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宇文越口中說著並不會輕易相信謝讓,但從那天開始,他對謝讓的態度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比如……

“你夜裡本來就睡得不好,怎麼還喝茶?”

謝讓一杯濃茶剛端在手裡,便聽見宇文越的聲音傳來。

他動作頓了下,無奈:“這才中午……”

“中午怎麼?”

少年天子掀開珠簾,大步走進御書房內室,不由分說搶走了他手裡的茶杯。

謝讓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麼,只見宇文越順手連他桌上的茶壺也抄走,出去叫人換壺熱水進來。

謝讓:“……”

片刻後,杯中的濃茶被換做了溫熱適口的白水,還放了幾顆能安神補氣的紅棗枸杞。

謝讓凝望著宇文越遞來的茶杯,良久無言。

自從上次他頭疼暈倒後,宇文越似乎就將他當做了弱不禁風的花瓶,還是稍不留神就要碎掉的那種。

於是,此人開始處處上心,不僅飲食上要嚴格按照太醫制定的來,就連謝讓在窗前多站一會兒,都要被他裹著袍子拽回來。

彷彿生怕他好不容易得來的老師忽然重病不愈,再沒了似的。

謝讓久違在這十七歲的小崽子身上,體會到了被父母管制的感受,他妥協般抿了口溫水,問:“學士們都走了?”

宇文越:“嗯.”

與荀盛見面已是三天前的事。

那日謝讓頭疼暈倒,雖然沒留下什麼後遺症,宇文越仍堅持讓他留在乾清宮臥床休息了兩天。

荀盛以家母身體欠佳為由,要辭官還鄉的奏摺,也是送去乾清宮讓謝讓親手批的。

荀盛那日邀請謝讓對飲,知道的人其實不多。

加之這些年殿閣荒廢,人員流動極大,此番辭官在官員之中並未掀起什麼波瀾。

更沒有多少人將這件事與謝讓聯絡起來。

知道此事與謝讓有關的,只有與荀盛同一派系,一同謀劃了此次刺殺的那群文官。

不過,那群人如今也是一頭霧水。

他們都知道荀盛是為刺殺而去,要說沒動手吧,荀盛為何要辭官?可要是真動了手,以謝太傅以往的脾氣,不活活扒了他的皮都算是難得心善,還能允他全須全尾地離開?

而且,聽說帝師在那之後足足病了兩天,甚至還是心病?

這兩件事連在一起,一個從未想過的可能性,悄然浮現在眾人心裡。

難不成,帝師其實是念著舊情的,所以才會赦免了荀盛的罪過。

而面對舊友的誤解,他一時傷心欲絕,這才犯了心病?

眾人心中好奇,可偏偏荀盛那日從宮裡回來之後,便閉門不出,沒見過任何人。

眾人想打探訊息都沒處問,只能把這事憋在心裡,不敢再有下一步動作。

不論如何,謝讓此次不追究荀盛的刺殺,展現出的胸襟非常人所能及。

單論這一點,他們便沒辦法再利用類似的事情,來敗壞謝讓的名聲。

非但不能,派系之中甚至有不少人隱隱開始動搖。

如果帝師當真還念舊情,那以前的事……難道也另有隱情?

這些聲音在派系之中不斷湧現,就連宇文越安插在官員當中的眼線,都傳回了風聲。

不得不說,謝讓這招其實很妙。

荀盛這次刺殺,他若不想追究,大可以讓人封鎖訊息,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但他沒有這樣做。

他哄騙荀盛辭官,就是想動搖人心,再從內部分化這一派系。

他表現得心胸寬廣,沒有追究對方的罪責。

但他也在意好友的背叛,所以他要求對方離開。

雖然這件事還不足以讓那派系中的所有人都對他改觀,但只要這顆猶疑的種子種下,遲早會有生根發芽的那天。

與他當時對付宇文越的法子殊途同歸。

宇文越收斂心神,又問:“該用膳了,要去偏殿,還是讓人端過來?”

“不急.”

謝讓端著茶杯,抬了抬下巴,“你先看看這個.”

他的面前,攤著一封奏摺。

宇文越伸手去拿,又聽謝讓道:“是定遠侯呈上來的摺子.”

宇文越動作一頓。

定遠侯是三朝元老,家中世代從軍,戰功赫赫。

如今的定遠侯世子蕭長風,更是年少有為,被先帝封為定遠大將軍。

這些年邊境不太平,蕭長風奉命率兵鎮守邊關,已有數年不曾回過京城。

奏摺上說,定遠侯自今年入冬開始,便一直重病在床。

他年事已高,擔憂自己命不久矣,希望聖上能召世子回京,見最後一面。

宇文越讀完奏摺,眼眸垂下。

謝讓氣定神閒地抿了口水,把枸杞泡水活脫脫喝出一副品茶的模樣。

宇文越嘆了口氣:“朕會派人向他解釋,你不必擔心.”

定遠侯一家擁護皇權,在書中,是宇文越前期最大的助力。

此番定遠侯上書想讓世子回京,也是宇文越暗中出的主意。

名義上是回來探親,實際上,他是想借蕭長風之手對付原主。

宇文越和定遠侯的謀劃已有數月之久,謝讓穿來這個世界之前,這奏摺就已經呈了上來。

只是原主先前積壓了不少事務,這封奏摺又不知為何被壓在最底部,直到今日,才被謝讓翻出來。

謝讓瞥他一眼:“你想怎麼解釋?”

“朕……”

“定遠侯蕭鵬飛,雖有一顆忠君之心,卻是出了名的固執.”

謝讓道,“他決定的事,連先帝都不一定能左右,你確定他會聽你的?”

宇文越眸光微暗,許久沒有說話。

謝讓沒有說錯。

定遠侯此番動作,看似是宇文越出的主意,但實際不過是順了對方擁護皇權的意願。

不是他在利用定遠侯,而是定遠侯願意幫他。

他……還是太弱小了。

早在先帝在位時,大梁的皇權便在逐步減弱,時至今日更是如此。

皇權越弱,就越容易被其他勢力所裹挾,就會面臨更多的身不由己。

宇文越閉了閉眼,問:“那你覺得,現在應當怎麼做?”

謝讓睨他:“什麼你啊你的,該叫我什麼?”

宇文越:“……老師.”

他們之間雖沒有正式拜師,但謝讓已經完全代入了帝師的角色,總愛逼著宇文越叫他老師。

調教問題少年,大概是全天下老師的樂趣吧。

“這才對嘛.”

謝讓微笑起來,又道,“下午的騎射課就先翹了吧,與我出趟宮.”

.

午後,一輛馬車悄然駛出了宮門。

馬車內,謝讓靠在窗前,饒有興致地探著頭往外看。

他穿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到了乾清宮,這幾天又沒能出宮門,來到這個世界這麼多天,這還是他第一次離開皇宮,得見傳聞中富饒熱鬧的古代街市。

……原本應該是這樣沒錯。

可惜,他剛在窗前坐了一會兒,就被風吹得咳嗽起來。

當今聖上如臨大敵,當即將人拽回身邊,然後結結實實封住了馬車的每一扇窗。

謝讓:“……”

他在這人眼裡到底是有多弱不禁風啊!

聖上與帝師此行低調,坐的是尋常百姓家常見的馬車,換的也是平民服飾。

青年穿了身青色長衫,頭戴玉冠,腰間佩玉,活脫脫一位溫潤俊雅的翩翩公子。

至於宇文越,則又穿了一件紅衣。

謝讓也是最近才發現,紅色與宇文越很是相稱。

少年五官稍顯陰鬱,正適合用一身紅衣中和,暗紅沉穩,緋紅貴氣,各有各的特色。

馬車從神武門出宮,很快匯入街市,朝定遠侯府駛去。

謝讓沒了樂子,百無聊賴地低著腦袋,被馬車晃得有點犯困。

宇文越偏過頭去,視線卻是一凝。

車內燒著暖爐,因而謝讓沒急著穿上外袍,只裹在懷裡抱著。

他今日難得束冠,一頭長髮規規矩矩收進發冠中,纖細修長的脖頸一覽無餘。

宇文越牙關收緊,艱難地收回目光。

窗戶關緊後,馬車內空間密閉,屬於對方特有的味道也變得濃郁起來。

謝讓聞不到信香,自然不知該如何收斂和釋放。

宇文越閉上眼,熟悉的乾渴逐漸湧了上來。

距離上次臨時標記,已經過去很久了。

謝讓不是坤君,信香的味道極淡,按理來說,他們早就該……

但他沒有向謝讓提起。

一開始是不相信他,不願被他抓住把柄,後來,則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乾君的標記,就算只是咬破頸後吸取信香,也始終帶著幾分情.欲與折辱的味道。

這個人,現在是他的老師。

他怎麼能對老師做這種事?

清雅的梅香縈繞身側,宇文越的身體漸漸熱起來,每一寸肌膚都在躁動不安地渴望著。

可青年並未注意到。

他靠在宇文越身邊昏昏欲睡,那腦袋隨著馬車搖晃一點一點,甚至好幾回輕輕撞到了他的肩膀。

宇文越牙關緊咬,狠下心往旁邊一挪。

謝讓腦袋落了個空,頓時清醒過來,迷瞪瞪看向他。

宇文越咬牙:“……你別靠我那麼近.”

謝讓:“……”

不是您剛才非要拽他過來的?

靠一下都不行。

真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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