於只有一隻手,布料堅韌,布條只是沿著開口不斷向上撕裂,卻不斷裂。

一直撕到胸口,那截布才斷裂。

梵雷給自己的腿紮上布、綁緊,讓血液不再流出。

他又如法炮製,將斷裂一半的左臂也綁住。

費力綁紗布時,他碰掉了臉上的面具,白麵具跌落在血水中,沾染上一片血紅。

梵雷的額頭上紋著血王朝的三叉戟紋章,臉上滿是冷汗,嘴唇蒼白失血。

他失血過多,意識已經模湖,隨時都可能昏迷過去。

梵雷看著周圍的細犬,知道自己一旦昏迷,喉嚨就會被這些餓犬咬破。

這些在血王朝生存的惡犬,為了保持他們最兇惡的本性,只保留著最基本的訓練,並且維持著飢餓狀態,只為了能以最兇狠的方式撕咬敵人。

也因此它們失控的機率非常高,如同承受咒血的血指們一樣,兇殘的本性也會對自己人產生威脅。

梵雷將手伸出,塞進一條細犬的嘴裡。

受到這個刺激,細犬立刻繃緊下顎,鋒利的犬齒鑲嵌進梵雷的手中。

但梵雷沒有縮回手,反而攥緊拳頭,抓住細犬的一顆犬牙,禁錮住細犬的頭顱。

梵雷張開嘴,一口咬掉了細犬的鼻子。

細犬也在劇痛下掙扎,利齒愈發用力,爪子胡亂撓著梵雷的衣衫。

梵雷任由細犬撕咬,就是不鬆開它,他就著細犬噴血的傷口吸吮起來,大口吞嚥血液。

直到梵雷感覺咬在嘴上的犬齒力氣徹底消失,才鬆開手,將失去氣息的細犬丟出去。

其餘細犬一擁而上,分享著剛剛還與他們並肩的同類——正如血指一般。

梵雷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他撿起地上的白麵具,也不顧上面沾染的血水,戴回臉上。

他做著深呼吸,將那股血腥味吸進鼻腔,鎮定著自己的精神,發出如釋重負的舒爽低吟。

他開口自語,陰柔的聲音顫抖,不僅因為痛疼,也因為深切的恐懼:

“碎星拉塔恩……”

梵雷沒有親眼見證過碎片戰爭中的那場大戰——也不可能有人能見證,真正見證到的人都已經死了,化為靈體,被永遠束縛在那片土地。

但在梵雷看到血指攻擊山妖、山妖那頂腦袋上滿是粗茬鬍鬚的幻象破滅,變出來一個英武壯士臉的霎那,他就理解了那個人的身份。

而那英武壯漢也注意到梵雷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咧出一個笑容。

即使相隔很遠,梵雷都還沒有看清,他就已經感到身體在戰慄。

相隔數十米,梵雷全身的咒血尖叫著湧上大腦,沸騰翻滾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提醒他的身體——快逃。

沒有猶豫,梵雷即刻就掏出了自己的純血騎士勳章——可以直接傳送回血王朝,覲見血君王大人的通行證。

可是梵雷沒想到,相隔數十米、十幾名血指擋在前方,他卻沒有全身而退。

狂暴的重力魔力席捲他的全身,直接撕裂他尚未進入傳送陣的手臂和大腿。

破碎戰爭中的最強半神,碎星拉塔恩,不僅沒有在啜泣沙丘上沉淪等死,居然還來到了寧姆格福,看起來還恢復了神智。

拉塔恩歸來,這種事情對於血王朝來說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災難。

鮮血的陰謀已經被琢磨過味來的人找出了端倪,還經由劍冢宣揚了出去。

放在過去,血王朝的人只會在人們後知後覺地驚醒意識到這件事時心裡暗爽。

就好像讀者看到故事中的配角終於意識到扮豬吃虎的主角多麼強大一樣。

但拉塔恩復活了,那事情可就不一樣了。

“必須……必須要將這件事告訴大人。”

梵雷掙扎著向血王朝的頂端——血君王與神人的寢宮移動。

剛剛失去手臂和腿,他的平衡性被打破,很快摔倒在地。

梵雷一腳用力,兩手扒著血水,向上爬行。

半截斷臂被他毫不吝嗇地撐在身下,增加摩擦力,讓他爬得更快。

身上的痛疼沖刷著他的靈魂,令他愈發亢奮精神,提醒他必須要儘快告知血君王這件事。

哪怕要打擾血君王與神人的良宵,要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辭。

可梵雷剛剛爬過一節石梯,一根刺劍就刺進他前方的石磚,橫亙在他的路上。

梵雷抬起頭,鮮血貴族腳跟生角質,踩著角質的高跟,居高臨下看著他:

“不要打擾王的良宵。”

梵雷急切地說:“我有要事稟報,碎星拉塔恩復活了!”

“不要打擾王的良宵。”鮮血貴族不為所動,重複著警告。

鮮血貴族擰了擰那柄大刺劍,螺旋的劍身將石地板崩裂,濺出一些碎石,打落梵雷的白麵具,劃破他破爛衣服下的面板。

梵雷都要氣笑了。

平日裡,這工作都是他來做的。

每當他授予那些血指純血騎士勳章,讓他們獲得覲見血君王的權利時,都會警告他們還不到覲見的時候,勿要驚擾王的良宵。

也總有個別血指沒有深淺,不知天高地厚,試圖前往王的寢宮一探究竟。

那些血指被他親自擋在半路,斬殺血指,收回勳章。

萬萬沒想到,今天輪到他有這待遇了。

梵雷急了:“那是碎星拉塔恩!他一招就把我變成這樣了!”

鮮血貴族卻依然不以為意:

“你是想拿自己這微末之軀,去衡量偉大的血君王嗎?拉塔恩而已,王的智慧能將他輕易解決,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這些人……聽故事都聽傻了嗎!”梵雷憤恨心想。

但他又沒脾氣。如果在見到拉塔恩之前,他恐怕也會有這樣的信心。

可是親眼見到拉塔恩,他就知道,那不是可以等閒視之的半神,碎星將軍絕不是葛瑞克之流可以比擬的強大存在。

“求你了,讓我覲見王吧。”梵雷說,“哪怕之後就讓我引頸受戮,我也心甘情願,這訊息王一定要知道!”

“你慌什麼。”鮮血貴族說,“就算拉塔恩很厲害,他過得來嗎?他知道我們的偉大王朝在哪嗎?”

梵雷一愣,突然反應過來:“對哦。”

血王朝的位置,他這個血王朝的人當然清楚——就在艾奧尼亞沼澤的正下方。

當年女武神和拉塔恩在戰場上激戰,血君王大人就安然躺在戰場的下方,懷抱著神人,等待戰爭的結果。

無人知道神秘的血王朝就坐落在戰場爆發點的正下方。

而且即使知道,他們也難以抵達。

雖然就在艾奧尼亞下方的地底世界,但血王朝與世隔絕,遺世獨立。

除了傳送陣,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抵達。

即使是臨近的永恆之城,都與這裡隔著一段長長的深淵。

也就是說除了用純血騎士勳章,和設立在雪原的傳送門,外人根本沒有路徑到達血王朝。

除非碎星將軍引下隕石,持續轟擊艾奧尼亞沼澤,直到將整個艾奧尼亞沼澤蒸乾、鑿穿,才有可能觸及到血王朝。

可是以碎星聞名的拉塔恩又怎麼可能引下群星和隕石呢。

看到梵雷平靜下來,鮮血貴族露出嗤笑的聲音:

“在這附近的永恆之城裡,流傳著這樣一則預言,叫做稀人憂天。就是說有個稀人整天盯著天上,害怕天塌了,天上的星星掉下來,結果成為了人們的笑柄。”

梵雷神色怪異:“可是星星確實掉下來了啊,將永恆之城破壞殆盡。”

鮮血貴族說:“所以現在他們只敢頭頂虛假的星空了。有了名為地底的天空庇佑,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靜待王城成型了。”

一隻巨大的烏鴉從梵雷上方撲簌而過,發出嘎嘎的叫聲,映襯著梵雷心中的羞愧與尷尬。

自己居然被那無謂的恐慌矇蔽了心神,下意識認為碎星拉塔恩會找上門。

這是對王朝還不夠忠誠的表現嗎……

梵雷心裡想著,突然感覺眼前一黑。

直腸子的烏鴉飛過時,丟下了一泡和血的排洩物。

“!”

梵雷下意識想要躲閃,可下意識的行為用上了已經失去的手腳,最終他只是身子稍微挪了挪。

溫暖溼潤的紅色炸彈在梵雷身旁落地,炸了他一臉。

血色的白麵具又一次變成了黑麵具。

鮮血貴族哈哈大笑,身上一點葷腥都沒沾染。

他剛剛施展著優雅的王朝劍技,躲開了每一縷粘連的紅褐色血水。

梵雷鬱悶地躺在地上,鼻子裡充斥著汙穢的味道,他準備再爬回去,再在血池裡泡幾天。

但他還沒轉過去,就停下動作。

“這味道……好熟悉……”梵雷喃喃。

他先是想到了艾蕾教堂的糞坑,但很快就排除了。

這種既“嗅”感的來源不是那個噁心的地方。

熟悉的感覺如果找到來源,他肯定會恍然大悟地意識到自己的正確。

但梵雷雖然拋棄了艾蕾教堂那個噁心的地方,卻有一種更熟悉的感覺縈繞在心頭,拉著他往教堂那個方向走。

難道真是那個噁心的糞坑嗎……

梵雷將黑麵具摘了,呼吸著血王朝中那浸透血腥的新鮮空氣,想遠離汙穢氣息。

梵雷正慶幸著白麵具是沒有縫隙的面具,突然注意到,面具上的顏色並不是純黑,而是還帶著許多紅色。

黑色透著紅,紅裡透著黑,沖鼻的血腥氣息與腐臭混合,這命定之死般的色澤彷彿隨時要讓梵雷窒息而死。

那是血王朝特產的和血排洩物,這裡幾乎所有生物都受到咒血的賜福,因此全身上下都瀰漫著血紅。

特產……

“不對!”梵雷大吼。

“又怎麼了?”鮮血貴族不滿,“安靜,如果聲音傳到上面,吵到了大人的良宵,你就等死吧。”

梵雷沒有回應鮮血貴族,他死死盯著被巨大烏鴉丟下的紅褐色轟炸物,睚眥欲裂。

他想起了那個無名的商人,想起那賤兮兮的聲音。

想起當初他那可笑的新圓桌與血王朝的初次合作。

當初無名在他面前排了三樣東西,說服他進行合作。

那三樣東西是……羅亞果實、龜頸肉……和血排洩物。

梵雷倒吸一口涼氣。

在無名說服他之前,他被無名拍了催眠壺,被那聖女託莉娜的沉眠力量弄得酣眠了不知多久。

在自己昏睡前,正掏出勳章準備傳送逃走,而無名當時則在覬覦那枚有傳送能力的勳章。

他迷迷湖湖醒來,剛醒就被和血排洩物震攝到,緊接著就與無名交談起合作的事項,始終沒有時間去思考意識到這件事——無名很有可能已經使用了他的勳章,來到了血王朝。

那無名已經掌握了血王朝的位置!

再想到拉塔恩,之前偽裝成一個山妖模樣,跟著無名的車隊過來……

“陰謀!這是一個陰謀!”梵雷大喊起來,他甚至顧不得地上的排洩物,蹭在地上向鮮血貴族爬去,

“快去稟報王!有人已經得到了我們的位置,準備帶著拉塔恩過來攻打我們的王朝——”

梵雷聲音戛然而止。

銳利纖細的刺劍從他的頸椎刺下,洞穿了他的聲帶。

鮮血貴族的聲音冷漠:

“我說過了吧,不要大聲叫嚷,不要驚擾了王的良宵。而且……你很髒啊。”

梵雷的喉嚨汩汩冒血,他依然將手伸向臺階上方,隨著陣陣湧出的血液發出不成語言的聲音。

良宵、良宵。

在這頭頂虛假星空的地下世界,黑夜將永續,良宵永遠不會結束。

一定要讓王知道這件事……

連番的傷勢積累,梵雷徹底昏過去。

鮮血貴族叫來幾個血紅的大頭青蛙般的人型生物,命令他們將梵雷扔到血池。

“把臺階擦乾淨,不要汙染了王朝的聖潔。”鮮血貴族下完命令,回到自己的位置,沉醉著迷地仰視著山峰的高處,那偉大的君王與神人的寢宮,做著王朝興盛的美夢。

頭頂虛假的星空,整個血王朝似乎都籠罩在一陣迷夢中。

無論是醒著的人,還是睡著的人,都陷入到最高階的酣夢中。

即使是剛剛還在痛苦嚎叫的梵雷,現在也沉沉“睡去”,不再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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