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拎著被退回的禮物,從梅家出來,他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想不通,明明在他看來是件好事,梅家為何如此排斥。

一邊是父親的遺命,不,這回不止是父親遺命了,若不能找到解決之法,看梅恭決絕的態度,別說百日內完婚,怕是婚事都會有變。

這對於薛蝌來說,是不能接受的。

薛家雖然祖上曾經做過紫薇舍人,但那畢竟是陳年舊事了。

相反,這幾代人下來,都是掛著皇商之名,行商賈之事,到如今,更是隻有戶部行商的名頭。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在這個時代並非一句空話,薛寶琴嫁入梅家,可以說是高攀了,這也是薛蝌父親,臨死都念念不忘的原因。

對於商人思維的薛家來說,人走茶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乘早將婚事敲定,真的等到守孝期滿,婚事更加不確定。

梅恭可是翰林出身,自古都有非翰林不入閣之說,雖也有特例,但也足以顯示翰林的清貴。

奈何梅家這邊,自家連個能說得上話的都沒有。

賴尚榮或許可以,雖然二人政見不和,但也夠得上關係。

可一來請他幫忙有些交淺言深,二來經過這一次,薛蝌也怕再犯了梅家的忌諱。

與其做多錯多,還不如見招拆招來的穩妥。

雖說古代的婚約對雙方都有約束效果,男方單方面毀約同樣要承擔責任,除了彩禮不退以外,也有相應的懲罰。

但梅家也說得清楚,至少也做了要求,要嫁進梅家就得遵守梅家的規矩,不能結交外戚權貴,故而只能算是最後通牒。

加上官字兩張口,即便撕破臉到了衙門,自家也未必能落得什麼好果子。

故而即便梅恭表現的頗為決絕,薛蝌也沒想過鬧上堂,畢竟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薛寶琴能夠順利嫁進去,若真的撕破臉,即便嫁了進去又有何意?

既然梅家那邊沒辦法解決,也只有從榮國府這頭想辦法了。

雖說自家不能主動退了這門乾親,可只要能求得榮國府主動,這樣既保全了榮國府顏面,也算是完成了梅恭的要求。

雖說自家丟了顏面,但只要能將婚事敲定,賺得了裡子,面子又值得了什麼?

況且,自家大伯母與王夫人本就是姐妹,只要拜託她去相求,想必也不會大張旗鼓,鬧得人盡皆知。

只是這會子天色已晚,只能次日才跑去面見薛姨媽,將梅家的態度略作刪節,講述了一遍。

並替梅家解釋道:“梅家畢竟書香門第,梅世伯又剛正不阿,不想攀附外戚權貴,之前是侄兒考慮不周,還請大伯母垂憐,千萬跟二太太解釋一二。”

“這梅家是怎麼回事,怎麼如此執拗?”

薛姨媽聽完薛蝌的陳述,先抱怨了一句。

她比薛蝌多想了一層,恐怕梅翰林未必就真的那麼清高。

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雖說寧府的桉子沒牽連到榮府,但畢竟家裡的女卷如今已經為奴為婢,說到底那也是賈家的兒孫媳婦和小姐。

如此一想,梅翰林不願與榮府扯上關係,也就說得通了。

只是這樣一來,如何能開得了口?

只得又嘆道:“老太太昨兒對琴丫頭,寶貝的跟什麼似的,還留了她同吃同住,你又不是沒看到,咱們這會子鬧著要退了這門乾親,豈不是打她老人家的臉?”

薛蝌也知道這個要求過於無理,昨兒還歡欣雀躍,今日便改弦更張,即便是過河拆橋,也沒有這麼快的,無怪自家伯母為難。

聲淚俱下道:“大伯母所說侄兒如何不知,只是這是父親遺命,若有個差池,叫侄兒九泉之下有何顏面去見父親!”

感情牌打完,接著又道:“此事畢竟是我們考慮不周,自然不能讓老太太和二太太難堪,只要伯母能說服二太太,哪怕是編排些侄兒的不是,侄兒也絕無怨言。”

說著,便朝炕上的薛姨媽跪了下來。

剛結下的乾親,退也得有個理由,薛寶琴待嫁之身,總不能往她身上扯,也只能犧牲自己,並暗示薛姨媽,可以編造些自己行為不端的傳聞。

“好孩子,地上涼,快,快起來!”

薛姨媽忙抬手虛託,示意薛蝌起來。

可薛蝌哪裡肯起,磕頭道:“母親來時便囑咐侄兒,凡事多請教大伯母,我們兄妹二人在京城無依無靠,也只能指望您了!”

見薛蝌執意不起,薛姨媽只得嘆道:“罷了!你先起來,我回頭去說說便是,只是成不成,也不能保證。”

薛寶琴能嫁進梅家,於自家也有益處,這一點她與薛寶釵早就討論過。

雖說讓薛寶琴認乾孃是賈母的意思,可若不是自己著急忙慌的張羅,哪怕是等上兩日,先讓薛蝌拜過梅家,也不會鬧出這樣的問題。

薛蝌口口聲聲說著我們考慮不周,又說多請教自己,何嘗不是在提醒她,自己的疏漏。

況且,退也不是自己的意思,不過是私下向姐姐遞個話,只要盡力撇開干係,她也會理解自己的難處。

雖然一筆寫不出兩個薛字,但大房和二房何嘗沒有自己的小算盤,榮府何嘗不是一樣的情況?

“多謝大伯母成全!”

薛蝌見薛姨媽答應勸說,一邊抹著眼淚,從地上起來。

一邊支支吾吾道:“梅世伯說了,只給家裡一月時間,若是這邊不退,屆時跟父親定下的婚約就做不得數了。”

“做不得數便做不得數,寶琴妹妹難道還怕沒人要不成!”

說話間,只見薛蟠怒氣衝衝的,從屋外走了進來。

咬牙切齒道:“他梅家把我薛家當成什麼了?怪道賴大哥看不上他,原來竟是這麼個東西!走,我帶你去衝了他的家,大不了咱們不結這門親了,這京城好人家多了去了,難道就非他家不嫁了?”

說著上前拉住薛蝌就要走,他並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但婚約做不得數卻聽得真真切切。

“孽障!還不住手!”薛姨媽氣得身子亂顫,指著薛蟠道:“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倒不是她覺得薛蟠的話有什麼不對,只是京城不是金陵,翰林宅邸豈是說衝就能衝的。

自家兒子本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別為了二房的事,讓自家糟心。

一面喝斥住了薛蟠,一面對薛蝌道:“別聽你大哥哥瞎說,我這就去跟姐姐說去。”

可話雖如此,卻並未急著起身,反而話鋒一轉道:“蝌哥兒,我雖能去向姐姐求情,但也不是伯母能說了算的,若是不同意,又當如何?

況且,你就篤定梅家不是故意刁難?倘若這邊得罪了榮國國,那邊梅家再提出什麼非分的要求?屆時又當如何?”

這番話確實把薛蝌問住了,他也是從梅恭前後態度的差別,判斷是因為榮府的原因,可那些理由都是他自己說的,又怎麼能證明不是故意刁難?

如果兩頭落空,可就真成了笑話了。

而且,從薛姨媽的話裡,他不難聽出其中的告戒之意。

恐怕這回不論結果如何,以後再想要這個大伯母幫忙,是再不可能了。

可畢竟是父親的遺命,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道:“侄兒省得,只是父命難違!”

“行吧!你在這看著你大哥哥,別叫他出去惹事,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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