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這麼多天,狼五就在吳家的地牢住了下來,不知天日。吳家人根本就不管他,也不動他,就是不讓他走。

狼五一直在擔憂外邊的狀況。擔憂養育他的貪狼鐧,擔憂教導他的曲尊長,也擔心他那些名義上實質上的弟兄們,越想越怕。生怕這些吳家人利用他的身份傷害他在意的人。

不管他天賦如何好,心智怎麼地成熟,始終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年哪有幾個心硬如鐵的?

後來吳家的人傾巢跑去獻祭了,吳家成了一個空殼沒人看守,狼五當時恢復一些立馬就跑了出來。他出來之後就眼見蓮霧城這一片狼藉的模樣了。

不過他運氣也挺好的,一分都沒耽擱,剛出門立馬就被貪狼鐧的人撞見了。

領隊的弟子認出了他,不由分說地將他帶回了寮內,現在貪狼鐧群龍無首,正需要狼五這樣名正言順輩分高的大局主持者。

時間緊迫,氣氛緊張,也容不得他們詳述會場之事,弟子們只大致說了下這幾日的事情,就急匆匆地各忙各的了。

忙什麼?當然也是忙著收拾家當,隨時能全身而退。也是,現下這樣的危境,自然要儘可能儲存組織的實力。

他們想保衛浮雲島保衛家人不假,但也存了點私心,年長的厲害戰力冒險去會場處理後事,留下了一批新生代的弟子在寮內打包各種物件,準備隨時走路。

這樣就算年長輩的全軍覆沒了,他們貪狼鐧也還能留住新生火種。只要人還在就還有重起的一日。

他們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真不能……那就逃罷。畢竟他們也是凡人啊。

不想情況有變,抱著必死之心前去的長輩們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整支隊全頭全尾地回來了,一個沒少。

還給他們帶來了一個好訊息。紅姬夫人會親自對付那作天作地,妄害人命的賊人……還讓他們收整各物,集合隊伍在寮內等著。

當即很多弟子都不明所以,有些聰明的猜到了卻也不不敢說出來,各懷心思,最後都按著吩咐照做了。

一時間,寮內人聲沸騰,都幹起自己的私活兒。沒人搭理外頭的兵歡馬亂,反正這是夫人的命令不是麼?

而那些憂心忡忡惦記著城內其他親人的貪狼鐧弟子也只能隨著眾位年長長官一起忙活。

不多久,紅姬夫人來了,當場面見他們這些弟子,就在寮內的比鬥場上,面對面。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離這位神秘首領這麼近。

她告訴大家,江東流已然灰飛煙滅了,不必驚慌。

那一刻所有的貪狼鐧弟子都說不清自己是空落的多還是鬆了口氣的多。

死了啊。他們也就……安全了。

不過他們也正事得了命令,收拾李,他們要離開這裡了?

離開浮雲島……到外邊去。

去哪裡?不知道。他們也不知道能去哪裡?不知道紅姬夫人會帶他們去哪裡?

不過這些顯然不是寧夏需要知道的。狼五也沒有打算告訴她,粗粗說了下這些天的遭遇,兩人一陣唏噓。

寧夏在感嘆對方的好運。狼五也在感慨大比的驚險之處,這是很多貪狼鐧的弟子都沒說到的。從寧夏的口中說出來,不是一般地驚心動魄。

而且當時在地牢,他也逃不過那兩場劍鳴。只是狼五與聖脈冤屈無關,修為也算身後,當時難受過了就好,沒啥大的影響。

最慘莫過於那些被冤屈殺死的結陣弟子,做了江東流的血祭冤魂,竟連完整的屍體也沒留下。著實叫他們難過。

狼五相信,若是他當時也在,說不準就冤屈地死在現場了。他既有些僥倖又是自惱,惱怒自己的不爭氣。

災禍過後,見到這麼多同伴逃過一劫,又再見故人好好地站在跟前,狼五難得有些喜形露於色。

“……唉,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寧夏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不過立馬就被無邊無際的輕鬆和喜悅覆蓋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寧夏並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知道,答案必定是否。

浮雲島封閉,若非試練,外面的人進不了,裡邊的人出不去。寧夏之後的修煉之途亦是漫漫,回頭走只怕不大可能。

也就是說,這一回也是真的是最後了。

出了此島,兩人也許一生都不會相見。事實上他跟重寰一樣,一個死別不得見,一個生離不復相見。

修真界兇險,修士間交情泛泛,和睦相處已是難得的知交。經歷了這麼多事,寧夏早就將此人當做朋友了。狼五也算是她在浮雲島難得的友人。

想到兩人此生再也沒機會相見,心中難免有些難過。

聽出寧夏的未盡之意,江華琅亦有些愣忪。他也未嘗沒有失落。

友人相交併不是寧夏的自我感覺。他亦然,不知不覺負起責任,不知不覺瞭解起來,不知不覺已將寧夏這個人視為友人。而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責任感……

他也知道此去一別,兩人真的很難相見了。

除此之外,而他還有一層寧夏無法理解的憂慮。貪狼鐧此間大變動,他們真的不知道該何往了。紅姬夫人話裡話外透露要帶著他們離開的資訊,可是……這麼多年來,他們從未離開過這個小小的島嶼啊。

他們也一直以為這輩子也會在這方寸之地了殘此生。

那麼他們接下來的路會是怎麼樣的?更平坦?還是更崎嶇?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們願意相信紅姬夫人,可他們不敢相信自己啊……諸多憂慮凝在心頭,難以釋懷。

再疊上故人難相見的惆悵之意,江華琅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之意。可這些東西他都無法對寧夏明言,而寧夏也只以為對方亦在失落。

兩人各自傷懷,一種情緒,兩種心態。不過終歸都有些捨不得對方。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兩人真的要說再見了。

臨行前兩人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寧夏打破了這陣古怪僵硬的氣氛。

“……在下寧夏,見過江道友。”許是也覺得自己這話有些滑稽,寧夏說完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江華琅聞言愣了下,也笑道:“在下江華琅,見過寧道友。”

“再見。”

“再見。”

兩人斜陽下相悖,誰也沒有回頭,有如他們萍水相蓬的緣分。

終有相見之日,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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