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並未宣佈進行開場陳述,而是給他們留出充足的時間,宣佈明天上午開始正式庭審。

在他準備宣佈休庭時,原告席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身材發育超標的姑娘正趴在克里斯汀娜懷裡哭泣,克里斯汀娜拍打著她的後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口哨聲四起的被告席,低聲勸慰起來。

其他原告也紛紛圍上去,七嘴八舌地勸說著。

路易斯忙著阻止自己的當事人犯傻,繼續觸法官黴頭,沒心思理會原告席。

陪審員們倒是很感興趣,伸長脖子張望著,時不時與左右小聲交換著看法。

布魯克林敲響法槌,皺著眉看向傑森,向對方要一個解釋。

他沒有說話,就這麼無聲地盯著。

在布魯克林的壓迫下,本傑明一臉猶豫地起身,又低頭看向克里斯汀娜跟超標姑娘。

超標姑娘哭的鼻頭通紅,突然站起來抽噎著說道

“我…我們要求…要求…申請…公開審理。”

路易斯是一名很有經驗的律師,他趕在己方當事人再次起鬨之前捂住了他們的嘴巴。動作熟練,位置準確。

“理由。”

布魯克林掃了一眼陪審席,目光灼灼地盯著超標姑娘問道。

超標姑娘被他盯得不敢抬頭,聲音也重新低落下去。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說成一句話。

“法官閣下。”

克里斯汀娜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學著律師們對布魯克林的稱呼道

“他們給我們造成的傷害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彌補。”

這位金髮碧眼的標準聯邦姑娘渾身散發著自信的光芒,莫名地吸引人。她昂首挺胸,迎著布魯克林目光的壓迫侃侃而談。

“我想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跟子在大學時與二三十個人一起打牌,並被錄製成錄影的女孩子結婚。”

“一旦這件事被曝光,人們會因他們對我們的所作所為而同情我們,但很快這些同情就會消失,人們會忘記他們對我們做過什麼,忘記我們經歷過什麼,人們只會記得……”

說到這兒,她頓了頓,潔白的牙齒輕咬下唇。

“人們只會記得我們跟二三十個人一起打牌,還被錄製成錄影。”

“我們不想一輩子活在這件事的陰影中,這臺可怕了。”

“但我們更不想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堅定,語氣變得短促有力。

“我們要把這件事曝光,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為!同時也要警示其他姐妹,告訴她們,嘿!被欺負了要大膽說出來!”

“嘿!姐妹!錯的不是我們!做錯事的是他們!是那些欺負你的人!”

克里斯汀娜的話語斬釘截鐵,振奮人心。

她周圍的小姑娘們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收起了軟弱的哭泣,彼此對視一眼,一起點點頭,站起身與克里斯汀娜共進退。

陪審席上的陪審員們也紛紛向克里斯汀娜投去讚賞的目光。

只有路易斯很慌亂。

他手忙腳亂地在堵己方當事人的嘴巴。

這群頭腦簡單的大塊頭彷彿看到紅布的公牛,血液上湧,眼睛發紅,隨時都有可能嗷嗷叫著衝向原告席上的那幾塊紅布,把她們撕得粉碎。

布魯克林饒有意味地盯著克里斯汀娜看了一會兒。

他發現這個小姑娘很有意思。

她的發言遵循著先抑後揚的優良傳統,激勵人心,很容易讓人共情。

比如現在。

她發完言後,法庭內四五十人,還保持理智的就只有他、傑森跟奈莉。路易斯算半個。他正手忙腳亂地堵嘴巴安撫情緒呢。

“被告,你們是否同意公開審理?”

布魯克林將目光轉向被告席問道。

路易斯兩隻手捂住教練跟隊長的嘴巴,聞言費力地站起身。

“啊?法官閣下,我方不同意!”

“公開審理會讓本桉陷入輿論風波中,對陪審員做出決定不利。當然,我並非在質疑陪審團的公正,只是非公開審理不是就能很好地避免這方面的麻煩嗎?

控方想要達到目的,完全可以在庭審結束後公開,甚至登上電視節目將桉情講述一遍。”

布魯克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敲響法槌駁回了原告的請求。

………………

內庭。

一路上鮑勃跟雷都湊在一起控訴著被告。他們倆認為被告們簡直就是無恥下流,該被送上絞刑架絞死。

奈莉抱著材料實在聽不下去了。

“如果桉件真的像我們現在看到的這麼簡單就好了。”

鮑勃跟雷停止了控訴,齊齊看向奈莉。

奈莉翻了個白眼,都囔兩句,踩著高跟鞋越過兩人離開。

兩人又看向布魯克林。

“看我做什麼?”

布魯克林搖搖頭。

“她什麼意思?”

鮑勃指指奈莉離開的方向問道。

“字面意思。”布魯克林不想過早下結論,敷衍道。

有時候心裡再怎麼下結論,都跟說出來是兩回事兒。

‘說’這個動作彷彿是做決定一樣,一旦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以後就會情不自禁地按照所說的角度去看待問題。

他固然同情原告,但也沒忘記自己的職責。

一旦他將自己對原告的同情說出來,在後面的庭審中就會情不自禁地偏袒原告,彷彿為了用實際行動左證自己所說內容的正確性一樣。

“彼得·約翰遜的精神鑑定結果出來了嗎?”

布魯克林轉移話題問道。

鮑勃有些不滿意,但也沒忘記自身的本職工作,聞言跑了出去,很快拿著一份鑑定報告回來。

布魯克林拆開檔案袋,直接翻到結論一欄。

精神正常!輕微急性心理障礙。

“他現在的狀態怎麼樣?”布魯克林思考片刻後問道“又換律師了嗎?”

“沒有”鮑勃搖搖頭“不過據反應,他的狀態不太好,據說被其他犯人打了一頓,吃不好睡不好。”

雷皺了皺眉開口道“他可能要自殺。”

“自殺?”鮑勃驚撥出聲“不可能吧?”

“按照他的說法,他的女友死了,他認為的兇手也死了,他的家人跟他並不親近,在這世上他已經沒什麼牽掛了。”

猶豫了一下,他又說道“我見過類似的情況。不吃不喝不睡……”

布魯克林點點頭表示贊同。

這種嫌疑人他見過。這是一種自毀傾向。

嫌疑人在看押期間表現出薄弱的求生意志,採取不吃不喝不睡的態度,當他們發現這樣只會讓自己虛弱,不能達到目的時,在某一時刻他們就會選擇自殺。

“為什麼啊?”鮑勃表示無法理解,但沒人給他解答疑惑。

“提醒一下他們,一定要阻止彼得·約翰遜自殺。”

布魯克林吩咐道。

鮑勃蔫噠噠地領命而去。布魯克林開始翻看舉證清單,為後續庭審做準備。

中午,幾人去墨西哥餐廳吃飯,鮑勃還在表達對姑娘們的同情,引得奈莉一陣不滿。

“如果你不盯著傑西卡太久,也許我就相信了。”

奈莉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鮑勃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嗯,哦!”布魯克林放下餐叉,衝鮑勃搖了搖手指“據說鼻子裡有海綿體。”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鮑勃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只是盯著看怎麼了?她要是不喜歡別人看她,可以說出來。我不看就是了。法律可沒規定不能看。”

奈莉反駁“法律也沒規定你可以盯著小姑娘的兇部看個不停。”

鮑勃不滿道“我就是看看,又沒做什麼。我都快夠當她父親了。”

“你們男人不就喜歡這個嗎?”奈莉反唇相譏,她捏著嗓子喊了句“Daddy!e on daddy!

!”

雷跟鮑勃、布魯克林三人齊齊惡寒,鮑勃甘拜下風。

有些較真的爭吵被輕鬆化解,飯桌上的氛圍恢復,四人說說笑笑很快吃完。

布魯克林要了飲品,四人喝著飲品聊天,雷突然捅了布魯克林一下。

順著雷指點的方向看去,一個拉美裔姑娘正湊在一個戴眼鏡的微胖青年身邊說著什麼。

“她是專門跟著他來的。”

面對一臉疑惑的布魯克林,雷低聲說道。

“她在打聽他的喜好。”

“你怎麼知道?”布魯克林詫異地問道。

雷聳聳肩,指指嘴唇“讀出來的。”

說話間,或許是受到頻頻望去的眼神驚擾,拉美裔姑娘往這邊看了一眼後,已經起身準備離開。

雷放下杯子,用眼神詢問是否跟上去。

布魯克林搖了搖頭。

不管拉美裔姑娘是誰,明天在法庭上就能解決,沒必要讓雷搞跟蹤這一套。

出了發現可能有人蓄意接近陪審員的事兒,眾人沒了閒聊了興致,紛紛付錢返回內庭。

下午,9號法庭召開對彼得·約翰遜保釋申請的聽證會。

彼得·約翰遜沒有申請非公開審理,本桉並不禁止旁聽。加之上午9號法庭閉庭早,這直接導致布魯克林進入法庭時,看到了一副人山人海的畫面。

旁聽席幾乎每兩個位子都要坐三個人,過道里蹲滿人,長槍短炮林立,齊齊對準前方。

這種架勢一路由旁聽席穿過門口,蔓延到外面走廊上。

“每家媒體留下人數不要超過3人。”布魯克林皺著眉指著一東一西兩堆兒A記者道“你們A是把演播室搬到我的法庭上來了嗎?”

A的人也不惱,衝布魯克林微微一笑,東邊那幫記者手腳麻利地收拾起器材,轉身離開。

有了A的帶頭,其他幾家媒體也紛紛不情不願地起身離開了。

“門外得人自行離開,不要堵在門口。”

布魯克林又說道。

旁聽席上鬧哄哄的,氣氛空前熱烈。

布魯克林端坐在椅子上,等著相關人員退走。

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A記者所在的方向。

A在他面前一直表現良好,他們不問弱智問題,不刻意引導輿論,遵守規矩,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最重要的,他們多次幫他說話。

剛剛A帶頭聽從命令離開那一幕還猶在眼前。

這樣一家媒體很難不讓人對他產生好感。

A留下的記者察覺到布魯克林盯著自己,抬起頭坦蕩地回了個笑容。

布魯克林神色一斂,敲響了法槌。

雷關閉大門,將亂哄哄的聲音隔絕在外。

法庭內總算恢復了秩序。

依次詢問控辯雙方當事人及律師到場情況,在獲得肯定答覆後,開始詢問保釋。

“現在考慮被告彼得·約翰遜的保釋請求。檢方有什麼意見?”

安妮·奧爾丁頓站起身,神情冷豔而驕傲,好像一隻高不可攀的天鵝。

“法官閣下,我方認為不應予以保釋……”

布魯克林失神地望著安妮·奧爾丁頓。

他最後一次跟本·斯通通電話就是向他抱怨安妮·奧爾丁頓。

如今本不在了,安妮·奧爾丁頓卻依舊高傲冷豔。

彷彿過去了許久,又好像就在昨日。

“……有嚴重的危害公共安全的傾向,且多次傷人,被告在羈押期間與人發生衝突高達8起,其中包括他的辯護律師,我方懷疑被告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不應予以保釋。”

中規中矩的發言。

布魯克林心裡給出評價,轉頭看向昆特·艾利奧特。

“我方同意放棄保釋,但我們想換一個環境。”

昆特·艾利奧特一開口就是出人意料的回答。

“我當事人還未被定罪,不應被關押在紐約大都會懲教中心,就算臨時羈押室沒有空閒,我當事人也應該在布魯克林拘留中心。”

大都會懲教中心是關押重刑犯的地方,布魯克林拘留中心是關押輕型犯或暫時拘留的地方。

像布魯克林送去拘留的某公益組織負責人女士,法庭待審或已審未完期間不允保釋嫌疑人等,理論上都應關在布魯克林拘留中心。

“可以。”

布魯克林直接給出裁定。

“另外,法官閣下,我方想申請再做一次精神鑑定。”

布魯克林搖搖頭駁回了這個申請,並提醒了一句

“第二次鑑定結果標註有輕微急性心理障礙。你應該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提醒完,布魯克林低頭在起訴書上標好日期,敲響法槌宣佈道

“經過考慮後,法庭認為彼得·約翰遜可能存在繼續危害公共安全的可能性,做出不允保釋的決定。

彼得·約翰遜將繼續被收押,但其屬於尚未被定罪的嫌疑人,不屬於服刑犯人,不應被關押在紐約大都會懲教中心。

庭審期間,彼得·約翰遜將被移交到布魯克林拘留中心臨時居留室進行羈押。”

DuangDuang!

“控辯雙方請在2018年4月6日下午五點前提交舉證清單,於4月9日下午2點10分開始挑選陪審團成員。後續開庭時間另行通知。

請雙方注意,任何一方在未提前通知法庭延期的情況下不能準時到場,本桉將被判定未到場一方敗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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