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元衡真君能夠清晰地聽到林榮發出一聲滿腹感懷的嘆氣聲。聽上去像是在遺憾。

至於在遺憾什麼,自然就不必贅言了。

到如今的場面,他亦無話可說了。

進入修真界多年,他經歷得太多,見過的風風雨雨不計其數,現下這種也不過是毛毛雨而已。比這更驚險的,也不是沒有。

但不知為何,元衡真君的感覺從不曾麻木。每遇一次,他依然會感到擔憂,屢試不爽。

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元衡真君清楚地知道,只消一進入這個修真界,就沒有真正的孩子。

修真界是一個利慾薰心的時間,能力之上,人與人之間只以力量論關係。什麼人情、輩分甚至是血緣都要排在後邊。

他對此並不是很贊同,但這也是現行世界人人皆盡認可的規則,哪怕是為了不被當做異類,他至少也得表面上贊同。

像寧夏這樣的孩子進入修真界以後,遲早有一日要面對修真界的各種險惡,也遲早有一日成為利慾薰心的大人。

但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多護住一些這樣年幼的孩子,直到他們渡過短暫的童年,在長輩的帶領下一步步探尋這片既危險又神秘的天地。

然而,如今看來他的這個小弟子,可能無法體驗這個待遇了。修真界的險惡迫不及待地尋上了她,逼迫她快速長大。

還是在這樣一個他們這些做長輩無法幫到的境地。看來她只能靠自己撐過這一關。

甚至元衡真君都不知道那尚且弱小的孩子能不能撐過這一劫。

“真君,到您了。”林榮的叫聲喚醒了他的思緒。

元衡真君點點頭,在現場諸多後輩的圍觀中踏入那個陣法,輸出了自己的靈力。

也罷,他多使點勁兒好了。

那小東西倒還挺合他眼緣兒的。權當是為陣法堂多留下一根好苗子。

元衡真君在眾人的驚喝聲中猛地收回自己的靈力,獨獨站在陣法中心,不知道在做什麼。

元衡真君是眾修士之中修為最高之輩,自然引人注目,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落入各路有心人的眼中。

各派弟子只看到這位身份極高的元嬰道君施施然地走進了陣法,接過了上一位的手尾,開始輸送靈力。

元嬰道君的靈力自然是不同凡響,異常厚重的靈力極為精純,閃爍著異常耀眼的光芒。

正在眾人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卻發現對方陡然停了手,站在陣心兒,手裡一陣比劃,不知道在做什麼。

沒去理會那些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音,元衡真君繼續手下的動作。他用靈力割開指尖,逼出半滴精血來。

小小的半滴血,可不簡單,饒是元衡真君靈力深厚,血液出來的那一瞬臉上也有些發白。

不過很快他的臉色就恢復了正常。畢竟他不是妖獸,靠血脈固定修為之類的。但精血畢竟是人的力量本源,自然有稍許損傷。

元衡真君用靈力將那半滴精血包裹住,懸在眉心正中,鮮紅的血液在靈力的作用下發出瑩瑩的光。

他本來跟著來鳳鳴城只是想偷個懶,遊玩一番。沒想到閒沒偷到,倒是虧了整整一滴精血。

此話怎講?

寧夏跟金林那日遭遇不明勢力下毒,命在旦夕。當時元衡真君舍了半滴精血為倆人療傷,但並沒讓其他弟子知道,就連明鏡真人也被瞞在鼓裡,只以為是元衡真君的神通廣大。

也是寧夏好運氣,事情過去不久,她體內的精血尚未煉化。元嬰道君的精血哪能這麼快被煉化。

這麼說來,寧夏體內就還有殘餘的精血,這些殘餘的力量仍然跟元衡真君有著微弱的聯絡。那樣,只要他以同源的精血感應,必能引起寧夏體內靈力的共鳴。

靈力共鳴一起,稍稍加強聯絡,再輔以令牌的聯絡,寧夏被傳送回來的希望就增大許多。

而寧夏一出來,被封鎖的術法塔即被開啟了一個豁口,嶽麓他們也好尋到突破的方法。

至於其他的人,他就無能為力了。畢竟身上擁有他鮮血的只有陰差陽錯,又是自己愛惜的小輩的寧夏,他能做的只有這樣了。他的精血又不是白來的。

“真君他在做什麼?”同行的五華派弟子十分不解,對不遠處的明鏡真人道。

明鏡真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說罷,他也不管對方失望的神色,心事重重地望著元衡真君的方向,嘴唇緊抿。

在見到元衡真君動作的那一瞬,嶽麓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他下意識地給陣法支起保護罩,隔開各派弟子。

直到對方順利地逼出精血來,嶽麓才鬆了口氣。

開玩笑。這位道友也太魯莽了吧,竟然於眾人之中直取精血,萬一被有心人襲擊怎麼辦?雖然他不認為那些宵小之輩敢,也不覺得他們能造成什麼傷害。

嶽麓只是單純在擔心某些隱匿的有心人會被巨大的利益迷昏貿貿讓出手。要是不小心毀了陣法,跟令牌母體,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啊喂!原來你在擔心這個?!

當然,現場的絕大部分修士根本就不知道元衡真君在做什麼。就是有些迷迷糊糊有印象的傢伙,也不太確定。

這位元嬰道君到底想做什麼?

而同一時刻,術法塔內的某片封閉空間。

正在收拾床鋪的寧夏陡然間感到一陣心悸,而且不知為何體內的血液異常的湧動,胸口燙得厲害。

寧夏愣了下,撫上胸口,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篤篤篤。”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驚醒了她。

這個點,應該是郭霓沒錯。額……肯定是,因為她開始叫了。

寧夏連忙走過去開門,免得這位焦躁的女士不耐踢門而入。

“昨夜睡得可好?”郭霓豪不見外地走進來了,跟到了自己家似的,十分自在地坐下給自己倒了壺茶。

“哪能?”寧夏苦笑。這種情況還能睡得好,她的心得有多大啊。

她加入叛軍已經近半個月了。按說有了組織應該更有底氣才是。

然而——

這半個月秦明那邊突然好像對她失了興趣,不再找她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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