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妲雙目無神,比瞎了還無神。

她的手已經酸到舉不起來了,手掌被一層粘稠腐臭的液體覆蓋,長裙也沾染著褐色的膿液。

二十多個長生者,排著隊找她轉化盧恩。

這些長生者完事後還要激動地擁抱她讚美她,把身上的汙穢蹭到她身上。

這幫長生者手裡只攥著幾百盧恩,還要瞻前顧後思前想後考慮應該用在什麼地方,而且考慮了半天往往都是選擇增強體魄,填充他們那枯瘦蒼白的身體。

海妲的視野裡,唯一能看到的褪色者,她認定的王,此時就在不遠處,可是從未看她一眼。

無名正在與帕奇和長生者喝酒。

帕奇舉著酒杯:

“牛啊你,真得拐來一個女巫。”

無名得意的搖頭晃腦:

“那是,什麼叫誠信經營啊,說給你們找個女巫,就一定會找來。”

他拱拱長生者的肩膀:

“怎麼樣,跟著我不錯吧?”

長生者熱淚盈眶,俯首感謝。

圍坐在無名身邊的長生者明顯體魄更加健壯,枯瘦的身體充盈了一些,面板更加紅潤,不再有那麼多褶皺。

無名攙起長生者:“用不著這樣謝我,你們更健康,對大家都有好處。你們效率更高了,做的事更多了,我們都可以賺更多的盧恩。賺了盧恩,你們又可以繼續改善自己的體魄。”

無名站到桌子上,高舉酒杯:

“幸福螺旋!”

其他長生者歡呼應和著,紛紛將酒杯高舉。

越來越多長生者加入,整個蒙流洞窟充滿著歡快的氣息。

無名帶著人們走出洞窟,開始露天烤肉。長生者們舌頭上的潰爛得到緩解,這次吃得更香了。

只有海妲渾身汙穢地癱在桌子旁,一動不動。

無名一個人輕步回到洞窟,笑眯眯看著海妲:

“辛苦了,不去一起吃飯嗎?”

海妲從桌子上爬起來,捋了捋被膿液沾染的髮絲,有氣無力地說:

“王,為什麼讓我給他們轉化盧恩,我也可以給您轉化,我可以挖掘出您強大的力量。”

無名說:“你說我很強是吧?”

海妲點頭。

“那不就得了,我都這麼強了,為什麼還要繼續變強?”無名理所當然道。

海妲呆:“您不能這麼想啊……王者就應該獲得一切——”

“沒遠見了吧你。”無名說,“我治好長生者,他們可以更好地為我工作,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急什麼。”

海妲總感覺無名的道理有什麼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急得團團轉。

“好了好了,你去換身衣服吧,洗個澡休息一下,然後來慶祝吧。”無名說。

“慶祝什麼?”海妲問。

“慶祝我的新圓桌初具雛形啊。”無名大笑,“慶祝我們有了指頭女巫。”

海妲淚流滿面,她一點都不想慶祝這件事。

但有一件事海妲是同意的,她確實應該好好洗漱一番,換身衣服,洗掉長生者們的汙穢。

明明顛火病也讓人潰爛,但潰爛的眼球那麼香甜,怎麼長生者的膿包就那麼腐臭。

海妲褪去衣裙,在幾名顛火士兵的幫助下沐浴更衣。

海妲縮排一個浴桶中,桶中的水冒著氤氳熱氣,桶下,幾個顛火士兵眼中噴著顛火,加熱洗澡水。

顛火士兵猶豫道:

“女巫大人,真得要在這裡呆下去嗎?他看起來完全沒有為王者的氣度。”

“這是燈火的指引,我無權質疑。”海妲抿著嘴,“可能這就是我等的考驗吧,忍受這苦痛吧,這是歷練。”

“我們實在不忍看到您如此遭遇。”士兵說。

海妲微笑:

“沒事,有你們保護我,我並不孤獨。”

她置身水中,感受熱力包裹自己,彷佛漂浮於混沌,在士兵因噴出顛火而痛苦慘叫的間歇,享受片刻的安寧。

“哦對了海妲,跟你商量個事。”無名突然闖進來。

海妲受驚般整個縮到水中,隨後慢慢露出一個腦袋,怯生生地問道:

“王,您有什麼事嗎?”

這表現當然是裝的,她一片黑暗的視線中只能看到兩個東西。三指那遙遠的燈火,以及無名那熾烈的人型。

她可以清晰地透過阻隔看到無名接近,只是這樣小女兒態惹人戀愛的模樣更容易喚起人們的保護欲。

無名說:“你那幾個手下,借我用用。”

海妲呆:“您要他們做什麼?”

“外派到史東薇爾,作為商人。”無名說,“我在史東城找到幾個不錯的攤位,不過有些危險,需要有武力的人去。”

“這……”海妲為難,“王,您的使命應該是改變這個世界,前往王城,繼承指頭的意志……”

無名說:“你不願意?我還以為我是你們的王呢。”

“您當然是我們的王。”海妲脫口而出。

“那就好。”無名展顏一笑,“就這麼說定了。這段日子帕奇抓了一大批糞金龜,現在就讓他們帶著貨去史東城吧,這會兒天黑,正適合進城。”

士兵們無奈收拾東西,淅淅索索離開。

感受著逐漸冷下的海水,海妲呆住,她還是第一次感覺這麼孤立無援。

周圍是無邊的黑暗與死寂,只有那彼岸的燈火,以及無名的背影可以作為依靠。

可是燈火遠在天邊,而那偉岸的背影……真得可以作為依靠嗎?

明明近在遲尺,海妲卻感覺那背影比彼岸的燈火更難以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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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回到洞外,開始分配手下的任務。

長生者負責和帕奇等人一起,去野外找糞金龜,順便採集羅亞果實、赫帕草等,幾個混種負責安保與狩獵。

“我呢我呢?”一個光屁股的褪色者湊到無名跟前,指著自己。

無名看著那褪色者,只穿一個兜襠布,屁股上嵌著兩個聖盃瓶。

無名記得這是帕奇的小弟,之前跟著帕奇當盜賊。

從水平上來說,跟諾克馬格里那些褪色者差了很多,是個十足的新人。

“你叫什麼來著?”無名問。

“我忘了。”褪色者撓頭尷尬的笑。

“你怎麼也忘了。”無名詫異。

褪色者說:“不過我的女巫叫我褪夫。”

“褪夫……”無名揣摩著這名字,“東國來的?還是蘆葦之地?”

“我不知道!”褪夫說這話時毫無羞恥。

“也罷,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無名不再糾結,“你想做什麼?”

褪夫眼神像是死掉了,說:“我不知道……”

“沒有目標?”

“也不是沒有目標。”褪夫蹲坐到一旁,“我的女巫讓我帶她去黃金樹腳。”

“你不是跟著帕奇在做盜賊嗎。”無名問。

“因為太難了,真得太難了!”褪夫捂臉,“到處都是要殺我的人,每個地方我都死過,啊,我不想前進了!”

褪夫縮成一團,在地上打滾:

“為什麼要讓我出門就面對大樹守衛那種敵人啊,跑都跑不掉,墓地裡也都是可怕的傢伙,我受不了啦!”

無名撐著臉,欣賞褪夫的醜態。

看到新人,無名覺得很親切。

無名安慰他:“不必灰心,要不要我教你兩招?”

褪夫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前輩您要教我什麼?”

“你擅長什麼?”

“我智力比較高!”褪夫舉手。

無名瞥了一眼褪夫屁股後面的兩個聖盃瓶,點點頭:“看出來了。”

“我可以做什麼嗎?”褪夫問。

“聰明是好事,聰明人可以當法師。”無名回答。

“法師很厲害嗎?”

“蠻厲害的。”

“一定是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法術吧。”褪夫兩眼發亮。

“當然,你左手大盾,右手長矛,學個魔力盾牌,可厲害了。”無名比劃著,“或者學個魔力武器,給你的大錘附魔,神擋殺神啊。”

褪夫隨著無名的描述,暢想未來,激動不已:

“好的!我會努力成為魔法師的!”

無名補充:“還要衣服,穿身鎧甲,對你有好處。我回頭讓葛托克偷點史東城的騎士鎧甲給你。”

褪夫卻露出為難的表情:

“不行,我有潔癖,沒法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沒想到褪夫在奇怪的地方有莫名的追求,無名無語了幾秒,說:

“……行吧,正好我們有裁縫,可以給你做新的。”

褪夫開心地鼓掌:

“這下我就可以挑戰那可惡的騎士了。”

“大樹守衛嗎?”無名說,“步兵打騎兵是不好打,不如你也整匹馬?我剛好也缺坐騎,回頭找兩匹馬,一人一匹。”

“前輩我其實有坐騎的。”褪夫說。

“有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無名驚訝,“洞裡洞外都沒見過啊。”

“它叫託雷特,是一匹靈馬。”褪夫吹起一個黃金口哨,虛空中透出點點星光,一匹長角的駿馬從空氣中析出。

“它還會在空中跳起來呢。”褪夫指揮著靈馬做了一個二段跳。

無名看著靈馬,沉默不語。

“前輩?”褪夫看到沉默的無名,上前表達關切。

“可惡,我怎麼沒有這麼帥氣的坐騎。”無名捂著胸口,“我只能騎老鼠。”

褪夫沒想到無名這種反應,有些手忙腳亂:

“要不前輩你也騎騎?”

“可以嗎?”無名立刻開心起來,毫不客氣伸手抓住韁繩,準備翻身上馬。

託雷特卻連連後退,甚至嘶鳴一聲消失了。

兩個褪色者陷入一陣沉默。

“呃……它好像不是很喜歡你。”褪夫撓撓頭。

無名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微微顫動。

這下輪到褪夫安慰滿地打滾的無名了。

無名捂著胸口:“不就是可以踩空氣頭上長角可以隨時隨地召喚出來的靈馬嗎……不稀罕!”

無名如此高聲呼喊,如同嫌棄葡萄酸的狐狸。

褪夫看到無名情緒不對,識趣地離開了。

惹這位生氣了,他雖然沒法騎託雷特,卻可以騎他。

無名坐在一塊石頭上,哀聲嘆氣。

不知為何,他跟坐騎八字不合。

之前搶了那騎兵的馬也是各種不配合,稍不留神就跑了。

只有那隻顛火老鼠心甘情原載他,而那老鼠染了顛火,可以說是瞎了眼了。

無名嘆息著,一扭頭,發現柏克正巴巴望著他。

作為蒙流洞窟中唯一的亞人,無名給柏克的任務就是待在洞窟中,精進縫紉技術、設計新衣服。

“怎麼了柏克?”無名問。

柏克說:“主人我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我的水平還很不夠,需要經常實驗改動。”柏克說,“但是沒有參照物,我很沒自信……”

無名懂了:“需要一個衣服架子是吧?”

他想了一下,只有一個人相對清閒。

“好辦。”無名說,“我來給你安排。”

蒙流洞窟,原本帕奇藏匿用的高臺,此時劃給海妲作為專屬房間。

房間裡有三個人,海妲、無名和柏克。

剛剛出浴的海妲感受著一隻猴子在身上攀來攀去,還不時拿一根繩子測量她的身材。

“要好好相處幼。”無名對海妲比了兩個拇指,隨後從高臺跳下。

夜已深,狂歡的長生者疲倦睡去,留下一片狼藉,散出的骨頭引來幾匹狼,無名將骨頭丟給他們,驅散狼群。

高空的黃金樹與明月爭輝,飄散出陣陣金色的光芒。

這是黃金樹的恩賜,毫無代價的免費盧恩,大地因為這份滋養而不斷煥發生機。

無名伸出手,接住那金色的雪花,掀起護面,將黃金的碎屑傾倒口中,

如果海妲能看到這一幕,大概會絕望地發現,這位她給予厚望的王,根本不需要女巫的幫助。

他自己就可以吸收那些盧恩,將其轉化為養分。

帕奇湊到無名身邊,面對一地狼藉,感慨道:

“真是可怕的行動力,你總能像弩炮一樣鑽開一切阻撓。”

無名沒回應這句恭維,上下打量著山澗和頭頂的橋洞。

“看什麼呢?”帕奇問。

“我們現在有了團隊,有了後勤,有商人,還有女巫。”無名說,“但是距離一個圓桌還不夠完整。”

“你還真想整個圓桌啊?”帕奇說,“你還想整什麼?”

“鐵匠和新人。”無名說,“我可以充當鐵匠,但最好還是有專人。

“至於新鮮血液,我覺得我們需要吸收更多的褪色者加入我們。不然跟圓桌廳堂一樣沒褪色者就太可笑了。”

帕奇提議:“在史東城賣給他們糞金龜時,可以順便宣傳。”

“是個好方法,但史東城還是太遠了,我希望能讓褪色者儘快享受到我們的服務。”無名說。

“你的意見?”帕奇問。

“我們該搬家了。”無名說,“地點設在艾蕾教堂。”

無名解釋著艾蕾教堂的優點:

“那裡有鐵砧和錘子,有鐵匠的全套裝備,我可以在那裡幫褪色者打鐵。中央有一個賜福,可以圍繞賜福設計服務區。咖列在那裡做生意,我們可以借用他的影響力和名氣。那裡也接近英雄墓地,許多褪色者會來冒險,也有被葛瑞克丟過來的褪色者。”

“好地方,但是那裡有大樹守衛。”帕奇說,“你怎麼解決?”

“看來只能請他搬家了。”無名扛起劍盾,“我這就去跟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等無名扛著自己的長劍來到艾蕾教堂,準備跟大樹守衛進行一場親切友好地交流時,卻並沒有如願。

他看不到大樹守衛了。

艾蕾教堂附近瀰漫著一陣霧氣,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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