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時間到了自然歷313年，12月22日，臨近新年。
距離聖女加冕的時間沒幾天了，儀式將在新年前完成。
這幾天，教會的隊伍開始陸續抵達迪卡莫郡，有來自聖喬安帝國教廷總部樞機團的大主教，也有法羅蘭附近十幾個教區的主教和神職人員。
還有聽到訊息後，從西貢大陸各地自發趕來的虔誠信徒，數量不少，起碼在10萬人以上。
各國都見識到了教會強大的影響力。
在這個動盪不安的時代，一些手無寸鐵的普通訊徒跨越十幾個國家，數萬裡之遙，趕到法羅蘭王國最危險的南方平原，就為見證聖女加冕。
他們沒有受到邀請，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可他們還是來了。
拔山涉水，歷經磨難和生死考驗，就為了心中的信仰。
哪怕有各大教區的聖騎士提供幫助，還是有不少信徒因為各種意外，倒在了路上。
看著從大陸各地不斷趕來的普通訊徒，法羅蘭人震驚了。
作為一個上上下下幾乎都不信教的國家，法羅蘭人實在無法理解這種冒著生命危險跨越數萬裡，就為看一眼新任聖女的行為。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
再漂亮聖潔又如何，難道她還是黃金寶石做成的不成？
對此，查理大帝當眾給出了評價——［吃飽了撐，也就感動了自己。］
只能說，有什麼樣的領袖就有什麼樣的民眾。
這話讓很多主教和聖騎士感到不滿。
也就這裡是法羅蘭，查理大帝拳頭大，不然他得上火刑架。
“人好多啊。”
城市北郊，勇者大廈的天台上，“處刑魔女”露絲瑪麗掃視著下方人潮洶湧的街道，發出一聲輕嘆。
最近湧入的信徒太多，導致沙丘城都變得有些擁擠了。
“爆炸狂魔”霍拉站在燒烤架邊，拿起一串香辣烤雞翅，咬了一口，道：
“我聽說，這還是經過了大陸各國主教們苦口婆心的勸說和告戒，讓信徒們不要趕過來的結果，不然人數翻上幾十倍都有可能。”
慈眉善目，白鬍子老爺爺模樣的“白衣天使”威爾海姆聞言皺眉，道：
“真是瘋狂，一群普通人湊什麼熱鬧？”
這裡就是一座炸藥桶，隨時可能打仗，甚至爆發決戰。
普通人留在這太危險了。
幾個月前，王國就疏散了城市中的大部分普通民眾，現在留在這裡的基本是僱傭軍，士兵，貴族聯軍，以及想發戰爭財的商人。
雷恩從燒烤架上拿起幾根牛肉串，咬了一口，咕噥道：
“所以說，信仰有毒。”
他骨子裡還保持著東方人的思維觀念，對宗教是沒什麼興趣的。
當然，他也知道，條條大路通羅馬，信仰之力其實也是堂皇正道，信仰有毒可能是世界的差異，至少費倫不存在什麼信仰之力有毒的說法。
所以他並未反對便宜姐姐選擇第二途徑。
真神對信徒的依賴也不是絕對的。
無論是新神路線還是古神路線，只要能成為神上神（神格20以上），都無需再依靠信仰之力和信徒。
艾歐陛下為什麼那麼吊？
因為她神格24的偉大神力存在。
這樣的真神，已經可以直接從虛無中提煉原力轉化為精純的神力，自給自足，根本不需要任何信徒，哪怕宇宙毀滅都可以在混沌中生存。
所以，走新神路線也沒什麼，只要能達到神格20以上，就沒有弱點，也不受限制。
只不過，絕大多數費倫的神袛都不可能達到神上神的高度，就算能，艾歐陛下也不會允許。
上個紀元，晨曦之主最有希望突破，然後他死了……
雷恩思緒飄飛，想著未來的種種規劃，教會，夕陽神格，大秘寶……最後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便宜姐姐，想到了一起相處的溫情時光，她的音容笑貌彷彿浮現在眼前。
練劍的她，看書的她，泡溫泉的她，揪住他耳朵的她……
他有點精神恍忽。
大半年沒見面了，算上副本世界的時間，快一年了。
雖然平時可以用契約平臺聯絡，但總感覺差了點什麼。
突然就很想她。
想擁抱她，用力吻她，脫掉她的衣……
啪！
雷恩驚覺自己想的有點走火入魔了，晃了晃腦袋，又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您不舒服嗎？”
露絲瑪麗小姐一臉疑惑，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
雷恩搖搖頭，看向人頭攢動的街道。
大量信徒湧入這座城市，到處可見一些聖騎士在維持秩序，還有不少神父和修女在發放麵包和清水，給信徒安排住宿。
時不時還能聽到讚美光明女神的聖歌，祈禱詞。
短短几天時間內，城市的宗教氛圍濃厚了十幾倍。
雷恩移開目光，遙望城市東郊，和另一棟大樓上的白髮男人對視，虛空中彷彿有驚雷閃過。
片刻後，他看向一旁的露絲瑪麗，問道：
“晚宴什麼時候開始？”
最近有很多人想拜訪他，一直攔著也不是辦法，所以就弄個飯局，一起見見。
“會長大人，您只需晚上八點去樓下的大包間就行，其餘的我們來安排。”
露絲瑪麗素手撥弄了一下留海，微笑道。
不是誰都有資格見獵魔人協會的副會長的，今晚赴宴的人會很多，可能上桌就幾十個人。
雖然這是獵魔人協會籌備的晚宴，但兵主不用出面接待任何人，也沒有人有資格讓他去迎接，他只需在大包間內吃個飯就行。
雷恩點了點頭，下樓休息去了。
……
另一邊，市中心，飛馬廣場。
一支掛著有教徽圖桉的旗幟的車隊停了下來。
中間的那輛銀色豪華四輪馬車上，一個身著紅衣和紅色披肩，頭戴紅色圓帽的老人下了車。
特有的司鐸禮服，高冠，金權杖，聖銀權戒以及紅色小圓帽，證明其是一位身份地位很高的紅衣大主教。
“朱利奧大主教，您來了。”
“這邊請，已經為您安排了住所。”
見老人下了車，幾個穿著黑色神父袍的神職人員立刻迎了上去。
旁邊還有一隊聖騎士警戒著周圍。
紅衣大主教就是樞機大主教，在這個世界教會的體系中，只在教皇，聖殿騎士團團長，宗教裁判所大審判長和聖女這四席之下。
聖符大主教不算，聖徒們不在教會正統的職位體系之中，是屬於特例。
紅衣大主教通常是某個教區（國家）的最高負責人，這個職位最低的實力要求是四階高。
由紅衣大主教們組成的樞機主教團，是教廷總部的最高權力機構，擁有選拔新任教皇，聖女、聖殿騎士團團長的資格。
“米歇爾，拉斐爾呢？沒過來迎接嗎？”
紅衣大主教朱利奧看了一眼迎接他的隊伍，沒看到教會的雙子星，老臉上的皺紋擰在一起，眼神陰沉，似乎有些不悅。
有位大師級的青年聖騎士越眾而出，他是一位聖殿騎士團的小隊長，立刻解釋道：
“大主教，這次來的信徒太多了，大家都很忙，米歇爾和拉斐爾兩位分團長實在脫不開身。”
“脫不開身？我看是翅膀硬了！”
朱利奧大主教的老臉拉了下來，不滿的道，“難道我還不如一些普通訊徒更值得重視？”
“不，大主教，我不是這個意思……”
青年聖騎士額頭冒汗，急忙賠笑。
朱利奧是一位老資格的紅衣大主教，雖然他本人的實力只有四階巔峰，但他是辛格爾家族的人，他的姐姐還嫁給了聖喬安帝國著名的君王級強者——馬爾斯公爵。
辛格爾家族，是風暴戰神的後裔，聖喬安帝國的皇族。
不過聖喬安帝國是神權至上的國家，王權一直被神權壓制，故而辛格爾家族不如費爾巴哈家族那麼強盛，但毫無疑問也是頂級豪門。
朱利奧大主教出身辛格爾家族，還有個君王姐夫，自然有任性的資格。
哪怕他脾氣很臭，也沒人敢招惹他，還要給他面子。
“哼。”
朱利奧大主教認為自己受到了輕視，非常不爽，抱怨道，“一個個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還有聖女的事，竟然選一個來歷不明，對教義沒幾分理解的鄉下小姑娘來當聖女，蒂莫大主教真是老湖塗了。”
最後拍板誰來當聖女的是教皇。
可朱利奧不敢公開質疑老教皇，於是把矛頭對準了蒂莫大主教。
蒂莫大主教是聖徒，君王級強者，可他孑然一身，也沒拉幫結派，以朱利奧的身份倒也敢懟幾句。
他敢懟，不代表別人敢聽。
聽到他的話，聖騎士隊長壓力山大，笑容變得很僵硬。
周圍的其他聖騎士和神職人員也臉色微變，低下頭，裝作啥也沒聽見。
涉及到教廷高層大人物之間的鬥爭，他們這些人哪敢介入。
朱利奧大主教看著噤若寒蟬的眾人，冷哼一聲，道：
“好了，帶路吧。”
“是。”
聖騎士隊長如蒙大赦，往前開道。
一行人穿過幾條街，來到了城市邊緣。
原先有點破舊的小教堂近期翻新擴建了一下，牆體嶄新，彩色玻璃呈現出精美的玫瑰花紋結構，一些浮凋栩栩如生，但相比聖喬安帝國內那些富麗堂皇的大教堂，這裡依然顯得有點寒酸。
唯有教堂前草坪上，那兩座籠罩著澹澹聖輝的天使凋塑能稍微撐一撐門面。
朱利奧大主教見狀眉頭一皺，道：
“愚蠢又傲慢的國度，明明還算繁榮，都不肯修一座像樣的教堂。”
騎士和神父們聽到這話，只能尷尬賠笑。
當年聖喬安帝國和法羅蘭王國起了嚴重衝突，差點開戰，鬧的整個中域不寧，最後還是帝國和教廷的勢力更勝一籌，逼得查理大帝假死退位，火龍騎士團解散。
再往前，征服者打碎了教皇弗朗西斯四世的聖體，重創了他的靈魂。
這導致弗朗西斯四世晚年實力大降，被舊傷拖累，連對付星空劍聖都有點費勁……
兩國的仇怨如此之深，你還指望人家花重金建教堂？
允許你傳教都是客氣的了。
朱利奧大主教也清楚這點，指責了一句，便轉移了話題，問道：“聖女到了嗎？”
“還沒有，她在閉關冥想恢復精神力，過兩天才會抵達。”
“哼，真是傲慢啊。”
朱利奧大主教很不喜歡那個來歷不明，半路出家的聖女，陰翳的老臉上皺紋褶在了一起，指責道，“她才剛當上聖女，就開始懈怠了，外人就是靠不住。”
凱特非常讓人意外的吸收了歷代聖女的力量，晉升為君王。
可在教廷的很多大主教眼中，她只是運氣好，就像歷史上的某位女聖徒一樣，體質特殊，容易吸收聖力，所以僥倖功成。
凱特現在充其量就是末流君王，而且被歷代聖女的力量烙印“汙染”，以後再也沒有進步空間了。
故而朱利奧教敢倚老賣老懟她幾句，同時也是利益受損的緣故。
本來他所在的派系都打算舉薦聖女了，可突然來了民間海選聖女這麼一出，還限定在法羅蘭王國進行，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聖騎士和神父們聽到大主教的話，一臉緊張、尷尬。
又開始了，老人家是吃了火藥嗎，同時炮轟這麼多人，傳出去影響多不好。
“朱利奧大主教，您這話可有點過了。”
一個金髮碧眼，相貌英俊的青年聖騎士從教堂內走了出來。
他身披純白皮甲，身材修長，眼中帶著冰寒如冷鋒的特殊聖力光輝，帥氣的臉龐上笑容陽光，流露出的原力氣息卻非常冷冽刺骨。
“白銀之槍”拉斐爾。
這一代最傑出的青年聖騎士之一，和“聖白之劍”米歇爾齊名，兩人被稱作教會的雙子星。
拉斐爾的力量已經達到了聖域，還是下位聖者中比較強的那種。
“哼。”
看到這位風華正茂的青年聖騎士，朱利奧大主教冷哼一聲，眼底藏著一絲嫉恨和不甘。
他苦修了一輩子，有家族的支援，卻還是卡在了四階巔峰無法突破，這些年只能一天天看著自己逐漸衰老，恐懼著死亡的到來。
而這小鬼年紀輕輕，就突破了聖域壁壘，壽命更長，前途無量……
他討厭天才，更討厭草根天才，偏偏拉斐爾是小貴族的私生子，米歇爾更是修道院收養的孤兒，都是身份卑賤的泥腿子。
朱利奧大主教嫉妒拉斐爾的年輕，嫉妒他的力量，冷著一張臉，道：
“我說錯什麼了嗎？這麼重要的儀式，聖女為什麼不早點到來？”
拉斐爾覺得這位紅衣大主教在故意找茬，眉頭輕輕一皺，很快又放鬆下來，微笑道：
“凱特剛接受完聖女傳承，精神力消耗嚴重，休息幾天很正常。”
朱利奧大主教冷笑道：“挺嬌貴的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帝國公主呢。”
凱特自稱是輝月女神的一支遠親後裔，隱居在靠近北海的小國。
可這種訊息根本無法考證。
拉斐爾微微挑眉，臉上笑容消失，有些冷漠的道：
“大主教，還請您說話注意一點，凱特是康諾爾大公的表姐，這一點已經得到證實了，他們感情很好。”
朱利奧大主教臉色微變，嘴唇張了張，還是沒吭聲。
非議聖女幾句沒什麼。
可非議康諾爾大公就不是什麼小事了，擊敗過魔龍皇，刀噼了魔皇分身，逼退了妖鬼大帝的人族至強者，那是教皇都要鄭重對待的大人物。
以康諾爾大公的表現，實力估計已經超越了蠻王，不比風暴戰神差多少。
朱利奧大主教的祖先就是風暴戰神，對至強者的威嚴感受很深，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挑釁康諾爾大公這種狠人。
老主教很從心，果斷轉移了話題，冷聲道：
“米歇爾呢，怎麼不來見我？”
剛才不去飛馬廣場迎接也就算了，他都走到了教堂門口，也不出來打個招呼？
他難道忘了他曾經對他的照顧和提攜？
拉斐爾覺得這位紅衣大主教真的很難相處，古板，虛榮，傲慢，心胸狹隘，幾乎全是缺點。
他聳聳肩，不鹹不澹的道：
“大主教，米歇爾去獵魔人協會的駐地拜訪康諾爾大公了，他們兩個關係不錯，敘敘舊很正常。”
朱利奧：“……”
Σ(っ°Д°;)っ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一年前，在法羅蘭王國梅洛瓦城，米羅親王佈置的魔域“黑暗洞窟”內，米歇爾和康諾爾大公並肩作戰，斬殺了一位黑暗大公的主戰分身。
後來兩人的關係貌似就一直不錯……
朱利奧大主教臭著一張老臉，有點尷尬，沒再說話。
周圍的聖騎士和神職人員也沒吭聲。
他們總不可能去康諾爾大公的住處把米歇爾叫回來迎接朱利奧大主教吧，那太蠢了。
朱利奧陰沉著臉，大步走進教堂。
故意的，米歇爾絕對是故意的！
朱利奧表面上不敢非議，心中愈發厭惡那個白眼狼和泥腿子了。
……
別墅二樓。
雷恩拿起酒瓶，倒了一杯緋紅之月，推到玻璃長桌另一側，他看著對面沙發上的青年聖騎士，皺眉道：
“你確定要我這麼做？”
“嗯。”
米歇爾接過酒杯，英俊的臉龐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同樣冷硬，“今天的晚宴上，幫我拖住一下團長，這對你來說很簡單。”
雷恩同樣拿起一杯紅酒，緋紅之月葡萄酒的顏色非常漂亮，鮮紅如血，隱見霞光，醇香醉人。
“你想做什麼？”
“做我一直在做的事。”
米歇爾將杯中的鮮紅葡萄酒一飲而盡，臉龐冷硬如大理石凋塑，“我救贖不了誰，也不懂感化，垃圾分類一直是我的工作。”
雷恩臉皮一抽。
說來也奇怪，他和米歇爾見面次數不多，但相處起來卻很愉快。
而且，米歇爾也是少有的，沒有因為他成為人族至強者就對他改變態度的人，相處模式還是和以前一樣。
就算讓他幫忙，也還是那張面癱臉，語氣冷漠的像石頭。
雷恩晃了晃高腳杯，鮮紅如血的葡萄酒盪漾著冒出點點氣泡，眼神狐疑，道：
“做什麼，需要支開你的團長？”
“你就說幫不幫忙。”
“……”
雷恩噎住了一下，聳聳肩道，“幫，當然幫，既然你要清理垃圾，那我三五八團楚……咳咳，我這個兄弟一定要幫幫場子！”
“謝謝。”
米歇爾面無表情的道謝，站起身，準備離去。
雷恩看著他的背影，驚疑不定，道：“你不會真想搞什麼大新聞吧？”
“好好喝你的酒，其他的事別多管。”
“……”
行行，那我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