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邊的人也不多,不過大家神態跟神色都挺正常的,就是一個個都比較緊繃,神色匆匆的,沒作過多的停留。

如此寧夏也才消去退回小院的想法。她還以為自己又中了什麼人的算計,被騙了出來。

不過外邊人可真夠少的。寧夏穿過住宿區來到了百技峰的中心區,這兒一向人都比較多,今日見竟不如往日十分之一的熱鬧。

大部分小商販都沒出攤,很多非必要的商鋪也都是大門緊閉,路上行人寥寥,行色匆匆,竟顯出幾分悽清來。

這就是現在的五華派,儘管都只是暫時的,但也足讓五華派門人都生出一股子巨大的落差感來。

區區魔種,竟鬧得他們五華派上下雞犬不寧,魔門這次當真是幹了一回頂厲害的事兒。這次是他們自恃高傲,沒有管束好底下的弟子,也不懂得防微杜漸,所以這回輸得這麼厲害。

不過也好,早發現也好過晚發現,以損止損。總歸比歸一門那樣無可挽回的慘劇也好得多,在這上邊他們還是幸運的。

可某些被這場人禍主動或被動殃及的可憐人卻依舊是是不幸的,躲不開悲劇的擺尾,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他們失卻親人的痛楚大概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彌補。

修真界當真是個龍潭虎穴,一進其中終身都不得解困。

那麼她呢?寧夏身在其中,歷經磨難地掙扎著,是如她所期盼著的有一日會成為盤踞其中的捕食者,還是會成為其中被撕吞得骨頭都不剩的肉雞?這些她也無從得知,更無法預測。

想到這裡,走過一路艱險至今仍能在這片天際下喘息,寧夏竟無一絲死裡逃生的快意感,只覺得有些發冷,很冷,某種沉重的壓力沉沉的壓在她的心上,叫她有些難以呼吸。

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也快步往前走,融入到人群當中,化作與一眾庸庸碌碌無異的身影。

—————————————

說起來,寧夏從沒有真正進入過水秀峰,自她進入修真界以來。

很奇怪不是麼?明明同歸屬於一個宗門,同屬主峰,也是宗門內女弟子含量最高的山頭,寧夏身為女修竟一次都沒有來過,也不曾對於這個地方有過一絲一毫的興趣。

說實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

縱觀她的前生,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混在男生堆裡的人。在她上一個並不算短也不算長的人生裡,她有過相伴十多年的閨蜜,也有十分交好的女性朋友,甚至在她並不順暢的工作生涯裡也有過或長或短的職場朋友。她從不覺得覺得自己跟女孩子們相處有什麼困難相反,從前寧夏的那些朋友都說她是那種很很可靠很暖心的知心大姐姐。

所以即便修真界並不是她上輩子所生活的那種常規社會按說也不應該有什麼不同才對。

可這個世界又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呢?不單單是力量體系的差異,而是意識跟文化的差異,而正是這種差異讓寧夏與修界大部分女子都隔絕開來,讓她難以融入其中。

曾經那個生活在大牛村的寧夏,如果沒有修真的話,眼下她大抵已經嫁了人生了孩子過上了種幾畝田的日子。

或許她因為曾經所受的教育也不一定會選擇出嫁過普通的日子。然而生活在這樣一個以封建社會為底色女子大多為男子附庸的世界,不論寧夏是想喬裝打扮混入其中尋求一番大事業,或是不避諱女子身份自立戶更生,亦或是過上不受拘束的流浪生活……她大概也都逃不過男女身份與地位差異的問題。

再世為人,寧夏想得很開,也很是想不開。

她曾經也想要認命,想著到了年紀等雙親給她物色一名條件人品不錯的男子成婚,在這個世界經營自己的小家庭。因此她也想過融入到村裡那些女孩子當中,學著跟她們一樣,相互分享些瑣碎小事,學會享受生活的點滴快樂。

可真正見識過星空璀璨的人,又怎麼可能真的就願意甘於井底那片零零星星,儘管這兩者同樣也都是天空的一部分,有著一樣的美麗。

寧夏也不是在否認別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維。她始終相信不同的人有著不同人生,只要是自己所選擇所期盼所珍惜的便也不會留下遺憾。

可問題就在她不願意自己做這樣的選擇,因為她曾經生活在一個那樣高度富足人人自強自立平等的社會,她也實在無法容許自己困囿於這樣方寸之間的天地。

就在她猶豫應該找個機會做生意開啟種田文流,還是找點別的什麼不一樣的路子脫離現在的困境,寧夏忽然發現這個世界貌似可以修仙,立馬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可當進入修真界,寧夏卻又發現修真界中男女之間的位置確實比之凡俗世界平衡了許多,也大多是如她意料之中地以實力為尊不分男女,然則仍然存有許許多多陰暗晦澀之處。

得到了命運的鑰匙,有很多女子走了出來,她們開始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可以不依靠任何人便可自由生活於此界。在這裡人人都以修為論,可以不以性別論,只要足夠努力,哪怕資質不夠也能夠走出自己的路。

可某種源自於凡俗世界根深蒂固的不平等意識仍舊影響著修真界。儘管擁有了與男子相差無幾的修煉資源和出頭機會,可很多女子也依舊無法走出意識到囚籠。

哪怕她們不必再被逼著被社會推著倉促嫁給某一個人也不用困於內宅天地相夫教子,她們的思維仍舊停留在過往那個俗世,不但不思自由解脫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反而在修真界給自己也套上如同俗世那頭一樣的枷鎖。

她們將自己困住了,將自己越削越弱卻全然沒有意識到,反而還為自己在劃下的圈中顯得越發突出而沾沾自喜——就是不肯去看外頭更好更加廣闊的世界。她們明明可以有著更好的未來,卻非要將自己困成井底蛙水中月,又是圖啥呢?

而在寧夏看來,水秀峰便是這樣一個很典型的例子。所以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對這座山峰本能地抗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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