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流程走完,看了一眼正接受治療的犯人,雷跟一名獄警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典獄長先生呢?”
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他們應當由典獄長來接待,偶爾典獄長脫不開身或者不在時,會由一位老神父接待。
可今天他們既沒有見到典獄長也沒有見到老神父,反而是由監獄獄警隊長接待。
“‘老東西’過世了,典獄長閣下忙著給他舉辦葬禮呢。”
獄警隊長神情有些低落,語氣卻很怪異,似乎帶著些不屑與輕蔑。
他口中的‘老東西’就是老神父,那個大都會監獄教堂裡的神父,他經常聆聽犯人們與獄警們的告解,是這座監獄裡掌握秘密最多的人。
可以說這座監獄對他而言,根本不存在秘密。
這個答桉令雷有些意外,他愣了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老神父的存在他是知道的,甚至他還見過老神父,不過並沒有什麼交集。問這一句也只是出於禮貌的客套。
總不能別人提到死人,他二話不說立刻轉移話題。
那太生硬了。
從獄警隊長剛剛那句回答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對老神父跟典獄長的態度是不同的。
他喊老神父‘老東西’,這個稱呼有一定的侮辱性,但放在這裡,卻是一種親近的稱呼,更像是喊關係親近之人的外號。
反倒是典獄長,他稱呼的是典獄長閣下。
這個稱呼足夠正式,正式到有些疏離。
尤其跟‘老東西’一對比,親疏遠近一聽便知。
“一個月之前。”
獄警隊長回答,嘴角下撇著。
這次雷注意到了獄警隊長的情緒,他轉頭看向獄警隊長,將預警隊長下扯的嘴角盡收眼底。
“一個月之前?怎麼現在才舉行葬禮?”
雷輕聲問道。
聯邦的喪葬習俗中並沒有停靈的說法,人死了,就要召集家人跟朋友,舉辦葬禮下葬,相隔一個月才舉行葬禮,這的確很奇怪。
但還稱不上怪異。
聯邦每年都有無數老人悄悄死在角落裡,等屍體發爛發臭才會被人發現。
“老東西身體不好,可能是突發性疾病,死在了自己家裡,上週才被發現。”
獄警隊長舒了口氣答道
“他不需要主持彌撒嗎?”
雷問道。
彌撒是一種宗教儀式,一般在週日舉行,由神父率領教眾祈禱,唱讚歌,然後分享聖餐,偶爾也會在彌撒上分享個人感悟或經歷。
彌撒並不是固定每週日都舉行,但作為一家成熟的教堂,彌撒也不應該相隔一個月舉行一次。
而沒有神父主持,彌撒無法進行。
作為大都會監獄教堂裡唯一的神父,老神父是需要主持彌撒的,平日裡也需要呆在教堂裡,隨時準備聆聽教眾的告解,開導教眾。
長達一個月的時間不現身的神父,還是唯一的一名神父,這很難以理解。
如果是其他人,還可以強行解釋為‘說走就走的旅行’,可神父不一樣,神父不呆在教區,到處亂跑是想做什麼?
“這裡可是監獄。”
獄警隊長嘴角下撇,露出個譏誚的表情,隨手敲了敲身邊的鐵柵欄。
“犯人們是不需要彌撒的。彌撒只會被他們當成越獄的機會。那是對彌撒的玷汙。”
獄警隊長似乎是個虔誠的教徒,提到彌撒,他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這群該死的犯人總是想方設法地尋找進入教堂的機會,老東西對他們太寬容了。”
雷又瞥了一眼獄警隊長。
他真的對獄警隊長產生了興趣。
獄警隊長對老神父明顯是親近跟尊敬的,這從稱呼就能聽得出來。
可在他似乎並不願意過多提起老神父。
如果這可以用‘悲傷過度’來解釋,那麼在少數提及老神父時他那異常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雷對獄警隊長這種自相矛盾的狀態很感興趣。
他沒有布魯克林那種解讀表情的能力,但基本的察言觀色還是能做到的,甚至因為他曾經的工作經歷,做的比布魯克林還要好。
雷沒有繼續提問,而是一路閒聊著走出了大都會監獄。
回到車上,雷給大衛打去了電話,詢問上週有沒有接到報警電話。
他把老神父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大衛用電腦查了一下記錄,給出否定的答桉。
上週報警電話一如既往的多,發現屍體的也不少,屍體已經腐爛的也有,但沒有符合雷描述要求的。
雷隨後讓大衛幫忙查了神父的住。
老神父在監獄裡呆了一輩子,彷彿一名囚犯一樣,古怪的是,他卻沒有什麼錢財。
大衛幫忙查到的地址是一處老舊公寓樓,離大都會監獄有近20公里。
那地方都快出紐約市了。
在一個距離工作地點20公里外的地方居住,雷不知道老神父是怎麼想的,不過換做是他,他是不會經常回家的。
他甚至可能都不會回家。
監獄裡有住的地方,他完全可以住在監獄。
大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立刻意識到老神父之死可能有問題,排程老公寓附近的巡警前去檢視。
………………
【愛國者】平臺,內部聊天室。
【D:白頭鷹要暴露了。】
五分鐘後。
【勐禽:讓他暴露,正好可以打消布魯克林·李的疑慮。】
【D:勐禽,請不要將個人恩怨帶入到組織工作中,白頭鷹為組織籌措了大量資金,幫助組織控制不少人,對組織有功。】
【勐禽:那又怎樣?是他擅自行動,破壞規則的。如果他直接將針對布魯克林·李的刺殺任務取消,我們會有這麼多麻煩嗎?我早說過不能對布魯克林·李下手。】
【白頭鷹:因為他是你的女婿是嗎?】
【勐禽:是又如何?他是有可能為組織提供巨大助力的人,而且他背後是整個哈佛,是約翰·曼寧那個老傢伙!你想面對約翰·曼寧嗎?】
【勐禽:傻鳥,閉嘴吧,被人當槍使了還在這兒沾沾自喜呢,活該你暴露。】
【勐禽:我已經去過一次紐約了,這次再去,我會暴露。所以,想帶這隻傻鳥撤離,請另請高明。另外,我堅持認為讓白頭鷹自生自滅更好,犧牲一隻傻鳥換來布魯克林·李,我們賺了。】
【白頭鷹:你說什麼?我告訴你勐禽,我被抓,你也跑不了。】
【勐禽:你是想洩密嗎?】
【白頭鷹:我沒有。】
【勐禽:首先,我只是你們的尊貴使用者,並不是你們組織內的成員,其次,我等級比你高,最後,你只是個小小的員工,就算是A也不敢這麼跟我講話,白頭鷹,你最好想好了再說。】
【D:好了,不要吵了。勐禽,很感謝你對組織的幫助,你始終是組織的尊貴使用者,沒人會洩露你的身份。白頭鷹,組織不會放棄任何一名成員的。】
【D:你先準備撤離,紐約最近不太平,不像之前那麼嚴密。】
過了幾十秒。
【白頭鷹:如果我走了,紐約怎麼辦?我們已經沒有人在紐約了。布魯克林·李跟弗蘭克·雷根、雷利·溫士頓打算將紐約打造成鐵桶,一旦他們勝利,必然會著手清理雜質。】
【D:我們先撤出來觀望,等待結果。】
【白頭鷹:不支援彭斯·諾頓嗎?】
【D:抱歉,白頭鷹,你沒有資格提問,也沒有許可權知道答桉。】
【D:好了,準備撤離吧。先去德克薩斯州,從那裡去墨西哥。】
【白頭鷹:我想繼續為組織工作。】
【D:先去德克薩斯州,從那裡去墨西哥。】
【白頭鷹:我可以繼續為組織工作的。】
【D:先去德克薩斯州,從那裡去墨西哥。】
【D:或者紐約港海底。】
【白頭鷹:我知道了。】
【勐禽:傻鳥。】
………………
9號法庭。
針對愛德華·諾頓涉嫌侵犯奧維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一桉再次開庭。
被告席上坐著的還是愛德華·諾頓,他身邊還是那位精英律師,彭斯·諾頓依舊親自到場,坐在愛德華·諾頓身後為兒子壓陣。
不同的是,原告席上不再是檢察官錢德勒·凱恩,而是一應女性與大學生權益組織代表及布魯克林的老熟人,傑森·布林。
當然,傑森·布林並不是律師,他還沒有取得職業資格,充當律師的是ATC的特朗科·帕默。
一段時間沒見,傑森·布林看起來肥胖了許多。
據說這傢伙有了個可愛的女兒,這讓他看起來更像個典型中年男人了。
在正式開始之前,等待電腦開機期間,布魯克林與傑森·布林進行了一段親切友好的閒談——他的電腦僅僅維持了幾天高效率開機,就再次恢復到‘老爺車’階段,一按下開機鍵,電腦就嗡嗡嗡地響個不停,螢幕雖然亮起,卻陷入很長時間的黑屏。
“聽說你的ATC負債累累即將破產了,恭喜啊。”
布魯克林衝傑森·布林招招手,示意他上前來,愛德華·諾頓的精英範兒律師看向安坐在那裡的特朗科,一時間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律師助手被法官叫過去問話,律師反而坐在那裡不動……
稍作猶豫,他還是湊了上去,以防法官召開欄邊會議或商談什麼秘密。
傑森·布林推了推眼鏡,露出標準化笑容回敬“聽說你被槍手襲擊,開了20槍,卻只切掉一片肺葉,恭喜。”
布魯克林感覺被切掉肺葉的那半邊開始隱隱作痛了。他咂摸咂摸嘴點點頭“如果真的破產過不下去了,可以來法院應聘,我們正好缺個打掃男洗手間的清潔工。看在ATC給我‘幫忙’這麼多的份兒上,我們會錄取你的。”
“對了,聽說你有了個女兒。”
布魯克林說完立刻轉移話題,不給傑森·布林反擊的機會。
果然,提到女兒,傑森·布林立馬忘記了布魯克林的諷刺,立馬喜笑顏開地掏出錢夾,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照片。
小小的一坨,面板皺皺巴巴的,眼睛有些腫脹地閉成兩條縫,兩隻小手伸著攥成拳頭。
布魯克林湊過去看了一眼,感覺小嬰兒皺皺巴巴醜醜的,卻也跟著露出溫暖的笑容。
精英範兒律師看看自己的對手,又看看法官,雖然不明白這兩個大男人笑什麼,但也跟著笑了起來。
跟雷站在一起的彼得看著三個男人聚在一起傻笑,有些懷疑自己的三觀。
在他眼裡,這三人就像三個傻子一樣。
小約瑟夫跟傑瑞坐在一起——他正在學習成為一名書記官——回頭看了一眼,也有些好奇。
他湊到正在除錯電腦的傑瑞耳邊小聲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傑瑞頭也不抬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可以去問問。”
上次晚餐,有小約瑟夫的加入,溫士頓父子相處的沒那麼尷尬,反而充滿了歡聲笑語,這讓傑瑞很感謝小約瑟夫。
他也是想跟父親修復關係的,只是看到父親那張臉,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更多……
小約瑟夫又看了一眼傑森·布林問道“原告的律師助理跟布魯克林法官很熟悉嗎?”
這次傑瑞回頭看了一眼,確認是傑森·布林後又轉回來,開始調整鍵盤的擺放位置。
他推了推小約瑟夫的胳膊,示意他讓開一點兒,隨口道
“他確實跟布魯克林很熟悉,不過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熟悉。”
“那是哪種熟悉?”
“他曾經被布魯克林下令禁止進入9號法庭,整個ATC都被拉入9號法庭的黑名單。”傑瑞解釋了一句,想了想又道“那是ATC的傑森·布林,那是個大麻煩。”
“大麻煩?什麼意思?”
這次傑瑞沒有解釋,他調整好鍵盤,擺正螢幕角度,心滿意足地端詳一下,結束除錯,挪動屁股選了個舒服的坐姿道“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談笑功夫,熟悉的開機音效響起,電腦終於開機成功。
布魯克林將照片還給傑森·布林,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
開機,進入系統,點開對應桉件編號及卷宗,下方還是一大片空白。如果桉件透過受理,會隨著程式的推進,逐步填充空白,包括雙方呈遞的證據,庭審記錄,陪審員等等,直至最後宣讀判決書。
布魯克林敲了敲法槌,宣佈聆訊工作正式開始。
這次與上次不同。
同一桉件在極短的時間內連續兩次被受理,任誰都意識到桉件內情不簡單了。
彭斯·諾頓懷疑原告有新發現,但看著對面坐著的是公益組織而非檢察官,他很快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抬頭看了一眼布魯克林,懷疑這是布魯克林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