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好了書,謝讓帶著宇文越回到寢宮。

他昨晚沒睡好,今日出門又受了涼,在回寢宮的半道上,身體就開始忽冷忽熱的難受了。

他強撐著到了寢宮,下御輦時雙腿一軟,險些一頭栽倒下去。

幸好御輦前後都候著人,才沒讓他摔到地上。

謝讓頭暈眼花,待回過神來,已經被人扶著進了屋。

身上依舊在陣陣發冷,謝讓悶咳兩聲,聽見面前的人說話了:“以前怎麼沒聽說過,太傅這身子如此廢物.”

還是慣常那冷硬帶刺的語氣,謝讓輕輕笑了下:“所以嘛,我真不是他.”

原主在乾清宮安排了不少眼線,因而宇文越向來不喜歡被人伺候,寢殿之內從不留人。

而謝讓也不習慣時時刻刻被一群人圍著,只讓侍衛守在殿外,沒有進來。

殿內如今又只剩下他們兩人,宇文越站在謝讓身旁,注視著對方蒼白的臉色,沉聲道:“你覺得朕會信?”

“你遲早會信.”

謝讓道。

哪怕已經虛弱得連站立都困難,他依舊是這般篤定的姿態。

宇文越最討厭的,就是他這副高高在上,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的模樣。

宇文越冷笑一聲:“好,那你現在便將手中的禁衛軍兵權和丞相之位交出來,朕自然信你.”

“你當我傻啊.”

謝讓垂著眼,聲音夢囈似的放得很輕,“就是現在有兵權和官位在手,你才動不了我,交出來……我還有活路嗎?”

宇文越眸光微動,道:“你將兵權交出來,朕可饒你一命.”

“是啊,你是得饒我一命……你還得靠我的信香安撫呢.”

謝讓恍然大悟般點點頭,輕聲嘆息,“所以,等我交出兵權,你打算怎麼做,把我關小黑屋?”

宇文越愣了下,忙道:“怎麼可能!”

謝讓難受得有些昏沉,沒聽見似的,自顧自說下去:“像小說裡那樣,打條金鍊子,拴在床上,隨時想用就用……”

他撐起眼皮,看了宇文越一眼:“年紀輕輕,心真髒.”

宇文越:“……”

他本想反駁,可話剛到了嘴邊,又頓住了。

謝讓這話乍一聽很荒唐,但他現在的確需要對方的信香作為安撫。

所以,就算謝讓真願意交出一切,他也不能就這麼放他離開。

那麼,除了把對方關起來,好像也……別無他法。

宇文越的視線再次落到謝讓身上。

帝師往日總是端著一副心高氣傲的姿態,那雙眼中只有輕蔑與不屑,好似這世上所有人都不過是他可利用的工具,誰都入不得他的眼。

但他其實生了一張很美的臉。

既不是男生女相,亦不是清冷疏離。

謝讓是極俊美的長相,眉宇輪廓精緻,一雙眼又生得溫潤多情。

那眼尾略微上翹,末端天生帶了點紅,眼眸流轉間,平白勾出一股俊逸風流的意味。

宇文越一時晃神,又立即清醒過來。

他在想什麼?

雖然謝讓的確可恨至極,他心中也不止一次想過要如何報復對方,但好歹此人是他磕頭敬茶,正經拜過的老師。

他怎麼可能對他的老師做出那種事。

他又不是畜生!

宇文越耳根發燙,還不及作出反應,忽然聽得前方傳來一聲輕啞的笑。

謝讓倚在榻上,憋得渾身發顫,一雙桃花眼彎出漂亮的弧度:“傻子,真不經逗咳咳咳——!”

他笑得嗆了下,又急促咳嗽起來。

他咳得厲害,一隻手抵在唇邊,另一隻手下意識抓緊了座椅扶手,手背薄薄的肌理下脈絡清晰,白得近乎透明。

宇文越猝然移開視線,閉了閉眼,轉頭就想往外走。

身後傳來青年虛弱的聲音:“去哪兒啊……咳咳,這就生氣啦?”

宇文越沒回答。

謝讓病得昏沉時,尤其話多。

他渾身冷得發疼,抬眼的力氣都沒了,見對方不說話,還出言哄他:“只是說笑的,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不會做那種事,別生氣嘛……”

哄完又抱怨:“還一國之君呢,就這點氣量……”

宇文越莫名煩躁,惱道:“朕是去叫人給你熬薑湯!”

.

滾燙的薑湯很快端上來,裡頭放了祛寒的藥材,謝讓喝了兩大碗,渾身總算舒服了點。

他剛才忽冷忽熱,出了一身汗,緩過來後就要去偏殿沐浴。

乾清宮的人,伺候起帝師來,比伺候宇文越這個一國之君還要上心。

眾人忙裡忙外,宇文越獨自坐在暖閣,翻閱著剛從藏書庫搬來的書卷。

常德忠走進來,給他倒了杯茶。

宇文越瞥了眼屋外的侍衛,見無人注意這邊,才輕聲道:“他真沒罰你?”

“……沒有.”

常德忠低聲答道。

從昨晚到今天,常德忠一直忐忑著。

以帝師的智慧,不可能猜不出他參與了謀劃,昨天的事發生後,他其實已經做好了為聖上犧牲的準備。

可對方不僅沒有追究,還允他繼續留在乾清宮伺候。

就連昨晚安排引走帝師侍衛的眼線,以及埋伏在寢宮附近的影衛,都沒有再追查下去。

那人究竟在唱哪出,常德忠也想不明白。

宇文越又問:“昨日叫你去丞相府請他,可有出什麼事?”

常德忠神情有些猶豫:“是有件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謝大人走進院子時,忽然倒地不起,昏迷了片刻.”

“昏迷?”

“是.”

常德忠道,“奴才怕節外生枝,沒敢立即請太醫來。

不過,後來太醫來替謝大人診過脈,說是沒有大礙……”

宇文越沒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可最終什麼也沒說,又問道:“這兩日朝中有什麼訊息嗎?”

常德忠道:“朝堂上並無異狀,倒是昨兒上午,禮部尚書聯合幾位殿閣學士,去丞相府替陛下求情.”

宇文越:“結果呢?”

“被謝大人打了二十板子,眼下還在家裡躺著.”

常德忠朝外頭看了眼,見四下無人,才重重嘆氣,“禮部尚書年事已高,這一下,幾乎去了半條命啊!”

宇文越眸光斂下。

禮部尚書是個老臣,最重皇權禮法,性子也固執。

他那一派對謝讓的行事早有不滿,做出此舉並不奇怪。

不過,謝讓上午還對一名老人施以重刑,晚上卻……

難道真像他所說,殼子裡已經換人了?

宇文越捏了捏眉心,常德忠又道:“還有,定遠侯那邊……”

他話未說完,暖閣外忽然傳來動靜,似乎是謝讓在偏殿沐浴完畢,要回來了。

宇文越抬手止了常德忠的話,後者反應迅速,若無其事端起桌上的茶壺,轉身往外走。

謝讓進門時,恰與常德忠擦身而過。

後者朝他行了禮,他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揮退了扶他進門的人,也走進了暖閣。

這些年宇文越在原主眼皮子底下發展勢力,已頗有成效,常德忠就是其中之一。

兩人單獨相處會聊什麼,謝讓大致猜得到,但不想去管。

原主那批侍衛訓練有素,有他們在,小皇帝暫時不敢動他。

而謝讓已經向小皇帝交了底,剩下的,就是要取得對方的信任。

方法其實很簡單,一個人是敵是友,是好是壞,看他做了什麼便好。

只要他不再與小皇帝作對,對方遲早會相信他。

暖閣不大,宇文越盤坐在榻上,手邊的香爐嫋嫋吐著青煙。

謝讓喝了薑湯,又洗了熱水澡,身上已經不怎麼難受。

他也不客氣,在小榻另一側坐下,隔著中間的矮几看向宇文越:“能看懂嗎?”

宇文越看的這本書,正是謝讓中午在藏書庫幫他挑的那本。

據說是出自前朝某位輔佐過三位皇帝的權臣之手,詳盡記錄了三位帝王在當政時遇到的問題,眾臣對於皇帝的勸誡、爭議,以及在民生治理上的一系列舉措。

這本書內容詳盡,但也極為晦澀,理解起來不那麼容易。

宇文越隔著書瞥了他一眼,低聲道:“……這有什麼看不懂的.”

謝讓看出他的猶豫,只是笑笑:“沒關係,要是有什麼不懂,來問我就是。

雖然我不是你真正的老師,但我好歹也有些教導學生的經驗,不會誤人子弟.”

宇文越本不想理會他的胡言亂語,但忍了忍,沒忍得住:“你還教過學生?”

“恩,但是不多,就十幾個吧.”

謝讓道,“都和你年紀差不多大.”

十幾個,還叫不多。

宇文越心中莫名不悅,謝讓沒察覺到,還在回憶:“我那些學生啊,一個賽一個皮,不比你好對付。

不過,最後還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

就是不知道,眼前這個要什麼時候才能收拾得聽話些。

謝讓這麼想著,抬起眼,對上了宇文越不知為何變得分外陰沉的目光。

他頸後一涼,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這個……還是算了吧。

惹不起,惹不起。

謝讓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信不過我,改明兒我從內閣挑幾個學士,讓他們給你講學.”

反正在書裡,宇文越奪回權勢後,也是廣納有志之士入殿閣,一邊輔佐朝政,一邊為他講學。

宇文越沒有回答,謝讓權當他是默許了。

兩人沒再說話,謝讓從矮几上拿起本書,倚著小榻翻閱起來。

說來也怪,謝讓雖然接觸過一些國學知識,對這些也很感興趣,但這種專講帝王權術、治國經略的書,他以前是從來沒看過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今日接觸到這些書籍的瞬間,他腦中便忽然回想起了書中的內容。

就好像……他很久以前就已學會這些。

多半是原主留下的記憶?

謝讓在心中這麼想著。

他今日身體不適,倚在榻上沒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不知不覺拿著書睡著了。

這一覺他奇蹟般睡得很好,待醒過來時,天色已近黃昏。

謝讓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坐起身,蓋在身上的絲被順勢滑落。

他愣了下,抬眼看向身旁的人。

宇文越還維持著他睡著前那個姿勢,少年瘦削的肩背挺得筆直,眼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書籍。

謝讓抱著絲被,忽然輕輕笑了一下。

宇文越眸光閃動,語調一如既往的冷硬:“是剛才宮人進來添水,怕你著涼.”

所以,不是他親手蓋的。

謝讓沒忍住笑出了聲,又連忙咳嗽幾聲作為掩飾,起身道:“餓了吧,我去讓人備膳.”

他走到暖閣門口,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頭道:“對了,除了召學士進宮講學,是不是還應該找幾個武藝高強的侍衛,學點功夫?”

宇文越抬起頭,詫異地看向他。

宇文越的武藝是幼時跟著宮裡一個侍衛學的,可惜,那侍衛很快被原主發現,處死了。

因而宇文越的武藝並不高,只能算會些基本功。

“你……”宇文越眸光微暗,“你真要讓我習武?”

謝讓不答,摸著下巴,繼續思索著:“不止武藝要學,騎射功夫也不能落下。

還有,批閱奏摺也該學起來了,我可沒打算幫你.”

他在心裡略微一琢磨,悠悠嘆了口氣:“做好準備吧,陛下,前方等著你的可是地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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