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藥者,奇點,世界意志,神秘路引……

走出了業先生的“辦公室”,慢慢脫下了防護服的時候,肖囂輕輕揉著自己的眉心。

自己這次過來,本想著解開一些由來以久的困惑,卻沒想到,現在這個困惑解開了,但卻有更多的困惑出現了。

他知道了老會長曾經和業先生做了什麼,也能理解他們,但卻更加的不明白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一直在做什麼。

更不知道,那些早於自己存在的,前兩代試藥者,在做什麼,又以什麼樣的身份存留在這個世界。

這些事情,業先生都給不瞭解答,因為他也一樣困惑。

他已經捨棄了自己的身體,以最純粹的對精神力量的感知形態存在著,但是他卻仍然搞不明白,這些人,究竟他媽的,在想什麼!

肖囂離開這棟陰森黑暗的建築時,都還回想著業先生在自己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肖先生,最神秘的,不是來自高維的怪物或是精神世界。”

“而是人心啊……”

“……”

早在認識了業先生之初,肖囂就發現了業先生一直對老會長的諾亞計劃異常的忠誠,他的忠誠與楊佳還不一樣,楊佳有著多重身份,再加上烙印給她的控制,使得她內心裡只是有著一份強烈的,想要逃脫這一切的渴望。而業先生,卻是死死的忠誠於老會長,他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推行諾亞計劃,不放過任何機會,也不惜於犧牲任何人或事,只是要推行這個計劃。

現在,肖囂倒是隱約理解了他。

大概,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種程度,惟一能讓他有渴望的,便是諾亞啟航,到達奇點的一刻了吧?

“叮零零……”

也就在肖囂來到了這片建築外面的道路前,思考著該打車,還是直接使用自己的能力進行血肉轉移的時候。

他忽然感覺到了微微的不舒服,彷彿自己的身體裡面,某個肌肉被撕裂的感覺。

他豁地抬頭,看向了一個方向,而也在這種感覺出現之後,不過數秒,他口袋裡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楊佳的聲音,似乎有些緊張:

“我感覺到了,我的導師,已經來到了黑門城!”

“……”

“現在來了?”

肖囂微覺得有些奇怪,早先林勃說過,楊佳出了事,可能會驚動她的老師。

但偏偏,這個援軍沒有及時趕到,倒是自己已經幫著楊佳解決了問題……當然在其他人眼裡是自己直接解開了楊佳,他倒出現了。

再聯想到楊佳這一直以來的緊張,他微微好奇,道:“之前我記得你只提過一位老師?”

楊佳曾經很認真的告訴肖囂,這位黑門城的老會長,是她的老師。

但按照但丁組織的規則,她在但丁組織裡面,應該也是會有一位導師的,就和林勃等人一樣。

可肖囂確實不記得楊佳向自己講述,形容過這位老師。

“我確實一直不太願意稱呼他為導師。”

楊佳聽見肖囂這樣問,也沉默了一下,道:“因為老會長當年一直是試圖教會我一些東西,而安提博士……他卻只試圖讓我去做些什麼。”

“在剛進入但丁組織的時候,我也很感激他,因為他直接將剛剛入會的我挑選了出來,跟著他學習,他教我如何生存,如何戰鬥,如何強化自己。”

“可我總覺得看不懂他,我也曾經向他講述過烙印的力量帶給我的困擾,以及我希望離開這個詭異的世界,回到原本世界的想法,但他卻往往只是嗤之以鼻。”

“那時的我感覺烙印的力量很危險,我不想使用烙印的力量,甚至潛意識裡排斥。”

“可他卻很嚴厲的要求我不能排斥烙印的力量,反而要經常使用,甚至,每一次戰鬥,都要使用這種力量。”

“……”

說到了這裡,楊佳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忍,頓了一下,道:“不得不承認,安提老師對我也是很好的。”

“起碼,如果不是他當年教導我如何理解,並訓練我一直使用烙印的力量,這一次在所有烙印者集會的時候,我不見得可以壓倒其他人,奪來指揮官的位子。”

“……”

“這麼看,你們這個老師是把那位渡先生給坑了啊……”

肖囂都不由得心裡默默的想著:“四十多位烙印者,裡面不乏其他組織的骨幹與高手,偏偏選了你這麼個……做指揮官。”

“你在想什麼?”

楊佳忽然道:“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壞話?”

“啊?”

肖器吃了一驚,女人怎麼有時候比洞察者還靈敏?

自己都做不到隔了電話訊號去洞察人的心思啊……

忙道:“我只是在好奇,你這位老師,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剛剛我能察覺到他已經來到了黑門城,而且從這過來的風格看,似乎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啊!”

“……”

“他脾氣很暴躁的。”

楊佳聞言,也頓時吃了一驚,道:“而且他很強大,我們最好不要與他發生衝突。”

“老實說,他這一次居然肯放棄他的研究,跑到黑門城來找我,我還是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他的。”

“……”

“研究……”

肖囂沒有順著這個話問下去,而是思路忽然轉移到了另外一邊,道:“那麼,你這位老師,平時都是在研究什麼?”

剛剛與業先生交談之後,他就在好奇這個問題。

業先生困惑很多,自己困惑也很多。

但現在看,但丁組織與地獄組織,無疑是對這個世界的瞭解與掌控最多的。

可自從自己踏入了這個世界至今,卻一直沒有搞清楚這兩方掌握了最多秘密的組織在做什麼。

但丁組織似乎每天都在搞一些希奇古怪的研究。

而地獄組織……忙著打牌?

……當然搶劫或是殺人,或是吃瓜看熱鬧,也像是他們的主營業務。

“具體研究什麼,我也一直搞不太清楚。”

楊佳見問,倒是有些疑惑了,道:“剛才也說了,他只會教導我理解並使用烙印的力量,或是給我安排某個任務,很少帶我去做一些其他方面的研究……”

“但丁組織裡每個人都有自己在做的研究課題,連林勃這樣的都有。”

“……”

提到連林勃都有這個話時,楊佳話裡的沮喪已經有些明顯了,道:“可我一直沒接觸,只知道安提導師他們,似乎一直在研究未知空間的事情。”

肖囂聽她說到這個詞,心裡微微一動。

這個詞之前他也偶爾聽人講起過,只不過那時的他對這個世界缺乏基礎的瞭解,問了這些也沒用。

這時卻立刻產生了一些好奇:“未知空間,指的是什麼?”

楊佳倒是頓了一下,習慣性的看到肖囂用很讓人難以理解的方式解決一些問題,倒讓她總是覺得肖囂似乎懂的東西很多,偶爾問起了這種常識性問題,才意識到他是新人。

“未知空間,便是迷霧海。”

“……”

楊佳微一沉吟,道:“對於我們來說,迷霧海似乎指的就是城市外面,那永遠被迷霧籠罩的區域。”

“但對於安提老師那種層次的人來說,他們似乎並不這麼認為,偶爾,我也聽但丁組織裡的一些同事說過,普通人認為迷霧海是橫向的,是城市之外常年瀰漫著霧氣的大片區域,但從神秘源頭的領域來講,迷霧海其實是縱向的,他指的是,我們這個世界還沒有被探索,邏輯鏈缺乏的地方……”

“但是,如果再結合我最近才窺見的那些秘密與知識,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解釋。”

“……”

肖囂發現了楊佳一個奇怪的地方,她自己似乎在講述中,也會不斷的產生一些新的想法。

隱約猜到了原因:她在消化渡先生的權柄,以及那個權柄所附帶的知識。

正是這種知識,使得她哪怕在講述一些之前她就已經瞭解到的事情時,也會偶爾腦海裡靈光一閃,出現了新的解釋。

因為那些知識,正在融化進她的思想之中。

當然,這就需要用到腦子了,肖囂甚至有點同情她,讓這麼莽的人去用腦子,壓力一定很大吧?

“我們這個世界,遠不只有幾座城市,和一群異鄉人而已。”

楊佳在這微一停頓之間,便已釐清了思路,繼續道:“如果將我們這個世界,所有人的精神世界,形容成一個巨大的海洋。”

“那麼,正常人類居住的,便只是這片海洋的最上層,數座島嶼。”

“而海平面往下,直至海底,都屬於人的精神世界,但卻不是常人可以窺見的精神世界。”

“我想,如果準確形容我的老師,以及但丁組織裡那些大人物研究的未知領域,那應該就是這片海洋之中的某些區域,或是現象。”

“……”

“精神海洋……”

肖囂瞬間就聯絡到了什麼:“那若說這海洋最上層便是普通人所在的現實世界,中間是未知的神秘區域,那麼,最底層又會是什麼?”

楊佳沉默了一下,道:“你已經見過了。”

肖囂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了那扇黑色的,神秘的大門,低低的吸了一口氣。

他問出了最實在的一個問題:“既然這樣,你那位老師的實力怎麼樣?”

楊佳的聲音立刻有些嚴肅:“最好不要與他起衝突。”

“他們的實力,已經很難用積分去衡量了,我們作為學生,也不好打聽這些。”

“但一定要讓我形容的話……”

“……”

她微微一頓,道:“你還記得當時被神秘源頭附體,最後與你交手時的我麼?”

“那時我的意志雖然已經被扭曲,但是,記憶卻還在,所以我很確定,哪怕是那時的我,也不太有把握和這位老師交手。”

“……”

“這麼誇張的程度?”

肖囂倒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心裡飛快的默默盤算了一下,這次殺死的渡先生,似乎是次級的神秘源頭,這也就代表著,哪怕在神秘源頭之中,他也已經屬於罕見的了。

而在自己與他正式交手之前,他的實力經過了層層削弱。

被困在黑門城,代表著它被削弱了一次,被地獄軍團分食,又使得他被削弱了一次,最後,他被迫囚禁自己在楊佳的身體裡與自己交手,雙方契合程度低,實力上又等於削弱了一次。

可即便這樣,那也仍是自己見過最恐怖的對手,起碼也是SS級吧?

楊佳這位老師,已經強大到了這種程度?

……

……

雖然覺得應該問的東西有很多,但肖囂看了一眼深沉沉的城市,還是低聲嘆了一句:“無論怎樣,我都要去見見他。”

“你想一起過去嗎?我可以用城市把你藏起來。”

“……”

“我還是不要過去了。”

楊佳深呼了口氣,道:“正常來說,跟在你身邊,只要不想被人看到,便不會有人看見我,就像之前我們回城的時候一樣。”

“但面對安提老師,我不想冒這個險。”

“哪怕你去見他,也最好不要與他正面衝突,我倒不是擔心你會吃虧,只是隱隱覺得,現在無論是你,還是我的秘密,都最好不要讓他窺見。”

“……”

“我明白了。”

肖囂結束通話了電話,緩步在這昏暗的道路上前行,腦海裡漸漸呈現出了一個計劃。

他忽然拿起手機,撥打了兩個電話,分別跟兩個人說了一些事情,然後便將第三個電話撥給了林勃。

不用想,那位安提博士,已經來到了黑門城,卻沒有立刻試圖找自己出來,或是鬧些事,那麼肯定是正與林勃在一起。

……

……

“他的電話……”

而同樣也在此時,林勃聽到了電話鈴聲響,頓時一個激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有些怯怯的向著面前那個一臉陰沉的老人,指了指電話。

“接起來!”

安提博士聲音冷漠,透著一股子不耐煩。

剛剛他盛怒之下,也並沒有立刻就做些什麼,當肖囂第一時間想到了與楊佳通話,來詢問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時,他也同樣在詢問林勃,畢竟,他常年不在現實世界,也根本不會登陸論壇之類,對於肖囂這種才覺醒不到一年的新人,幾乎一無所知。可他也沒想到,這一番打探的結果,竟是越想越有些吃驚。

“什麼玩意兒這都?”

剛一開始,聽到了林勃講述這個黑門城的會長有多麼多麼兇殘,不講理,愛好獨特,殺殺人,跳跳舞什麼的,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但緊接著又聽林勃說起肖囂才覺醒不過半年,便被推上了黑門城異鄉人會長的位子,目光微微閃爍,直覺的意識到這裡面可能有什麼問題。

再之後,他聽到林勃講述地獄組織襲來,肖囂從與對方溝通,再至賭鬥,再至用極為陰損無恥不講道義可惡至極的方法,同一場賭鬥裡面贏了地獄組織和可憐無辜一腔熱忱的林勃小組,然後黑門城借這一次機會聲名大起,大獲豐收,甚至連地獄組織,都非常意外的認可了這一次賭鬥的結果,把黑門城列為了地獄禁區。

安提博士已經有些驚訝了:“是地獄組織又有什麼陰損想法了?”

“那就不知道了……”

林勃搖著頭,無奈道:“最讓人無法理解的,還是後來他去夜底城尋找第四元素的過程啊……”

安提博士這時表情仍然陰沉,卻還是仔細的詢問了林勃他們去往夜底城,如何一人對抗整座城市的敵意,如何拿到第四元素的過程,期間數次打斷。

末了,他已經緊繃了臉,久久不發一語。

也就在這時,肖囂的電話打了過來,林勃指著電話,向他請示。

“好來!”

看出了此時的安提博士情緒不太對勁,林勃立刻把電話接了起來,大聲道:“肖會長,我嚴肅的警告你,這一次你做的事情,我們但丁組織極為不滿!”

“你居然殺了我們但丁組織的一位新秀……雖然我理解你當時也確實沒有別的辦法。”

“但這不代表著我們就可以原諒你,楊佳是我們的同事,現在,她的老師已經來到黑門城了……”

“安提博士,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非常的恐怖……但他還是講道理的。”

“可講道理也沒有用,楊佳是他的學生,你殺了他的學生……雖然殺之前你也求了婚了,但這不代表著安提博士就是你的岳父!”

“我與你私交不錯,但我還是要鄭重警告你!”

“這一次,我們……”

“……”

林勃聲音越來越大,幾近於吼,然後忽然之間被打斷,訕訕的放下了電話,向安提博士道:“那個,肖會長說,要請您吃飯……以晚輩的身份,給你接風!”

安提博士冷著一張面孔,林勃心臟也彭彭直跳。

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隊員,卻見那幾個人,都蹲在一邊裝作看不見自己。

正當這心臟越跳越快,快要從腔子裡蹦了出來時,他忽然聽到,安提博士沉聲開口:“在哪裡吃?”

林勃頓時吃了一驚。

看安提博士剛剛來的時候那個憤怒的勁,不像是能夠坐下來跟人吃飯的樣子啊……

他訕訕的結束通話了電話,站了起來,準備著帶路,幾位隊員聽見吃飯兩個字,也小心翼翼的起身,準備往冰山酒吧走去。

但林勃卻攔住了他們,小心道:“這次不去酒吧吃工作餐。”

“說是,去大酒樓吃……”

“名字叫:明河酒店!”

“……”

“……”

安提博士不知道明河酒店在哪裡,林勃等人也不知道,從過來到現在,就沒受到過這麼高規格的待遇。

但安提博士聽到了這個名字,只是沉默的提起了手裡黝黑的柺杖,輕輕向著地面一點,這堅實的地面,立刻響起了一片血肉撕裂的聲音。

旋及,硬石板的地面,變成了柔軟的血肉,這血肉又血淋淋的從中間撕開,被撕開的位置,開始有細密的黑色影子交織重疊,變成了一個黑色的臺階,幽深蜿蜒,直通裂口深處的未知之處。

安提博士率先踏上了臺階,林勃等人表情驚懼,但對視了一眼,也只能跟著走了進去。

而當他們強行穿行在黑門城之中,幽深厚重的黑門城,也隱約有種洶湧的力量從城市最深處被擠壓了出來,如同黑色的潮水,盪漾在眾人的腦海之中。

經久不息。

黑門城裡面的人,感受不到這種震盪,卻隱約感覺到,某種無形的壓力,悄然爬上心頭。

……

……

同一時間,肖囂結束通話了電話之後,腳下的道路,也變成了血肉,飛快的融化,又異軍突起,構勒出了繁華的街道與熙攘的人群。

明河酒店!

這一切剛開始的地方,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周圍人群如織,從他身側湍流而過,卻沒有任何人發現他此時出現的異常。

“明明我現在對這些神秘現象的瞭解加深了,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單純的認為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可為什麼……”

肖囂自己都不由得想著:“……這個世界在我眼中反而顯得更不真實了?”

他無法讓自己消除這種感覺,只能微微搖了一下頭,然後轉身走進了這家酒店,跟前臺訂了一個包間,小的,然後便獨自上樓,想著這個即將要見的大人物,心裡已不由得凝重了起來。

“肖囂?”

也就在這時,忽然一個非常意外的聲音響了起來,肖囂的思緒被打斷,都有些詫異的轉過了頭。

他看到了一個意外的面孔,這個面孔上面帶著熱情的笑容:“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吃飯?”

“江誠?”

肖囂甚至用了思維爆炸的能力,才忽然想起了這張面孔的主人。

“對啊,我經常來這裡吃飯的。”

這確實是江誠,他與楊佳的高中同學,也是自己在臥室裡呆了四年之後,第一次出來參加同學聚會時見到的人。

乍一想,覺得很離奇,但似乎又很合理。

江誠本來就很喜歡到這個酒店裡來消費,所以上一次同學聚會他才會選擇這裡。

“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啊,上次同學聚會之後一直沒再見面。”

江誠顯得熱情洋溢,搭住了肖囂的肩膀,笑道:“你最近過的怎麼樣啊?”

“上次看到你跟著楊佳的車走了,你們……”

“……”

肖囂站定了腳步,看著他,點了點頭,道:“對,我已經向她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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