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書房。

景諶望著放在桌上的玻璃罐,看著玻璃罐裡那滴血珠。

久久停頓著動作。

此刻,這滴血珠像是擁有著自己的意識,在玻璃罐裡顫動著,略微散發著些血光,

然後,血光往外散發的強烈,先是充斥整個玻璃瓶,在透過玻璃瓶,往外映照了出來。

整個書房,都被這滴血珠映得血紅,

讓景諶盯著這滴血珠的目光有些恍忽,在這血紅的書房裡,他似乎再看到了那個血色世界。

微微皺眉,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危險,倒是看到這滴血珠顫動地更加厲害,脫離了玻璃罐底,擠壓著玻璃罐壁,

似乎要從玻璃罐裡擠出來,朝著一個方向飛去。

是‘血肉之主’降臨了?

景諶看著這發生異動的血珠,伸手將玻璃罐拿了起來,原本透出玻璃罐的血光竟然收縮了回去,

只侷限在玻璃罐很小的塊地方,

景諶望著,停頓了下動作,再順著血珠指向的方向望了眼。

那應該是望安市北邊,首都的方向?

景諶再想到了先前為異調局老辰三人,第二次窺視未來看到的畫面。

第二次,景諶窺見了‘老鼠’的犧牲,

也從未來畫面中,大概知道了他們的計劃。

他們用‘老鼠’的犧牲,成功利用了那道‘門’。

不過,窺視到的未來畫面中國,

老鼠犧牲過後,是‘門’與‘血肉之主’降臨體的僵持。

甚至血肉之主的降臨體還要略微壓制‘門’的規則,

隨著那血色世界的擴張,這降臨體對‘門’的壓制還在逐漸變強。

最後,是在那幽暗,充滿血色的地下空間裡,剩下幾位強大的調查員,相繼衝進了那‘門’裡。

那門突然再擴大了一截,力量,規則似乎得到了增強,反過來壓制了那血肉之主的降臨體。

畫面的最後,景諶也不知道那‘血肉之主’的降臨體是否被消弭了,

只是看到那混亂扭曲,漂浮於血色世界中的血肉聚合體,在隨著血色世界的血氣血液化為白灰散落,整個血色世界也開始收縮後,

她自我崩塌,然後就消失了。

不知道是放棄了這次降臨,亦或者是跑了,還是被‘門’的規則消弭了。

再然後,畫面就消失了。

畢竟景諶窺視到的應該是老鼠三人的未來畫面,

按說老鼠穿過門後,要不畫面就該結束,要不窺視到的畫面就該隨著老鼠來到另一個世界,

倒是窺視到的未來畫面,還停留在‘門’前,讓他看到了結局很奇怪。

就像是當時他窺視未來畫面時,還有第四個人站在他身前一樣,並且那看不到的第四人,當時還出現在了那地下空間裡。

是那截老鼠身上攜帶著的枯枝?

景諶皺眉,

再回想了下當時窺視未來畫面,感受到的,未來畫面的時間。

他轉過頭,再確認了下手機上此刻的時間。

就是這一刻了。

血肉之主降臨了。

應該就在那異調局,幽暗的地下空間裡。

或者老鼠和異調局還在同‘血肉之主’的降臨體博弈,

或者老鼠已經犧牲了,已經進入到‘門’的規則和‘血肉之主’降臨體的對峙僵持。

景諶抬起頭,望向有些昏暗的窗外夜色,似乎能看到一兩百公里之外,或者更遠些地方的景象。

再轉回了視線,景諶看向身前玻璃罐裡,那滴越加躁動的血珠。

那這滴此刻異動的血珠,就的確和血肉之主有直接關係,

或者,就是血肉之主身上的。

景諶想為此刻的異調局提供一些幫助。

怎麼想,這個世界逐漸變成血色世界,他都不可能喜歡。

這也是原本在望安市的夜色下維護著秩序和安危時,他突然趕回來的原因。

這會兒,望著這滴玻璃罐裡躁動的血珠,

景諶只是在想,既然這滴血珠極有可能是血肉之主身上的。

那自己……再從那血色世界中,抓一滴血液出來,會發生什麼?

以血肉之主的卷屬,下位,那些暴食者聯想。

被取走血液的暴食者會發生什麼,大概不會好。

不過……想著那未來畫面中,血肉之主降臨體龐大甚至偉大的軀體。

自己這樣抓取一滴滴血,真得有用嗎?

景諶有些懷疑,但還是沒有半點遲疑。

沒關係,即便是作用極其微小,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好,

總能發揮一點哪怕再小的作用,說不定這點作用,就是勝利天平的傾斜。

就注視著眼前這玻璃罐子裡的血珠,

景諶第一次主動追尋那‘血色世界’的未來,逐漸集中著注意力。

漸漸地,景諶眼前的世界逐漸變得血紅,

整個世界,放眼望去,遍佈著血色,就像是被粘稠的血海淹沒,

甚至,他能夠感覺到,似乎有血液從自己手掌邊流淌而過,有血肉的氣息飄蕩在整個世界。

彷佛,景諶不是窺見了未來的畫面,而是就身處在一個血色世界中。

同樣的,還有那種令景諶不由牴觸的親近感。

然後,

景諶同時抬起了兩隻手,就如同抓住從河中流過的溪水,漸漸合攏了手掌,

然後……閉上了眼睛。

等著再緩緩睜開,他再看見了安靜著的書房,

攤開兩隻手,兩隻手裡,各捏著一滴血珠,

他再次從那血色世界裡,攥取出了兩滴同樣的血珠!

找了兩玻璃罐子,各自將兩滴新抓取出的血珠如先前一樣放了進去。

景諶直視著身前,試圖再做出更多的努力,給異調局的行動予以更多的幫助。

然後……

“嗯?”

他的確再一次窺視到了那血色世界,

只是,這一次,整個血色世界都變得稀薄了一些……原本的粘稠血海,似乎是變成了血霧,

同時,整個血色世界都有些模湖……感覺,似乎隔著無限遠。

再感受了下這副未來畫面的時間,也有些模湖了……好像要許久許久之後。

再然後,還沒等到景諶再一次攥去一滴血珠,

這模湖的血色世界畫面,竟然就自己就在景諶眼前褪去了。

望著身前安靜著的書房,望著書房桌上,三個玻璃罐裡,重新恢復平靜的三滴血珠。

景諶眼裡流露出一些疑惑。

是我這再抓了兩滴血珠的作用,比我想象的還大,

還是隻是時間到了,那異調局的地下空間裡,如同窺視到的未來畫面一樣,走向了已知的結局?

“成功了?”

景諶帶著疑惑,再抬起頭望了眼現在的時間。

好像是比他預知未來畫面的時間提早了一些。

這三滴血珠,似乎比他預想的,和血肉之主的關聯還要大一些,

對血肉之主的降臨體作用還要更大。

不知道異調局那邊的情況,

抱著一些疑惑,景諶望著書房裡,這玻璃罐中的三滴血珠,

思維發散著,也沒再重新出門。

只是在這兒枯坐。

直到,再收到了異調局的訊息。

……

“……”

留下貴婦人配合其他調查員處理北山上那些殘餘的血肉,血肉植物。

受到重創的爬蟲,老辰,以及只是有些虛弱,狀況還算好的卯兔坐在了返回首都異調局的直升機上。

直升機刺耳的噪音不斷響起,醫療部門的同事,望著爬蟲和老辰身上的傷,只能將需要止血的地方止血,然後就無從下手了。

比如爬蟲身上,似乎被斜切著失去消失的下半身,比如老辰身上遍佈的血洞和消失手臂。

“爬蟲,辰調查員,我不建議你們再參加戰鬥。”

醫療部門的醫生還算平靜地對著老辰和爬蟲說道。

爬蟲失去了下半身,只是躺在機艙裡,仰著的頭露出來脖子上無法癒合的傷口,微微喘氣。

老辰也很平靜,他只是望了眼一眼醫療部門的同時,然後就轉過頭,望著機艙的舷窗外,一句話也不說。

“……算了。要是失敗了,大家都一樣。”

卯調查員蒼白的臉上笑了笑,沒勸老辰和爬蟲,只是勸了下醫療部門的醫生。

“呼……呼……”

“算了……我他麼……”

醫生先前是蹲著,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機艙裡,喘著粗氣。

罵了句,眼裡有些絕望,眼睛有些泛紅。

作為一個醫生,卻拿這種情況一點辦法都沒有。

爬蟲躺在機艙裡,喘勻著氣,眼睛就如同一灘死水,對此沒有半點反應。

卯兔也沒再說話。

但這時候,老辰頓了下動作,卻一下轉過了頭,他盯著艙室內其他人,

“成功……成功了……老鼠……他成功了。”

“血肉……血肉之主的降臨體……被門的規則戰勝了。”

老辰張著嘴,似乎想表現出來欣喜的神情,但卻笑不出來,

而且,整句話說得很艱難,似乎是在回憶許久之前的幾個名字,

每說一點,都要仔細去回想一下。

聽著老辰的話,爬蟲手撐著,坐起了身,他直直看著老辰,似乎是在仔細回想什麼。

然後,眼眶開始泛紅。

旁邊的,卯兔也是突然一愣,

在北山清明寺負責計劃第一部分的她,沒有直接看到‘世界門戶’前的經過,也不清楚整個計劃。

但,此刻聽到老辰有些艱難地說著這句話,一下就明白了。

事實上,不僅是被‘門’規則消弭的‘同族’,它存在的概念會被一定程度抹除,被下意識忽視。

透過門的‘生命’也是同樣,

不刻意去想,絕想不起來。

卯兔張了張嘴,她想說些什麼,但什麼也沒說出口,

最後,她只是問了個問題,

“老鼠……老鼠他叫什麼名字?”

“嚴濡寬……嚴濡寬……”

老辰頓了下,然後一遍遍重複念著這個名字,

忍不住紅了眼睛。

他每念一遍,都要忍不住停頓了下,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刻意回憶一位許久沒出現在生活中的故人名字。

但事實上,就在數小時之前,他還和老鼠有過交流。

……

“……娃?我怎麼……怎麼這樣了?”

“媽?媽!”

那間酒店房間裡,年輕人守著自己母親,忍不住打著瞌睡,

坐在他母親跟前,忍不住頭一低一抬,時而犯困,時而驚醒。

就在他又一次打瞌睡低下頭時,突然耳邊響起了有些疑惑而熟悉的聲音。

年輕人驚了一下,一下抬起頭,就看到他母親有些疑惑地,正望著他。

臉上一直一直來的狂熱,嘴裡那不明所以的呢喃都沒了。

只是有些疑惑和憔悴。

“媽?你沒事兒了?”

“我……”

他母親搖了搖頭,似乎有些頭疼。

“我們怎麼在這兒……我這是怎麼了?”

“媽,我們這是在安置的酒店房間裡,說是北山可能有泥石流山洪,官方就讓我們先撤出來了。”

“哦……這樣……那我這是怎麼了?”

他母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束帶,好像好多事情都想不清了。

“沒事兒了……媽,您先前就是得病了。”

看著他母親好像的確清醒了,熬了這麼些天,他母親似乎終於清醒了,正常了。

一時間,年輕人眼眶忍不住紅了,

“媽……您終於沒事兒了,媽……媽,你嚇死我了媽……”

“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媽好好的,在這兒呢……”

看著年輕人紅了眼眶,眼裡有淚水了,

還有些疑惑的母親,顧不上疑惑,就趕忙安慰著她孩子,

“媽,我這就給你解開……媽,你餓不餓啊,我這就給你買點吃的去……”

“沒事兒,我不餓……”

“警察大哥……大哥……”

突然再想起什麼,年輕人再朝著屋外穿著制服的那人喊著。

直到那人進來,確認了他母親似乎真得沒事了。

解開束帶之後,年輕人抱住了他母親,忍不住眼淚終於從眼眶裡滾落了出來。

“媽……你嚇死我了,媽……”

“哦哦……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媽在呢,媽現在好好的呢……”

老太太像是哄一個孩子似的,有些著急地哄著自己的孩子,輕輕拍著自己孩子的背。

……

“……我們成功了。”

“因為……老鼠。”

十一位異調局的高階調查員再一次齊聚在這間封閉的屋子內。

旁邊的卯兔,看著其他調查員,數了一遍,確認十二位高階調查員少了一位,

才想起來,少了老鼠,犧牲的老鼠,

然後再不斷往下想著,老鼠的名字。

對,是嚴濡寬,再往下想著,嚴濡寬的事情。

他之前是個溫文爾雅的教授,但服用‘汙穢與瘟疫’魔藥之後,就逐漸受到魔藥影響,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對了,這副模樣是什麼樣……嗯,很髒,渾身汙穢……

而旁邊,其他十位調查員,包括選擇應對‘血肉之主’降臨計劃成功的老辰,

也再重新陷入了沉默,看著其他調查員,似乎腦海中也在進行著和卯兔同樣的事情。

然後卯兔站起了身,

她去旁邊,重新搬了張座椅到會議桌旁。

這一次,負責這件事情的人,似乎忘記了老鼠,沒有準備座椅。

沉默著,齊齊挪動著自己的位置,將屬於老鼠的位置空出來過後,十一位高階調查員的交流才繼續。

“……另外。按照寅調查員提供的資訊,在我們計劃執行的最後,似乎還有別得力量幫助我們。”

“血肉之主降臨體似乎突然衰弱了一大截,以至於原本略弱於血肉之主降臨體的‘門’壓過了降臨體。”

“為我們順利帶來了成功。”

老辰再說道。

對於這個在關鍵時候,出手幫了異調局一把的人,他其實心裡有猜測。

就兩個人選。

在異調局之外,有能力並且在知道的可能性,有可能幫助異調局執行計劃的。

只有兩個人。

一是神啟組織的‘啟示’。

另外就是望安河邊,那位神秘的強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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