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賴尚榮又素來惜命。

所以,第二日到了衙門,處理完衙門事務,便坐上了去順天府的馬車。

按理來說,他與錦衣衛指揮使齊寧交情不錯,而順天府尹賈雨村他卻從未見過,不應該捨近求遠。

但錦衣衛畢竟是直屬於皇帝的權利機構,找他們辦事,容易引發皇帝的猜忌。

而賈雨村此人,不談其秉性如何,至少處事圓滑,又深諳為官之道。

且這種桉件,本就屬於順天府的職責範圍,實在是在合適不過。

國營司與順天府,在水泥經營權的稽核上,也算是有過交集,賴尚榮自報了官職,便被引到了偏廳之中。

少頃,只見一生得腰圓背厚,面闊口方,身穿三品官服之人,滿面春風走了進來。

“賴兄弟久聞大名啊!”

“府臺大人言重了!小弟冒昧前來,多有打擾啊!”

賈雨村聽聞賴尚榮到訪,不敢怠慢,當年進士及第,他心中也頗有一番抱負,可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上了一課。

只因為沒有與那些同僚們和光同塵,便被強加了一個貪酷的罪名。

好在有同年林如海的舉薦,才能再度復官。

賴尚榮雖只是五品郎中,但卻簡在帝心,以同進士出身一年之間便做到了掌司郎中。

原本在就職之初,他便想著與賴尚榮結交,奈何賈政離京,無人引薦。

他畢竟是正三品,太過主動未免稍顯突兀,今日到訪卻給了這個機會。

於是笑道:“兄弟哪裡話,為兄本打算等政公忙完這陣子,勞煩他引薦,也好向賴兄弟當面致謝,沒想到竟勞兄弟親自登門,真是罪過啊!”

賴尚榮不解道:“致謝?”

賈雨村嘆道:“京官難做啊!不瞞兄弟,為兄就任這順天府,也是戰戰兢兢,難為兄弟知道為兄的難處,分潤了水泥經營權的稽核權,如此也才有了一些騰挪的空間。”

賴尚榮暗道,賈雨村說話果然讓人如沐春風,今日貿然登門拜訪,他多半看出自己有事相求,所以先借著經營權拉近距離,也給自己一個相求的臺階,難怪他能平步青雲。

見狀也熱情道:“都是為朝廷效力,雨村兄不要嫌麻煩才好!”

“哈哈哈!”二人相視一笑。

賴尚榮開門見山道:“不瞞雨村兄,小弟今日前來,乃有事相求!”

賈雨村拍著胸脯道:“你我兄弟,何必這麼見外,只要兄弟能幫得上忙,必定全力以赴!”

幫得上忙全力以赴,幫不上自然是愛莫能助。

賴尚榮聽出了話裡的意思,笑道:“小弟昨日在榮府赴宴,二太太和寶玉突然發狂,府中傳言是中邪了,而昨日進府的馬道婆形跡可疑,想勞煩兄臺將其抓來審問!”

賈雨村聽聞,再無疑慮,此事非但無礙,反倒於公於私都益處。

於是立即問明瞭馬道婆住處,喚來衙役前去抓捕馬道婆。

而賈雨村則陪著賴尚榮閒聊起來。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衙役稟報馬道婆已經帶到。

賴尚榮才對著賈雨村拱手道:“小弟還有個不情之請,這馬道婆乃是寶玉的記名乾孃,府上也想聲張,勞煩雨村兄將人捆好,準備一間靜室,容我先行問過。”

賈雨村忙道:“理當如此!”

隨即命人下去準備。

賴尚榮隨後跟著衙役來到一間靜室,在門口看了看裡面捆了個結實的馬道婆,才邁步進去。

沉聲道:“不想受苦就老實交代,你和趙姨娘是如何合謀加害太太和寶玉的!”

馬道婆原本還想負隅頑抗,但賴尚榮一口道出趙姨娘,她已是魂飛魄散。

便倒竹筒似的,將事情經過複述了一遍。

賴尚榮聽到並非什麼巫蠱之術,而是用了從身毒傳過來的藥丸,又聽說兩顆藥丸都用在了王夫人和寶玉身上,心下大定。

既然不是那未知的巫蠱之術,那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他並沒有為王夫人和寶玉討公道的想法,反而若不是王夫人要替自己做媒,他都懶得管她們母子的死活。

現在,自然另當別論了。

至於趙姨娘,誰叫她偏偏選擇這麼個時候,也怪不得他了。

賴尚榮眯著眼走出靜室,來到偏廳。

賈雨村起身問道:“如何?可問明瞭?”

賴尚榮拱手道:“有勞雨村兄了!情況兄弟已經問明,解藥也已拿到,待兄弟我回去問了政叔,再讓他差人過來,商議如何處置吧!”

賈雨村自無不可,賴尚榮離開順天府,徑直趕往榮府。

躺在床上的賈政,見到賴尚榮面色有些難看。

昨日他雖然並未親見王夫人被按壓的場面,但他向來好面子,從下人的傳話裡不難聽出,賴尚榮難免與自家妻子有所接觸。

“你……你怎麼來了?”

賴尚榮只當他掛念母子二人,掏出瓷瓶,笑道:“政叔莫急,這是太太和寶玉的解藥。”

接著解釋道:“昨日侄兒回去的路上,聽玉釧說馬道婆昨日進府行跡可疑,今日便尋到雨村兄,將其抓到府衙審問。”

“什麼?好個賊婦!”接著疑惑道:“她不是寶玉的乾孃嗎?”

賴尚榮正等著這話,他不好一開口就說懷疑趙姨娘。

畢竟趙姨娘即便行跡可疑,自己又為何偏偏留意,所以趙姨娘只能是由馬道婆之口供出。

“據侄兒審問,馬道婆是和趙姨娘合謀!”

“什麼?!”

賈政驚呼一聲,若非腰部無力,差點驚坐而起,緩過神來立即問道:“這事除了賢侄和雨村,可還有旁人知曉?”

賴尚榮忙道:“侄兒知道馬道婆是寶玉乾孃,所以是單獨審問,就連雨村也沒參與!”

“好!好啊!”

古代寵妾滅妻,非但是以下犯上的大罪,更為士林所不齒。

他向來最好面子,這事雖然並非是他授意,但只要傳揚開來,外面自然少不得閒言碎語。

“此事還請賢侄幫忙保密,如今解藥既然已經到手,還是大事化小的好,雨村那邊我也會差人去請!”

賴尚榮只當他不忍趙姨娘伏法,自己畢竟只是想盡快救治王夫人,既然賈政都不追究,自己又何必多事。

丟下解藥,轉身告辭。

卻不知道,賈政聽聞只有他一人知道內情,便存了將此事死死瞞住的想法。

以馬道婆是寶玉乾孃,府裡已經有中邪的傳聞,怕引來不利於皇妃的非議,請賈雨村大事化小,只將人趕出京城。

畢竟只要定桉,必須要有口供,一旦訊問趙姨娘也無所遁形。

而為了自欺欺人,也為了一旦事發,自己可以完全撇清關係,竟對趙姨娘參與,也裝作毫不知情。

當然,防患於未然,對於趙姨娘寵妾這個名頭,則必須拿掉,所以自此以後,只當她是個死人,再也沒進過東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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