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落子無悔,寧夏當初答應也不是為了報酬,只是見證了這樣的人倫慘劇忍不住也想能替那些可憐人做些什麼她能做的。

只是當時她還覺得沒什麼,甚至自覺此行頗為十分大義,如今倒是有些回味過來。她當時的那些念頭和情感純粹道可以用愚蠢來形容,不知天高地厚便是形容她這樣的人。

在自己的未來尚且不能保證的情況下,她又是從何而來的信心擔負起被人的過往或未來?

這些人交到她手裡的也不單單只是遺物或信件,而是揹負著人一生最後的寄託與遺願。這攜代表的東西太過沉重,稍有不慎連同自己都有可能陷入這個泥潭中。

湖陽派一事如此,眼下第五家的事也是如此。

寧夏有時候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在這些事中充當什麼樣的角色,到底是全了別人的願望,亦或是隻是自作多情攪和了別人的生活。

但走到這一步她也早就認命了,有些事情終歸是自己的選擇所致,也沒必要糾結。

“哦?”韞茂真君有些愣神,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長子的事情,微微失神。

“你們可真是父子倆,淨是會開空頭支票,做生意不虧你們啊。”寧夏搖了搖頭,恍然想起那位靈臺兄當時委託她的情形,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套路。不得不說遺傳這種東西真的很可怕。

然而寧夏一時嘴快,倒是忘了要注意言辭,一不小心又說漏嘴了。

“額,支票是何物?”對方有些尷尬地道,眼眸裡淨是疑惑,在嘴裡回味了一番覺得頗為新奇。

好吧,她都忘了不能再古人面前說這些新潮詞彙,因為對方極有可能會較真。

寧夏之前就沒注意在元衡真君跟前唸了句網路流行語,對方一聽當即若有所悟,感悟著感悟著就有所提升了,一舉破開多年都沒有進境的修為屏障。

於是元衡真君出關之後高興異常,非得問她這流行語的出處其實就是一句爛大街的心靈雞湯啊,哪有什麼出處?當時她就隨口編了說辭,結果對方當真了,還親自去查……

認真的元衡真君沒能找到這句話的出處,很自然地覺得這是寧夏說的,又不肯承認,非得塞給她獎勵以表謝意。

寧夏:

反正跟較真的古代修士不能認真啊。

當遇到這種情況的最佳處理方式便是……轉移話題。寧夏連忙扯著對方說起第五紫當初有多坑,免得他又開始糾結起支票是什麼。

再說了,第五紫的確是坑著她來的。這一路上雖是陰差陽錯才導致的各種事,但她也真的吃了很多苦被追殺得也是莫名其妙。有機會可不得跟對方親爹交流交流,告上一賬才舒坦個。

兩人在這黑漆漆不知道通向哪裡的暗道中笑笑鬧鬧,也頗有些苦中作樂的意味。

其實誰也知道眼下的情況並不容樂觀。尤其是韞茂真君,他的情況也不知道還會惡化到什麼樣的地步。

他傷口估摸著已經開始發炎潰爛了,靈力也一點點逸散開來,若是再得不到治療便真的要到最後了。

如果不是還有執念吊著一口氣,估摸著他現在已經躺在地上離等死不遠了。

而且就算他們最後出去了一切也都是未知數。因為就連韞茂真君也不知道這條密道會通向何處,他也不曾啟動過這個傳送陣,只知道有這麼個用處。

大抵因為是用於危急存亡之時救急的密道,歷代繼承人也少有啟用的,此處都不知閒置了多少年,置身裡頭,除了周圍濃重叫人壓抑的黑暗外,更多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這樣地安靜,假若兩個人都不說話的話,正常人在裡頭多待一會兒大概便會懷疑自己的存在了。

他們兩個人靠著走,可以說說話倒還好些。

只是韞茂真君失血過多不比尋常人,他的意識漸漸的也開始模糊不清,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這黑暗寂靜的環境,模糊的意識更容易混淆時間跟空間的界限,待得久了即使有人陪著聊天也很容易昏昏欲睡。

韞茂真君如今的狀態遠差於寧夏,自然更難維持清醒的神志。好像有些……累,好想好想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用想。

但他又怕自己睡過去之後再也醒不過來了,遂只能強迫自己一直清醒著,中途間昏昏醒醒,簡直是一場煎熬。

有那麼片瞬,他真的懷疑自己已經身在地獄了。而寧夏的聲音大概是這片空間唯一讓他感到自己還或著的證明。

寧夏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對於對方的情況她也並非一無所知,只是沒有挑破而已。

對方是一位元嬰大能,還是一個縱橫數年的大家族家主,自然也有他的驕傲。在這種情況下,寧夏覺得對方大概並不需要安慰,至少不需要她這個外人的安慰。

所以寧夏也只挑了些輕快的話題說說,並不涉及那些叫人沉重的現實,一邊也在暗暗祈禱能快些出現轉機,好結束這段旅途。

她真的真的不想出去對方便成了一具屍體。

“噓——”忽然對方斂了笑容,望向某個方向有些鄭重,腳下的步子已經不自主地停了下來。

寧夏連忙止住步子,感覺對方吃力地轉了個方向,似乎在看什麼。

“……原來如此。”對方嘆息道,語調帶上了幾分高昂,止不住地高興。

不是……老兄,你在高興啥好歹也分享一下,賣關子有必要?

只是對方也不說,倒是一該剛才的被動與頹喪,主動地“拖”著寧夏往某個方向走,一副相當急切的樣子。

看來找著了路……

說是“拖”,其實只是稍微牽引下方向罷了,最後還是寧夏扶著人往對方的目標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奔頭,兩人一時間也不費心維持那些有的沒的話題,開始專心致志地朝目的地走去。

果不其然,走了一陣寧夏就感覺周邊的空氣發生了變化,好似開始流通起來。

為什麼這麼說呢?

原先空氣中迷茫的陳腐之氣逐漸便淡,開始有風。

那種死氣沉沉化去了很多,感覺他們好像已經從死衚衕裡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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