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再說司棋。

因賴尚榮並未告知,還要先去瀟湘館一趟。

故而,從賴家出來,回到綴錦樓,片刻不敢耽誤。

一面隨便拿了些點心,分給門口的繡橘和小蓮花,一面吩咐道:“大爺吃了飯就來看小姐,咱們今兒晚上將就一頓,免得耽誤了正事,一會兒大爺來了,你們就在院門口守著,別叫外人闖了進來。”

繡橘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一旁的小蓮花卻疑惑道:“賴大爺來了,咱們不是更應該在裡頭陪著小姐,避避嫌嗎?”

司棋沒好氣道:“叫你守著你就守著,有事我擔著就是,哪來那麼多廢話!”

她素來在綴錦樓內,一個唾沫一個釘,說話比迎春還要好使,小蓮花也不敢反駁,唯唯諾諾的答應一聲,低頭對付手中的點心了。

司棋拽過一盒點心,吩咐道:“吃完了就去院子裡等著,大爺來了記得通傳,也好叫小姐有些準備。”

說完,轉身進入樓內。

屋裡的迎春早已聽到門口的對話,面帶桃紅,低眉垂眼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距離寶釵歸還累金鳳,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當時,她激動的過了頭,恨不能投懷送抱不假,而今時過境遷,一想到,要單獨面對賴尚榮,心裡頭只覺得發虛。

若非司棋一意孤行,擅自做主,她甚至做好的鞋襪,都未必有膽子送去,更遑論主動邀請。

見司棋進屋,忙問道:“賴……賴大哥怎麼這會子還要過來?”

司棋一面將點心遞給迎春,一面笑道:“奴婢給大爺試了小姐做的鞋襪,大爺甭提多喜歡了,顯是也惦記著小姐,自然片刻都不想耽誤。”

見迎春一副近鄉情怯的模樣,雙手捧著點心盒子,巋然不動。

催促道:“小姐快吃些墊墊肚子,一會兒大爺來了,可就沒時間再吃了。”

“哦!~”迎春提線木偶似的答應一聲,立即捏起一塊點心,遞到唇邊,緩緩送入口中咀嚼起來。

乘著迎春進食的空檔,司棋叮囑道:“奴婢已經安排好了,繡橘和小蓮花會在院門守著,奴婢就守在屋外,小姐一會兒就在房內陪大爺,若是有人來奴婢能擋就替您和大爺擋著,若是擋不下來,屋裡也能早聽到聲兒!”

“啊!~”迎春輕呼一聲,口中的點心也散落到了裙襬上。

囁嚅道:“屋……屋裡怕是不妥吧?連……連個坐的地兒都沒有!”

“小姐!”司棋抱怨一聲道:“怎麼會沒有坐的地兒?小姐的床上難道還坐不下兩個人兒?”

說著,半蹲在迎春身前,將裙上的點心屑撣了撣。

繼續道:“這裙子髒了,小姐快些吃,咱們一會兒換一身輕便些的衣裳,這大熱天的,在自己屋裡裹著麼多做什麼?豈不叫大爺誤會,小姐拿他當外人待了?”

這番說辭倒是與邢夫人所說不謀而合,迎春想起邢夫人的叮囑,不覺面紅耳赤。

一時情怯道:“別……大晚上的,還是在堂屋見吧!”

“小姐可別忘了,大爺讓您兼祧二房是不錯,可他也是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了您,您可不能恃寵而驕,得了兼祧之位,就忘了大爺對您的好,端起小姐的架子啊!”

並非司棋想要賣主求榮,而是她十分清楚,賴尚榮身患寡人之疾,那孽根性不小。

既然大晚上過來,自然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總會琢磨著帶些什麼離開。

雖說迎春兼祧已經定下,但被賈赦賣給賴尚榮也是事實,萬一迎春惹得他不快,使他敗興而歸,這兼祧未必沒有反覆,可就有違她替迎春,邀請賴尚榮登門的初衷了。

故而提醒迎春,若非賴尚榮有情有義,非要給她一個名分,早就一頂小轎接到家中,屆時還不是任賴大爺予取予求,哪裡還有機會在這裡矯情,閨房避諱之類的閒話。

這番話雖在情在理,但畢竟有些難聽,好在迎春也覺得煞有其事,加上她本來就唯唯諾諾慣了。

聽了司棋的話,本就不堅定的立場,再也立不住腳。

“我哪有恃寵而驕,不……不過是有些害怕……”

“小姐有什麼好怕的?老爺替您開了便門,可不就是方便大爺進出的嗎?況且,若非這突如其來的國孝,小姐這會子都嫁過去了,誰又敢多說什麼!”

迎春羞不自抑,慌忙低下頭,喝止道:“快別說了,按你說的辦就是!”

匆匆忙忙墊了點點心,牽線木偶似的在司棋的伺候下,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

見司棋拿著換下的衣裙,轉身出了門,迎春才獨自一人,雙手緊扣,惴惴不安的,端坐於屋內的閨床之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發覺有一道目光在自己身上探究,於是抬頭一看,只見賴尚榮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四目相對,只見賴尚榮那鷹隼似的眸子,似乎有一種特殊的異能,彷彿能穿過紗裙一般,灼在自己身上。

迎春只覺得身上火辣辣的難耐,想要起身行禮,卻彷彿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怎麼也站不起來。

正惶恐不安,就見賴尚榮一句話不說,便一臉猴急的,衝到自己身前,一雙大手就衝著自己身前襲來。

迎春下意識的便想要躲閃,才驚覺自己早已被施了咒術,當下只得羞怯交加,想要出聲阻止,又記起邢夫人和司棋的叮囑,生怕惹得賴尚榮不快。

眼見著,那雙大手彷彿帶著噴薄的熱浪,越來越近,似乎能穿透自己的肌膚,帶著如太陽一般的溫暖,直入心肺。

隨著那雙大手貼近,沒輕沒重起來,居然沒有想象中的灼傷,反倒溫熱的一塌湖塗,迎春也不覺有些動情。

忍不住從嗓子眼,發出一聲百轉千折的悶哼。

“小姐!小姐!”

正在此時,只聽耳畔傳來兩聲呼喚,迎春頓時如遭雷殛。

只見司棋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

“賴大爺來了!”

打眼望去,屋內哪裡有賴尚榮的蹤跡,原來剛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嗯!~”想要應聲表示知道了,沒成想,剛才的呢喃卻餘勢未了,帶出了一段拖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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