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未落,街上行人穿梭。

霍去病換了便裝,畢竟郎中令的官袍在城內過於惹人注目,有諸多不便。

幾名親軍也都換了衣服,散開佈防在一輛宋然充當御者的車架前後,載著霍去病往城東方向而去。

繡衣的人盯上虞初已有多日,其慣常在城東活動。

霍去病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車駕離開衛軍指揮大殿,出安門大街東轉。

隊伍經過一條相對僻靜的道路時,隨行親軍忽然露出戒備神色。

霍去病在車內道:“我們的人,放她進來。”

下一瞬,道路一側的建築後飄出一抹暗影,以快的讓人看不清的速度,穿入車架內,坐在主位的霍去病下首。

“侯爺。”

白南妤一襲鵝黃長裙,肩披白色裘絨,襯得肌膚勝雪,長長的墨髮挽了個髮髻。顧盼生姿的桃花眼,正看向霍去病:

“侯爺招我過來,有什麼吩咐?”

“繡衣要抓虞初,他在縱橫道是什麼身份?”霍去病問。

“縱橫道三子九尊,麾下各有親信。”

白南妤柔聲道:“虞初的身份秘而不宣,但我懷疑他是三子中某一個的弟子。”

霍去病若有所思:“三子都有弟子嗎?”

白南妤坐在霍去病右下首,微側著頭說:“不清楚,只聽說曾有人因為資質絕佳,被三子中的某一人收為弟子,準備讓其補充成為九尊之一。

三子似乎給他設定了某種考驗,需完成才能正式成為九尊,所以這人一直沒在教內公然露面。”

“你懷疑虞初是那個接受了‘子’傳承的人?”

“是。”

白南妤點頭,看了眼霍去病,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我這幾日心靈頻有警兆浮現,感覺很不好,像是有危險在逼近。”

“縱橫道想對你進行報復。”

霍去病道:“你注意不要在近期離開長安就不會有事。”

白南妤明白他的意思。

霍去病身為郎中令,轄十萬禁軍精銳,長安,連同其周邊地區,某種意義上都是霍去病的轄區,也可以理解成他兵家力量覆蓋的領域範圍。

在長安乃至長安周邊,他能瞬間凝聚兵勢,攜十萬禁軍之力,爆發出近乎無敵的力量。

“霍侯以及你身邊的人也要小心了。破了縱橫道山門,我們和縱橫道已是不死不休。若他們對付不了霍侯,便會想辦法對付你在意之人,以達到打擊霍侯的目的。”白南妤說。

兩人交談間,天色慢慢暗下來,只剩一縷夕陽的餘暉。

“侯爺。”

車駕進入DC區域不久,有繡衣的人靠近。

是和霍去病前後腳從北關回來的繡衣副掌令曹狡,在車外現身。

他鐵塔般雄壯的身軀,出現在不遠處。

“還沒開始行動?”白南妤負責掀開車簾,霍去病問道。

曹狡靠近車轅,低聲道:“對方警覺性很高,我們行動前,他忽然撤出了原來的住處。

這一下午的時間,對方數次變化隱藏身份,躲避我們的追繳。

不過霍侯請放心,他人在長安,逃不出我們的手心。眼前放任其逃竄,其實是繡衣令蓄意所為。”

“稍早些時候,繡衣令動用我繡衣在長安佈下的四方緯地圖,追朔其蹤,卻發現有另一股隱秘但非常強的力量,在干擾我們。

繡衣令說,能在長安對四方緯地圖形成干擾,對方背後,可能就是那位同樣藏在長安的大尊。

繡衣令讓我們步步逼近,但不急於抓捕,是想看看能不能連那位大尊一起引出來。”

“別是人家故意放餌,擾亂你們的視線,不趕緊收網,把人給弄丟了。”

霍去病的話,曹狡相當重視,忙取出一塊傳訊的玉珏。

在長安,大漢的國運之地,傳訊手段和邊關不同,便利且直接。

曹狡當即將霍去病所說傳給了茹泊虎。

轉眼間,就見那玉珏明滅,其內封存的陣列裡,傳出茹泊虎懶洋洋的聲音:

“霍侯既然去了,你們聽他調遣就好。沒人能在長安是他的對手,讓他帶你們去抓虞初,也該收網了。一應行事,以霍侯吩咐為準。”

霍去病愣了下,這鍋甩的他措手不及。

“對方現在在哪?”

曹狡彙報道:“那虞初明知我們在追他,仍敢在長安逗留,確有幾分本事。

他似乎有些特別的能力,能轉換身份,甚至在城內變化方位,怎麼做到的我們還沒弄清楚,給我們的追繳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所以之前繡衣令才動用四方緯地圖,洞察其位置。

他這一下午,連續變化了數個身份,但是都被我們很快找出來。

眼下他就在前邊的宅子裡,我們只要稍一靠近,他必會生出感應,再次逃竄。”

……

稍早些時間。

虞初知道自己暴露後,仍敢回到長安,是因為他的能力極具特殊性。

他師承執筆者,掌握著家一脈的修行。

身份沒暴露前,他是朝中侍郎,專門編著各類民間傳說成書,所著《周說》一書,專述民間軼事傳聞,很受民眾歡迎,在大江南北流傳,被無數百姓熟知。

這幫他獲得了家一脈獨有的一種氣數,也讓他得到了遠超其他家的力量。

今天下午,當感覺到有危險逼近。

虞初便取出隨身攜帶的一本典籍。

他能利用家的能力,在流傳天下的《周說》一書中,藏匿佈設後手,幫他‘化身千萬’。

此時在一處位於長安的宅邸內,虞初坐在一張矮席後,嘴角微勾的看著面前的簡書。

那簡書上接連寫著六個‘虞初’的名字。

其中有三個,已經變得虛幻不輕,行將消失。

這六個都是他利用家能力,書寫代入自身氣數,命格,形成的替身。

六個替身,一下午時間,有三個被繡衣識破,但還有三個存在。

替身不被清除乾淨,就不可能找出他的真身。這就是家獨有的能力,憑藉書寫出來的故事,製造虛假身份,將自身藏在假象之下。

虞初很篤定,對方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他的真身,只在幾個替身間來回追逐。

他臉上的譏諷之色一掠而過:“繡衣麾下還算有些手段,但只要不瞭解我的能力,想將我找出來,忙上一兩年都不可能做到。”

他面前還放著多個竹牌。

其上分別寫著不同的身份,年齡,籍貫,有商賈,有普通百姓,也有朝中官吏。

這些竹牌上的名字,都是他準備已久的身份,隨時可以被他以家的能力代入,成為他的新替身,將他繼續保護在迷霧深處。

當然,這種能力也有限制。

比如說距離,比如說替身的身份需長時間豢養準備,並不是想替換誰,就能替換影響對方等等。

虞初想了想,遂再次執筆,從手中的周說之書中,摘取出一個自己筆下的人物,將其氣運,形貌轉嫁到自己身上,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形成新的隱藏。

再將關於自己的一切痕跡,轉嫁到另一個替身上去:“對方只知我叫虞初,就想抓我,可笑。”

這種化身方式,能將他的所有線索,引向替身。

這時,虞初發現手裡的周說一書上,浮現出一行字跡:

“繡衣令茹泊虎親自出手,你雖力量特殊,仍要小心。”

“大尊?”虞初嘗試問道。

能不經他的同意,強行和他聯絡。縱橫道只有四個人能做到,就是三子和大尊。

周說上的字跡變化:“我已動用畫魂術,模彷你的氣息,將其畫入其他人體內,幫你混淆繡衣的追查。”

“但我要提醒你,霍去病離開衛軍大營,也參與到了對你的搜尋當中。

這位冠軍侯常有出人意料的表現,手段莫測,我建議你切斷對替身的控制,找機會離開長安。”

虞初篤定道:“大尊放心,他們不可能抓到我,我的事沒做完,不能離開長安。”

書上字跡緩緩消失,那個彼端的大尊,已停止了繼續交流。

房間裡,虞初沉吟不語。

白南妤知道的一些訊息沒錯,虞初是三子教出來的。

而除了他,三子還教過另一個人,繼承的是和他掌握的家完全不同的另一種修行方向。

兩人正在競爭九尊之一的位置,獲勝者不僅能成為九尊,未來還會繼承三子當中的一個位置。

而他們比拼的方式,就是誰在長安蟄伏的更深,更久,為縱橫道立下的功勳更大。

一旦暴露,無法在長安存身,則意味著失敗。

所以即便被發現,面對繡衣的追捕,虞初仍不願離開。

此刻,他在周說一書上寫道:“我化身萬千,書中有靈,為我所用。”

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機,從書中溢位,虞初與其相合,推動這股氣機,附著在城內的一個普通人身上。

那人正在街上走動,因為沒有修行,神魂虛弱,恍忽間便受到一股力量影響,成了虞初的臨時傀儡,在DC區域走走看看。

一段時間後,這人便發現了那輛載著霍去病的車駕,在一眾親軍護持下,停在一條巷道里。

“冠軍侯,你且慢慢查吧,看你什麼時候能找到我。”

虞初正要收回分化出去的神魂,忽然心頭一緊。就像是被某種東西,抓住了自己用來控制‘傀儡’的那絲力量,隔空對他的本尊展開追朔。

瞬間湧起的危機感,讓虞初大驚,迅即切斷了對傀儡的控制。

與此同時,他的意識裡浮現出一隻白虎和一尊玄武虛影。

那玄武背上的巨蛇,目光彷彿能劃破時空,洞察他的真身。

虞初切斷和傀儡間的聯絡,意識裡的景象,也隨之消失。

他深吸了口氣。

這位冠軍侯果然可怕,只遠遠的操控傀儡,看了其車駕一眼,就被他生出感應。其元神修行之強,竟能對他進行隔空衝擊影響。

冠軍侯對他的手段,固然不瞭解,但他顯然也不瞭解那位冠軍侯。

城東的車駕上,霍去病道:“走吧,我找到他了,他的躲藏方法很特別。”話罷忖道:剛才在元神層面,還察覺到另一股氣息,一現即隱,更隱晦……是那位大尊?

而在宅邸內,虞初面前的周說之書上,浮現出一行新的字跡:“冠軍侯正帶人接近你…”

這是虞初的師尊,三子之一在親自傳訊:“你若被他發現第二次,我不會再提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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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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