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嬌。”

原先在低著頭的某人僵硬了下,顯然已經聽見了,卻一直低著頭沒敢做聲。

“郇嬌。”對方又喊了一聲。地上的人這才清了清嗓門低低地應了聲。

郇嬌抬起頭,順著陰影望去,對上了某個人的視線。

“瑞豐真君。”她低低的道,神色有些羞赧,似乎不太敢面對對方。

不但是因為方才輸了的事,還有這些年她的所作所為,想必給對方添了不少麻煩罷。對方能忍耐到現在都不放棄,對她是真的好——

“可是能站起來?”對方看著她掙扎著要起來,顫顫巍巍的,沒忍住伸了伸手,似乎想要上前幫一把。

“弟子自己就可以了。”郇嬌抿了抿唇,掙扎著還想努力一把。不想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經歷了一場竭盡全力的比鬥,腿腳無力,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倒在地,最後還是旁邊的瑞豐真君扶了下才勉強站穩。

“行了,你就別忙活了。瞧瞧你都這樣兒了,還死撐著做什麼?歇歇罷。”瑞豐真君的語調滿是無奈。

“真君。”不知為何,聞言郇嬌卻忽然鼻尖一酸,竟一時間沒忍住哽咽了下,險些落下淚來。

“怎麼了?”其實不用問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想必還在意剛才的比鬥罷,可眼前的人真的需要排解一下。看著她的表情,若是再不緩解下,恐怕得當場哭出來。

感覺到那人笨拙地摸了摸她的頭,郇嬌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瑞豐真君有些慌了,不明白這都安慰了怎麼還哭上呢。就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用錯了方式或說錯了什麼話的時候,對方出聲了。

對方帶著哭腔道:“我……是不是很蠢?”

額……這問題——

瑞豐真君有些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你都想到哪裡去了?只是比鬥輸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旁邊早就豎起耳朵聽這邊動靜的眾弟子都不免有些驚訝。這是瑞豐真君說的話?這就是他的態度?好似與傳聞截然不同啊……

寧夏等人聞言也有些奇怪。

可郇嬌還是抱著手一個勁兒的哭,也不知道在哭什麼。瑞豐真君幾番安慰失敗之下終於放棄了,苦笑了下任由對方胡鬧了。

……這跟所有的傳聞都不一樣。

什麼憐憫、可憐、愧疚……沒有一個是正確的!

老父親也不過如此了。反正寧夏就想不明白關係這麼親近的兩人怎麼到現在都還只是一個不尷不尬地準“準師徒”的名號。

瑞豐真君跟郇嬌的相處將兩人關係的冰山一角揭露出來顯露在人前,讓在場不少弟子既驚奇又疑惑。

瑞豐真君也很無奈,其實他也不想這樣被被那麼多弟子看著。

但是郇嬌這兒始終是個問題,一日不解決,日後必定會成為她的心病。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其實外邊對他們兩個關係的猜測最靠譜的一個大概就是愧疚。其他不說,瑞豐真君對於這個孩子心中始終有著一份揮之不去的愧疚感。

當年錯怪對方,糾結至今,那年的經歷已經成了郇嬌的心魔,日夜糾纏於成了她揮之不散的夢魘,更是將她拖得寸步難行。

雖然對方的修為看似穩步上升,生活也步入了正軌,甚至在她的庇佑下過得更好。但這也僅僅只是表面上看罷。

瑞豐真君心知對方受到此事的影響到底有多大,這種影響在數年後的今日依舊顯著……她變得不再像她自己。

郇嬌最初是個什麼樣子?漂亮的,驕傲的,朝氣蓬勃,不肯言敗……

那麼現在呢?

只剩了個“不肯言敗”。其他的都被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摧毀得一乾二淨。

不是不肯服輸的“不肯言敗,而是“不能敗”。遭世事變故後其實她的內心早已偏離走向另一個方向,所有的健康發展都攔腰截斷。

她的“不能敗”則是她心底最後一條防線,維繫了她殘留僅剩搖搖欲墜的尊嚴,同時也截斷了她再度向前走的橋。

這是瑞豐真君所看到的……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次任性會害得對方至此。

同是這也是瑞豐真君至今維持著這段奇怪關係的原因。

不破不立,若不徹底打破那座參與的橋基,永遠都不可能建立新的橋。

收其為入室弟子很簡單,對別人來說是要經過九九八十一難才能達成的事情。可對他來說不過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收過弟子,便是隻衝著心中那份愧疚也能將其當場收入門下。

然而收徒之事容易,修復之路漫漫。

若是就這樣收她為徒,對方的心病怕是一輩子都不能好。幸好……

看樣子這犟頭犟腦的終於緩過來了。這是想明白了?瑞豐真君無奈拍了拍對方的發頂,神色無奈又有些欣慰:“你啊……”

雖然很殘忍,但是陳年腐傷不清乾淨又怎麼能迎來好轉的一天。最最徹底的治法不過是忍痛剜掉已經化膿惡化的部分,重新開始。

哪怕對方也許不再是過去的她,也仍能有痊癒的一日。

這才是瑞豐真君想要看到的。

歷時多年,瑞豐真君終於見到了這一天,總算鬆了口氣。

郇嬌也不想在對方面前顯露出如此狼狽的一面,可眼淚就是怎麼都止不住,心頭萬千話語最終都凝成一句話。

“對不起。”

男人嘆了口氣,順了心意輕輕地攬了攬對方。

對不起。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寧夏也不好繼續留了,悄悄地退離了中心地帶。

“嘿,寧師妹,這邊!”

寧夏抬起頭,正好看到何海功興奮地朝她揮手,金林也在,正含著笑意看著她,作恭喜狀頗有些搞怪的意味。她有些驚訝,揚了揚眉:“你們怎麼在這?還以為你們都在前邊呢。”

因為忽如其來的小插曲,原先觀戰的人都湧到前邊看“熱鬧”了。不過寧夏估摸著他們也看不了多久了,她退出沒多久就聽到中間處傳來遺憾的噓聲,人群漸散,大概兩位主角也不想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敘情,先行離開了。

寧夏在前頭看了一圈沒看到人就放棄離開了,沒想到他們根本就沒想著擠進去,在外面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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