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最後的這句話。

大概謝莉是聽不到了。

畢竟她現正在跟克洛珊在一起不斷解救著那些感染度較低的平民。

此刻。

內城區鍊金調配室內。

克洛珊靠在木椅上。

她正在配合偌西絲指揮的搬運機器人大軍幫助那些感染者注射藥劑,然後把他們搬到騰空區域的簡易病床上。

一旁的謝莉則作為助手協助。

研究員小姐對於被感謝沒有任何興趣。

所以她乾脆沒有與那些被拯救的永夜國度平民見面。

在完成配合偌西絲【靈能特性:精密操作】製造了克隆抗體流水線的除錯工作之後。

她便呆在剛剛被改造好的生命實驗室內,研究這種源自北極冰川始生病毒的永夜國度瘟疫顯微結構:

“如果我猜的沒錯。

美聯邦中一定有些人和沉眠教派進行了勾結。

僅靠深淵汙染,不可能引發如此巨大範圍的滅絕效應。

倫德爾接下來有忙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

她披著白大褂,叼著咖啡棒跟身旁的謝莉說道:

“這也是為什麼倫德爾會對於由你來揹負整個永夜國度的重擔,持反對態度。

謝莉。

你知道這裡意味著什麼嗎?”

守衛少女搖了搖頭。

看見她疑惑的表情,克洛珊冷笑道:

“一片彼岸。

等同於一塊巨大,且令人垂涎的寶藏。

甚至。

可以說一片‘無主’的寶藏群。”

作為生命科學家,她對於政治一貫不屑一顧。但不屑一顧不代表她完全不瞭解這些略顯骯髒的事情,

“希望萊茵先生能給你找到一個優秀‘合作伙伴’。

但這份責任的沉重。

謝莉,你或許還不能清晰的認知。”

此刻。

伴隨著汙染之源克林姆達姆的死亡。

被濃重深淵瘴氣所籠罩在內城區最中心位置:

那座最為輝煌的【國王覲見廳:皇宮】也終於成為了可進入的區域。

在這之前。

除了深淵大主教克林姆達姆,或許只有不會受到深淵汙染的蘇文能夠進入。

但這裡,對於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價值。

王座的意義。

只應面向祂所立誓守護的王國。

少女守衛望著遠處逐漸消散的深紫色濃霧,她回想起蘇文對自己的叮囑。

也便向著剛剛對自己提醒的克洛珊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靜默地推開門向那走去。

【覲見廳】

這個最後、也是象徵整個永夜國度最高權利的位置。

除了作為開拓者血裔的謝莉。

其他人都沒有繼承的意義。

這一點是克洛珊在與彌莎研究過永夜王城底部的第三道星環遺蹟後再次確認的結論。

巨大王城核心區域恢弘的城堡門口。

蘇文那冷峻的黑色身影也逐漸映入了她的眼前:

“走吧。”

英俊先生毫不拖沓地推開了大門。

而少女則彷彿想要捨棄最後一絲怯懦,所以鼓起勇氣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萊茵先生。

如果事情結束,一切真的會慢慢變好嗎?”

聽到她這麼問道。

蘇文頓了頓腳步,他早已設想好了一切佈局。

作為時間的觀測者,他不可能讓謝莉獨自面對最後的終章。

但也不會阻攔任何其他人能夠成長的機會:

“謝莉。

你要明白,文明生命力是無比頑強的。

它會在每一張記錄著歷史早已泛黃的書頁裡複寫。

會在坍塌的砂礫中抽絲,在灰燼中重生。

當初代漂流者踏上這片荒蕪土地之時。我相信,他們眼中所看見的:

只有希望。”

此刻。

伴隨著大門被緩緩推開。

空氣中瀰漫著蒸汽和機油的氣味,原本恢弘的皇宮此刻卻無比破敗。

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齒輪和鏈條,還有諸多遍佈灰塵無法仔細看清熱人像的畫框。

順著羅馬風格的石質階梯,他們來到了頹敗的皇宮正殿之中。

無數猩紅的血肉之花從正殿撕裂的石縫中生長而出。

那些裂開成片的血肉不斷地蠕動著。

彼此糾纏。

遍佈了每一個縫隙。

但因為克林姆達姆與神像同時消亡。

那些肉片也在稍縱即逝中煥發哀鳴。

好似衰亡者莊嚴而猙獰的聖歌。

正殿四周是無數龐大的銅爐。

搖晃的妖豔火焰在其中旺盛地燃燒著,來自感染者的鮮血在烈火中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哀鳴。

搖晃的火。

衰敗的宮殿。

這一切本應不屬於蒸汽文明的特徵詞,僅僅映照出了其中唯一的還算活著的生命:

那位:

龐大王座之上的傀儡。

“如果我一開始告訴你,沉眠教派的合作者並不僅僅只有大圖書館的巡航者。

謝莉。

你會感到驚詫嗎?”

蘇文平靜地說道。

依據‘彼岸:ngc 7293螺旋星雲’上帝之眼(nebula: eye of god)第四紀文明摺疊空間伊甸場控制室內得到的情報。

他緩緩敘說著自己根據現有資訊確認的一切,

“第四紀文明的存續機制保留了完整的安全認證設定,除了風暴之門連結歸途港的入口。

其他邊境之門的開啟都需要最高許可權者的允許。

換句話說。

沉眠教派在散播瘟疫之前,早就腐化這個王國的高層。

包括,你面前的這位。

或許在克洛珊認定生命學意義上算是活著的:

【國王】。”

遠處。

王座之上。

那是一個披著被血漬浸染的暗淡袍子,勉強可以成為保持著人形的怪物:

不過它長袍之下的肢體,卻無時不刻地在蠕動、扭曲著。

彷彿早已經被那無孔不入的沉眠汙染拖入了深淵之中。

無數血肉一般的枝杈彷彿電路的連結管線一般自地面的縫隙中蔓延伸長,並且連結在了國王身上。

此刻。

就連見過無數變異體的謝莉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它,他還能算是活著嗎?”

畢竟。

看見這樣畸形而又噁心的生命,她第一時間便回憶起了當初歸途港廢棄大廈的那個巨大的血肉聚合體。

而蘇文則聳了聳肩:

“對於邪教徒而言。

他們需要一把‘鑰匙’,一把能夠控制黑潮能流方向與邊境之門開合權柄的鑰匙。

所以。

哪怕外形再不堪,這位國王也必須保留一絲‘清醒’。”

英俊的偵探先生如是說道。

與此同時,他也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湛藍色長劍,指向了遠處的那個怪物:

“當選擇擁抱深淵的那一刻起。

它便不可能再有任何後悔的可能性。”

遠處。

無數猩紅的血肉之花已經從石縫之中生長而出,那些裂開成片的血肉不斷地蠕動著,彼此糾纏,遍佈了每一個縫隙。

看得久了。

就好像有無數隱約的面孔從其中浮現、重疊、融合,在稍縱即逝中煥發哀鳴。

那是無數永夜國度在黑潮汙染中沉淪的平凡者。

那是他們的悲鳴。

蘇文默默說道:

“知道我帶你來這裡是為什麼嗎?

我認為。

你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聽到他的解答。

守衛少女的眼前浮現出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熟悉的面孔,那些善良的、本不應該死去的人們。

他們都成為了只會嘶啞搖晃吞噬血肉的怪物,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接受這一切。

至少。

她很堅強。

在直視那個扭曲的身影之刻,謝莉咬著牙說到:

“萊茵先生。

遠處那個‘怪物’,能不能交給我。”

此刻。

聽到她對於遠處那位的稱呼,以及她語氣之中的堅定。

蘇文溫和地笑了: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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