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交易？
憑藉一手奇貨可居起家的呂不韋並不反感別人說他曾經是個商賈之人，在他看來，商人之道與國家之道並無太大的區別，無非是個人的利益與國家的利益，如何取得並維護這份利益就是當權者需要考慮的。
可他不反感，不代表什麼人都能在他面前提起此事，何況還是在章臺宮這個地方。
對方這話說出來可就有點打臉的意味了。
此刻，整個章臺宮都安靜了下來，眾人皆是看著對峙的二人。
呂不韋沉默了少許，雙目猶如波瀾不驚的深潭，倒映著趙嘉的面容，隨著開口，蒼老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交易？首先你得有籌碼，恕本相國眼拙，實在看不出公子有什麼籌碼能讓秦國退兵。”
語氣低沉，且透著一抹澹澹的寒意，顯然趙嘉若是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接下來在秦國的日子不會好過，甚至有可能活不過明日。
“我有一法，可製造出能替代竹簡的事物，並且更加輕便易攜帶，秦國若是肯退兵，在下願意將此法贈與秦國。”
趙嘉面不改色，一雙丹鳳眼透著澹澹的笑意，自信無比的說道。
“？！”
長安君成蟜目光一頓，旋即眉頭微皺。
趙嘉玩真的？！
昨日趙嘉所言與今日所言，那聽起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前者或許只是閒著無聊玩玩，成蟜偶爾也喜歡搗鼓一些事物，後者那完全就是玩命了，章臺宮可不是讓趙嘉開玩笑的地方。
一國大王與群臣都盯著的。
趙嘉如今只是敵國質子，並非當年貴為相國的張儀，可以欺辱各國大王。
想哄騙他國，你也得有對等的身份與地位。
呂不韋冷笑一聲，斜睨了一眼趙嘉，沉聲的說道：“呵呵，公子莫非覺得我秦國好騙，三言兩語便想讓秦國退兵，若是秦國真的退兵了，才是真的笑話！”
“第一批成品再有半月便可成形，諸位若是不信，不妨再等上一段時日，若是在下所言有任何虛假，秦王可以隨意處置我，包括在下這條命。”
趙嘉面上笑容收斂，語氣肅然的說道。
呂不韋心中驚疑不定，他不懂趙嘉為何會如此自信，莫非對方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可以製作出取代竹簡的事物。
可就算真有此法，對於秦國國力的增長也並無用處，至少呂不韋目前看不出來，誘惑有限。
“此法造出的物品會比絹布還要輕薄，可輕易在其上書寫文字，其法簡易，造價更是低廉，用竹子、麻布等皆可以製作，隨便一人知其法便可製作，一旦此物取代竹簡，可利天下萬民！
秦國若是推行此法，天下之人必感恩秦國！”
趙嘉看向王座上的嬴政，緩緩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在趙國推行。”
成蟜目光疑惑的盯著趙嘉，反問道。
趙嘉言簡意賅：“此法最近才完善。”
嬴政等著眾人說完，目光從趙嘉身上移到了呂不韋身上，“相國以為如何？”
“老臣以為，此法可有可無，於秦國並無益處，何況，尚且不知趙國公子之法是否為真，若是秦國輕信了他，就此退兵，他日恐成六國笑柄！”
呂不韋頓了頓，雙目微凝的看向王座上的嬴政，沉聲的說道：“還望三思！”
嬴政目光一沉，他自然聽懂了呂不韋的意思，對方在警告他不要擅作主張。
“秦國若是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確實無需在意此法，儘管出兵攻趙便是。”
趙嘉輕笑了一聲，頗為隨意的說道。
“大王，臣弟覺得趙國公子嘉的話可信，天下之人皆說我大秦乃虎狼之國，此法或可改變天下六國對秦國的看法！”
長安君成蟜想到趙嘉院落裡的那些事物，他決定賭一把，勐地上前一步，拱手說道。
呂不韋撫摸鬍鬚的動作一頓，目光掃了一眼成蟜，冷意自眼中一閃而逝，他倒是沒注意，當年的小兒如今也長這麼大了！
“臣也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會兒，一名身穿華貴長袍的男子也站了出來，輕聲的說道。
“怎麼，昌平君也相信此子之言？”
呂不韋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看著突然蹦躂出來的昌平君，不急不緩的說道，比起長安君成蟜，昌平君的分量無疑要重得多，對方代表的不單單是自己，其身後還有華陽太后與楚系勢力，這股力量在秦國不容小覷。
對方以往都很低調，從不與他正面抗衡，今日卻突然蹦躂了出來。
“無非是半個月的事情，期間相國可以繼續調配糧草輜重。”
昌平君笑了笑，勸說道。
呂不韋皺了皺眉頭，頗為不悅：“兵貴神速，半個月，變數太多，這麼淺顯的道理，昌平君莫非不知？”
“自五國合縱攻秦失敗，趙國的兵馬便駐紮在邊關附近，此時出兵攻趙必定是一場惡戰，多做些準備總是好的，當然，這只是我的一點拙見，相國若是覺得有問題，可以說出來，我等一起討論討論，畢竟是國家大事，多一個人討論總是好的。”
昌平君一臉和善的笑道，毫無劍拔弩張的意味。
“昌平君既然如此說，那諸位便說說吧，此事究竟該怎麼決策。”
呂不韋深深的看了一眼昌平君，目光一掃群臣，不急不緩的說道。
話音落下，文武百官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有人贊成，有人反對，一時間亂的像個菜市場，看的一旁的趙嘉眼角都是跳了跳，這和稀泥的本事，老祖宗玩的也很熘啊。
他不開口，眼觀鼻、鼻觀心，全程看戲，同時餘光偷瞥趙姬，他發現這位美豔的阿姨也在看他。
可惜，對方不僅僅看他，群臣的鬧劇，對方也看在眼中，眼中時不時流露出些許譏諷之色，似乎看不上下方這群爭權奪利的傢伙，在她眼中，全天下的男人都一個德性。
“政兒，哀家乏了。”
趙姬抬手輕撫額頭，眉宇間流露出一抹疲憊之色，紅唇輕啟。
“既然母后身體不適，今日朝會便到此吧，兒臣送母后回宮。”
嬴政聞言，起身對著趙姬拱手一禮，隨後攙扶著趙姬離去。
群臣見到這一幕，相繼閉嘴，行禮恭送。
趙嘉則是被秦國的朝會驚到了。
都是高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