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國營司會議室內,賴尚榮端起桌上的濃茶,牛飲了一口,總算打起幾分精神。

“今年的生產和研發規模,較之去年擴大了不少,職工宿舍的二期工程,也不能耽擱,儘快拿出方案,趕在下月之前開工。”

“大人!如今朝中……咱們是不是緩一緩,免得落人口實!”

倒不是要跟賴尚榮唱反調,他們這些早期調任國營司的,除了陳杰以外,都沒有什麼背景。

賴尚榮任上抓大放小,他們只要用心做事,都能分一杯羹,可一旦他倒臺,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這些沒有背景的國營司老人,必然不會比現在過得舒坦。

“不必!本官清者自清,不能因為外面這些閒言碎語就瞻前顧後,即便朝廷最終將本官調離,也要站好最後一班崗!”

嘴上說的大義凜然,心裡卻盤算著要裹挾更多的人,畢竟分到房的關係切身利益,但沒分到的則事不關己。

但只要放出二期的計劃,只要名單沒公佈之前,所有人都有希望。

他倒是沒想過,利用工人的不平圖謀什麼。

無罪問責他無所謂,但前提是要保住小命,一旦發現事情不妙,該扇動的時候他也不會手軟。

甚至不惜鬧出些動靜,將京城的水攪渾,自己再伺機而逃。

“鑄幣廠那邊的銀幣制造的如何了?”

“回大人!按照大人的吩咐,頭一批銀幣共計三十萬枚,總計耗銀十五萬兩,已經鑄造完畢。”

銀子是從年後入股的研發經費裡挪用的,畢竟一下子用不完,放著也是放著。

一枚銀幣對標的是一兩銀子的價值,但卻不能用足量的白銀,否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必然擋不住,民間私下熔鍊。

古代的貨幣,總是存在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民間看重的只是其中的貴金屬,而非貨幣本身,賴尚榮就是要逐步改變這個習慣,從而更好的進行貨幣改革。

當然,為了讓民間更容易接受,宣傳的時候,必然要打著高純度的旗號,在銀幣的金屬配比上,也力求儘量彷真。

他甚至迫切的希望有不開眼的,大肆收購銀幣回去熔鍊,這樣每多熔鍊一枚,就等於為朝廷創造半兩銀子的價值。

原本他並未打算這麼早推行,但不論哪朝哪代,貨幣都是國家穩定的重中之重。

現在朝中風聲緊,這也是他手中自保的籌碼之一。

早一日推行,他也就多一份自保的手段。

“儘快在京城設立兌換銀行,以後國營司和鹽鐵司的商品,都必須以銀幣進行交割。”

只要將銀幣與玻璃、橡膠、瓷器、茶葉等商品對標,推行起來也就簡單了許多。

難點只在兌換上,全國鋪開不現實,只能先顧著京城周邊,再逐步推行。

“骨瓷工廠必須加快,以後出口西夷的瓷器,全部以骨瓷替代。並要求西夷以黃金在兌換銀行,換成相應價值的銀幣,再跟國營司交易。”

看著多此一舉,但其實卻是為定價權,和貨幣權做下的鋪墊。

見一眾屬下蔫蔫的,賴尚榮站起身,看著場下。

揚聲道:“本官能有今天,一是皇上賞識,二是一手打造了國營司,以及新式火器的改造之功,可不是在朝中素位屍餐混出來的。

不過是幾個跳樑小醜,上幾篇彈劾的奏摺而已,真以為能取本官而代之?就是本官將國營司交給他們,能保得住現有的攤子就算不錯了,還指望那些研發的專案能有什麼後續?”

說到這,頓了頓,冷笑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現在的研發專案收攏了多少銀子,出資人是誰,你們最是清楚,若是虧了賠了,誰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他這番話並無任何誇張的成分,隨著年後研發專案的鋪開,國營司也如烈火噴油一般,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他在大方向上能把控,所以有信心。

但換個旁人,別說朝中那些清流文臣,就是國營司打拼在一線的老人,也照應不到方方面面。

更別提還有貨幣改革,火器改良,外交政策等等。

這也是他到現在,還有心情播種的原因。

不論皇帝是否心存芥蒂,至少不會現在下手,這一點他也是從元春解禁看出來的。

聽了賴尚榮這番話,場下終於有了活力。

賴尚榮也轉身離開,回到了值房。

…………

同福客棧。

見到摒塵回來,妙玉不自覺從榻上站起。

“回……回來啦!”

“小……小姐!賴家門房說他家老爺、太太沒聽過咱們,叫咱們以後別再上門了!”

“什麼?!”剛剛站起的妙玉,癱坐在榻上。

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嫌咱們打點的銀子少了?”

摒塵沉吟道:“邢姑娘這是賴家的頭一胎,或許太著緊了些吧!如今看來,只有等到邢姑娘產子以後,再上門了。”

“對對對!既然臨盆在即,總等不了多少時間,生了孩子總不會不肯通傳了!”

說到這,妙玉突然面色一變道:“那件僧袍你當了多少?給了他多少銀子打點?”

“當了八兩,那門房根本就沒收咱們的銀子!”

聽了這話,妙玉只覺得鬆了一口氣,可隨即又覺得,自己表現的太過市儈。

“到底也麻煩了人家,也……也可以給些茶水費的!”

“我也想結一份善緣,只要咱們去找邢姑娘總避不開他,只是咱們就指著這八兩銀子,熬到邢姑娘產子,可不敢亂花!”

“怎麼就當了八兩?”

她並非懷疑摒塵,而是想到八兩銀子要熬到邢岫煙產子,想起上回的二十多兩,好像也沒花了多久。

當鋪裡善於察言觀色,上回摒塵還穿著上好的僧袍,看著不像太缺錢,也就沒敢在價格上壓得太狠。

“朝奉說,那件僧袍洗的太多了……”

妙玉頓時啞口無言。

若是放在以前,別說摒塵的那件僧袍,就是自己身上的青蓮僧衣,穿個十來次不扔,就已經算是破天荒了。

“罷了!就省著些用吧!”

“嗯!幸好是五月天,若是擺在冬天,炭火都沒還要受凍!”

摒塵這話聽在妙玉耳朵裡,心情格外複雜。

不用受凍確實是件幸事,可隨著夏天的到來,天氣漸熱,如今又少了一件透氣的僧衣……

只盼邢岫煙能夠快些產子,最好能趕在三伏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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