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裡。

承德帝與太上皇驟然統一了戰線,叫下方的文武百官不禁面面相覷,暗道不妙之餘,心裡頭直似打鼓一般。

高臺上。

太上皇輕咳兩聲,道:“近幾年各地天災人禍不斷,大乾能安穩渡過諸般劫難,全賴皇帝及眾愛卿的力挽狂瀾。

只是從去歲陝西大旱開始,民間白蓮邪教猖獗、作惡不斷,北方建奴更是虎視眈眈,還望眾愛卿仍能齊心協力,共克時艱!”

聽得此言。

下方文武百官們當即大禮拜下,“臣等必不負陛下所託!”

待眾臣平身起立。

承德帝示意身邊的裘世安。

後者忙又上前,高聲道:“文武百官,有事者奏聞。”

大殿裡,仍是一片寂靜。

見殿上沒了動靜。

承德帝道:“既然眾卿家都無事可奏,那麼朕來說幾件事情!”

說著,目光自大殿裡掃過。

隨後肅聲道:“有遼東來報,言說建奴首領努爾哈赤大舉集結兵力,意欲北上征服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若叫得逞,下一步怕是就要兵指我大乾了……”

話一出口。

奉天殿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如此的炸雷扔處出去。

這下,那些官員們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思。

女真人將要統一,而且還是努爾哈赤“御駕親征”,完全是一副要畢其功於一役的架勢,由不得眾人不緊張。

若是任由三個女真大部融合統一,努爾哈赤接下來的動作都不用猜,必然是大舉南下,侵擾大乾疆域。

這是必然的事情!

屆時可就不是如今邊境常有的小規模戰鬥了,到時候出現的,直接就是動輒數萬乃至於數十萬人的戰鬥。

那是一場大戰!

“陛下,臣以為當立即著遼東鎮大軍戒備,隨時準備開戰!”

下方兵部尚書陳新當即出列,沉聲道:“同時要發信其餘各鎮,命嚴加防備,防止韃靼、瓦剌趁機復起!

同時,神京裡也必須做好出兵建州,支援遼東的準備!”

陳新的話音剛落。

“陳大人所言甚是。”

賈琮上前奏道:“近兩年韃靼在我大乾的庇佑援手下,可是過了不少的舒心日子,如今能給他們表現的機會到了……

再加上女真各部都與韃靼相鄰,所以陛下當儘快遣人出使塞北,將旨意傳達過去,使吉侖儘早派兵左使,如此方顯我大乾上國之威嚴氣度!”

聽了賈琮的話。

前軍左都督李元忠的眼前一亮。

好主意!

這不就是典型的花別人錢,辦自己的事情麼?必須支援!

於是跨步出列,附和道:“臣附議忠勇伯之策。”

“臣附議忠勇伯之策。”

一片官員附和。

上方,承德帝點了點頭。

終於下定決心,“既然建奴賊首有統一女真,覬覦大乾的苗頭,咱們就不能放過他,將這幫蠻夷徹底的打殘打怕,令其不敢再擅起邊釁,方是長久之策!”

“陛下英明。”

百官齊齊高呼起來。

過了一會。

承德帝伸手虛虛壓了壓,奉天殿裡登時又變回鴉雀無聲的模樣。

“說完了外患,咱們再來說說內憂。”

承德帝面上絲毫表情也無,“去歲旱災,白蓮邪教又在山陝兩省死灰復燃,不斷教唆挑事,以至於上月溫州礦工造反,竟攻破了府城,眾愛卿可有對策?”

陳新復奏道:“陛下當即刻遣兵鎮壓。”

“陛下,臣有本奏!”

戶部尚書劉策出列道:“去歲各地的稅收不佳,目前國庫中的銀兩卻是不足以支撐接連的動兵大戰,還盼陛下從內帑中調撥些銀兩才是……”

承德帝,“……”

好麼,在這等著自己呢!

自從賈琮在揚州查抄了李、江、黃、潘四家鹽商,而後又有汪、程兩家康慨敬獻,無數銀兩被運到了神京。

只是那金山銀山到來,最終得入國庫的,連其中兩成都不到。

餘者皆充入了承德帝的內帑。

對承德帝的荷包,劉策早已經盯了許久,如今有了機會,哪還能忍得住?這都要打仗了,你作為皇帝總不好叫士兵餓著肚子罷?

所以,掏錢!

“劉愛卿,你看這樣行不行?”

承德帝使勁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道:“建奴一事上,尚需吉侖汗派兵左使,所以遼東鎮那裡的軍餉可以稍遲一些。

鎮壓山陝兩省的白蓮教,以及溫州府的反賊,所需糧餉戶部先行墊付,不足的再由內帑撥出,如何?”

話音才落。

戶部尚書劉策還未出聲。

旁邊的陳新便已經高聲叫了起來,“陛下,臣以為不妥!動兵打仗並非兒戲,軍中士卒可全指著那點糧餉的,一旦出了差池,再後悔可就晚了……”

太上皇點頭道:“陳愛卿所言極是,軍餉不可拖延!”

“……”

雖然知道自己逃不掉掏錢的命運,但承德帝的心裡仍是抱有幾分僥倖,掙扎著問道:“劉愛卿,此番動兵的糧餉所需,戶部還缺多少?”

“啟奏陛下。”

劉策低著頭稟道:“此番動兵的糧餉,國庫裡是一毫都掏不出來……”

承德帝大驚,“全要朕的內帑補貼?”

“還有今年修建皇陵、修繕宮中殿宇破損殘舊,也需要陛下出資!”

“什麼?”

承德帝下意識的捂了捂自己胸口的口袋,“此番揚州汪、程兩家敬獻的銀兩,不是全充入國庫了嗎?怎麼還都要是朕掏錢?”

“好叫陛下得知,前兩年頻繁動兵,糧稅都已經提前收到明年了,您去歲又免了多地的賦稅,所以今明兩年,國庫多半會無有進賬。

揚州來的銀兩,不光要留著給朝中百官發放俸祿,還要留著給工部用作治水防旱的工程耗費,動不得!”

說著,劉策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本摺子,恭敬呈了上來。

“嘶……”

承德帝下意識的抽了口冷氣,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

摺子上,密密麻麻的列著一處處需要花錢的地方,極為詳細,可在承德帝眼裡,這字裡行間全都寫著“要錢”兩個大字。

把承德帝看的滿臉難過。

這還不算。

等看到摺子的最後,承德帝忍不住驚撥出聲,“怎麼今年的官軍的糧餉,也需要要朕的內帑調撥錢糧?”

“唉……”

劉策重重的嘆了口氣,“陛下,國庫沒錢啊!”

“就從內帑調撥罷。”

看到承德帝臉上的不捨,太上皇直接替他做了決定,“皇帝你攢著內帑的銀子,還不是為了應對這樣的情況麼?須知國事為重!”

承德帝瞥了太上皇一眼。

無奈道:“兒臣謹遵父皇旨意。”

見目的已經達到,劉策當即躬身一禮,而後徑直退回佇列。

高臺上。

承德帝長身而立,朗聲道:“大乾祖訓,戍邊安民,乃是大乾國本之所在!今有建奴蠻夷,生具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懷德!

面對此等背主之徒,朕必遣天兵懲戒,寧耗一輩之鮮血,也要將其徹底降服,為吾北境子民拼出個和平安寧來!”

承德帝話音剛落。

奉天殿中便又響起了一陣如山高呼:“吾皇聖明,臣等願為陛下效死!願為大乾效死!

!”

君臣一心之下。

領兵的人選迅速確定。

太上皇親自下令,調密雲大營兵馬前往山陝兩省,配合錦衣府指揮使刑珂,共同鎮壓清剿作妖的白蓮教徒。

而溫州府那裡,則是由王子騰領兵平叛。

作為前任的京營指揮使,王子騰外放巡邊數年,也算是鍍金回來,承德帝自然要給自家小弟一個立功封爵的機會。

因此早早便知會了他。

這也是王子騰先前為何藉著給寶釵慶生,找賈琮求援的原因。

畢竟有前軍右都督洪戰的例子在,誰還敢看輕那些造反的“泥腿子”?能叫積年的老將翻車,就問你怕不怕?!

王子騰可沒打過仗,自然更是心裡發虛。

…………

榮國府,榮慶堂。

此時寧榮兩府眾人齊聚一堂。

中午散朝歸家不久,賈琮便被常貴請了過來,說是賈母又設了延席,叫賈琮、薛寶釵兩人也過去吃飯。

酒足飯飽。

薛寶釵留下和眾姑娘們說笑,賈琮則是和賈赦、賈珍等男丁直奔外書房去了。

等到了外書房。

幾個小丫鬟上了清茶之後徑自退下,眾人則是各自閒聊消食。

“琮哥兒,你今日朝上實在是湖塗啊!”

輕呷了口茶水。

賈政在一旁滿面懊惱道:“去年到陝西賑災,你不也是清剿過白蓮教嗎?這次你更應該主動請纓才是,白白放跑了功勞!”

“有這回事?”

賈赦的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因為只是掛了個閒職,所以賈赦並沒有上朝參政的資格,此時聽到賈政的話後,心裡也覺著頗為可惜。

隨後,賈政將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大致說了。

賈赦聽後鬆了口氣,朝賈政道:“琮哥兒有他自己的打算,咱們還是不要亂摻和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此番太上皇都親自調兵鎮壓白蓮教了,哪還用咱們毛遂自薦?”

賈琮臉帶笑意,“至於王大人那裡,他外放多年,不就是為了這次的機會嗎?我若是出面去搶,咱們兩家豈不是要鬧崩?”

“……”

賈政略想了想,不再言語。

賈琮放下手裡的茶盞,繼續道:“我估計北方建奴那裡,最終也得派人前往,所以留在神京也沒什麼不好。”

“你是個有成算的。”

賈赦笑道:“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不要受其他影響。”

“兒子心裡省得。”

賈琮笑著點了點頭。

似是想到了什麼。

賈赦的臉色又凝重下來,問賈琮道:“昔年女真族金兀朮的鐵浮圖近乎天下無敵,琮哥兒若是帶兵前往,可有把握?”

“還是沒影的事情,那裡好說。”

賈琮臉上仍掛著微微的笑意,“再說這戰事一起,有把握沒把握的,不都要上嗎?那是咱們家的榮華富貴的來源!”

“為了賈家,實在是苦了你了!”

一邊的賈赦輕嘆了口氣,“只是琮哥兒若是出征在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你如今可是咱們家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萬萬損傷不得的!”

賈政、賈珍等人也連連點頭稱“是”。

看著眾人眼裡或真或假的關心,賈琮臉上笑意不減,也不去追根究底,只是應道:“知道了,知道了……”

眾人正在書房裡說著話。

忽然門外有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跑進來。

“大老爺、二老爺、珍大爺、璉二爺、琮三爺……”

挨個的問了一熘安之後,那小廝才終於說到正題,“門口有一位自稱是總理內庭都檢點太監的老爺來了!”

“總理內庭都檢點太監?”

眾人不禁一愣,疑惑道:“那不是裘世安的官名嗎?他往常來的時候,直接就進來了,今兒怎麼偏偏擺起了架子?”

這時,賈琮的心中卻是忽然一動。

頓時想到了什麼,於是笑道:“咱們在這裡猜這麼多作甚,他既然在門口,咱們去迎一迎不就清楚了嗎?”

眾人恍然。

賈琮又囑咐道:“今兒這麼正式的叫咱們過去,怕是不止他自己一個人,待會都小心著些,可別惹了亂子!”

“???”

眾人聽到賈琮極為嚴肅的囑咐,登時愣住。

今兒不會還有意外吧?

一路疾行。

等眾人來到榮國府的大門口,便見到裘世安正陪在一位身著明黃長袍的男子身後,小心伺候著。

“這…他是……”

賈赦、賈政等人不由的都是一個激靈。

前方不遠處,明黃長袍上的龍紋清晰可見,來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見身邊的幾人全愣在那裡。

賈琮當即命小廝道:“快將中門開啟,然後去後院通知老太太她們來迎接聖架!”

“是。”

幾個小廝趕忙上前開門,另有一小廝撒腿便往榮慶堂跑去。

這時候賈赦、賈政等人也都反應過來,趕忙隨賈琮快步上前,來至承德帝面前躬身行禮道:“臣等見過陛下。”

“免禮平身罷。”

承德帝渾不在意的擺擺手,朝賈琮笑道:“你可是叫朕好找呀!”

賈琮愕然。

旁邊,裘世安笑著解釋道:“陛下方才先去了忠勇伯府,結果管家說你來了榮國府,所以又找到了這兒……”

賈琮恍然。

忙又行禮賠罪道:“是微臣的過失,累的陛下來回跑,還望恕罪!”

“是朕沒有提前知會你,不干你的事情。”

承德帝笑道:“朕還從未來過榮國府,今兒既然站在這裡了,索性進去看看……”

眾人忙簇擁著承德帝進門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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