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痛楚讓謝讓幾乎發不出聲音。

其實並沒有那麼疼,比起疼痛,謝讓隨之感受到的,是一種更可怕,也更為奇妙的滋味。

彷彿身體被拋向空中又急速墜下,那滋味從靈魂深處滲透到全身,讓他呼吸都近乎停滯。

好一段時間,謝讓渾身動彈不得,唯有眼眶逐漸泛起熱意。

不知過去多久,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原主的侍衛統領飛鳶大步走在前頭,十幾名墨衣侍衛緊隨其後,瞬間將寢殿內的兩人團團圍住。

……然後就在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後,紛紛愣住了。

“公、公子!”

眾人手忙腳亂圍上來,先將宇文越扶起,而後才來到謝讓身邊。

壓在身上的重量被移開,謝讓終於找回了呼吸。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渾身不知為何失了力氣,虛軟顫抖的手臂勉強撐起身體,還沒說出話,眼尾便蜿蜒著落下兩行淚來。

正要上來扶他的飛鳶:“……”

謝讓:“……”

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崽子咬了,還咬哭了。

他乾脆原地挖個坑,自己跳進去得了。

好在侍衛統領訓練有素,果斷裝作沒看見,神態自若地將謝讓扶了起來。

謝讓低頭擦了擦眼淚,注意到自己的衣袖還被小皇帝緊緊攥在手裡。

少年眼眸緊閉著,似乎已經失去意識。

咬完人就睡,真行。

“去……”謝讓嗓音還帶著點哭腔,他清了清嗓子,沉下聲,“去請太醫.”

.

夜色已深,乾清宮內的氣氛卻是一派凝重。

眾侍衛將乾清宮內外圍得水洩不通,老太監常德忠站在邊上,戰戰兢兢,滿頭大汗。

一名太醫跪在內室幫小皇帝診脈,謝讓坐在外間主位,緩了許久,才勉強緩過周身那股虛浮發軟的異樣。

“方才是有夥賊人將屬下等人引走……”年輕的侍衛統領跪在殿前,以頭點地,“屬下失職,還請公子責罰!”

謝讓揉了揉太陽穴:“人抓到了?”

“抓到了五個,還沒審便咬舌自盡了,其餘的……”飛鳶頓了下,忙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找!”

謝讓:“不用了.”

和書裡的劇情一模一樣,帝師周旋到了侍衛趕來,小皇帝計劃失敗,藏在暗處的影衛也只能暫且撤退。

小皇帝還不能死,所以就算撕破了臉,也只是被帝師再次禁足寢宮。

至於其他參與了計劃的人……

謝讓偏頭看向身旁那老太監。

“謝大人恕罪!”

常德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起來,“奴才什麼都不知道,奴才絕不敢謀害謝大人啊——!”

要不是看過書,他就信了。

“常公公,你先起來吧.”

謝讓平靜道。

在書裡,直接參與了計劃的常德忠,自然是沒能活命的。

但謝讓不是真正的大反派,不至於做得這麼絕。

謝讓嘆了口氣,又看向手邊的桌案。

小皇帝打算用來刺殺他的那把刀還放在桌上,明晃晃的,看得他頭暈。

就在此時,屋內的太醫走出來:“謝大人……”

這太醫姓馮,年事已高,鬚髮盡白,走起路來顫顫巍巍。

謝讓問:“聖上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話,聖上並無大礙,只是有些疲憊.”

馮太醫道。

謝讓:“那他怎麼……”

馮太醫:“聖上,是分化為了乾君.”

什麼玩意?

謝讓眉頭皺起,可屋內眾人都像沒聽到似的,神態自若,面不改色。

謝讓環視一圈,見沒人打算給他解釋,只得又問:“所以,乾君是什麼?”

馮太醫:“?”

眾人:“?”

謝讓:“?”

謝讓按了按眉心,無奈:“都出去吧,馮太醫留下.”

眾侍衛退去殿外看守,謝讓才道:“你剛才說聖上怎麼了,從頭解釋.”

這個世界有一小部分人,長大後會迎來二次性別分化,分別是乾君和坤君。

乾君力量強大,通常地位較高,坤君則力量相對低微,無論男女都擁有生育能力。

至於沒有二次分化那些人,則被視作普通人,亦稱為中庸。

“……乾君分化時會出現第一次易感期,所以聖上才會渾身燥熱,意識不清.”

馮太醫道,“不過,分化通常出現在成年前後,聖上今年才十七,多半是由於體質特殊,提前分化了.”

謝讓擰著眉聽完,徹底茫然了。

這都是什麼奇怪的新設定,書裡原本有這些東西嗎???

但對方這麼一解釋,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小皇帝方才的狀態那麼奇怪。

乾君與坤君本質是為結合與繁衍而生,所以在易感期時,會產生強烈的慾望。

而二者體內特有的信香,則可以彼此安撫,緩解不適。

不過,為了防止乾君受本能驅使,輕易標記坤君,皇室很少會給剛分化的乾君送上坤君安撫。

通常是以藥物控制,熬過這易感期。

這幾日宇文越一直被關在寢宮,沒人注意到他進入了分化,而他自己多半也沒意識到……

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也幸好這分化期來得及時,否則,謝讓剛才恐怕真的會死在這寢宮裡。

謝讓心裡一陣後怕,又問:“那他現在……”

話還沒說完,內室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低吟。

是宇文越。

兩人起身走進去。

宇文越並未醒來。

少年蜷縮著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穩,呼吸急促而沉重。

“怎麼會這樣?”

馮太醫為宇文越把了脈,又掀開眼皮看了看,“聖上方才的模樣,分明已經被安撫下來,怎麼會這麼快就又——”

馮太醫頓了頓,對謝讓道:“謝大人,方才是哪位坤君為聖上安撫,是不是要趕緊叫人回來?”

謝讓:“……”

謝讓眨了眨眼,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剛才,已經有坤君給他安撫過了?”

“這是自然.”

馮太醫道,“否則以聖上這般濃烈的信香,還未用藥,怎麼可能像先前那般得以平復.”

謝讓沉默不語。

似乎是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少年往床邊挪了挪,伸手抓住謝讓垂在床邊的衣袖。

呼吸慢慢平穩下去。

謝讓捂住臉,馮太醫看了看謝讓,又看向緊抓著謝讓不放的小皇帝,神情慢慢變得空白:“……啊?”

.

“怪事,真是怪事……”

馮太醫口中嘟嘟囔囔,謝讓將衣領拉好,擋住後頸:“到底怎麼回事?”

“老臣以前給大人診過脈,大人的確是未曾分化的中庸。

而如今頸後的腺體雖然有些紅腫,亦能看出並未發育,這……”馮太醫頓了下,問,“大人確定,方才沒有聞到任何信香的味道?”

“沒有.”

謝讓搖搖頭,又道,“但聖上剛才好像在我身上聞到了什麼味道.”

馮太醫眉頭蹙起,又開始嘟囔:“怪事,真是怪事……”

謝讓連忙打斷他鬼打牆:“總之,現在該怎麼辦?”

他扯了扯被宇文越抓在手裡的衣袖,紋絲不動。

“眼下看來,聖上是誤將謝大人當做了坤君標記.”

馮太醫道,“乾君通常會對自己標記的第一位坤君產生親近感,聖上的易感期並未結束,這段時間,除了要定期服用抑息安神的湯藥外,恐怕……”

他遲疑片刻:“恐怕還需謝大人在旁安撫.”

謝讓皺眉:“安撫?”

“是……”馮太醫額前慢慢滲出汗珠,解釋道,“就是時時待在身邊,最好……寸步不離,還需要……需要時不時進行標記.”

標記,那就是還要給這狗崽子咬。

想到剛才的事,謝讓心有餘悸地摸了摸後頸,問:“如果沒有安撫,會怎麼樣?”

他只是隨口一問,被馮太醫聽去,卻是另一番含義。

深夜被召來乾清宮,外頭又守了這麼多侍衛,他就算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也能猜出一二。

多半是聖上與帝師又起了衝突。

馮太醫在宮中待了幾十年,算是從小看著聖上長大的。

這些年,聖上被帝師操控,他看在眼裡,雖是心疼,但也無能為力。

明哲保身,是在這後宮中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可這次不同。

馮太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聖上提前分化,正是因為信香遠比常人濃烈。

若無及時安撫,輕則像今天這樣,渾身燥熱,情緒動盪。

重則……全身血氣逆行,有性命之危.”

他重重朝謝讓磕了個頭,心一橫,悲切道:“還望謝大人看在聖上年紀尚輕,許聖上一條生路!”

謝讓:“……”

他說什麼了嗎?

馮太醫一把鼻涕一把淚,謝讓被他哭得頭疼,再三保證自己絕對沒有要加害小皇帝的意思,更不會看著他因為易感期活活憋死,才終於把人打發離開。

小皇帝還抓著他衣袖不放,謝讓也沒讓侍衛再進來,獨自留在了寢宮裡。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有空端詳起小皇帝的長相。

宇文越的樣貌其實不差,俊秀精緻的五官還帶著些少年稚氣,但眉宇間的輪廓已能稱得上一句英俊。

不過,或許是自小經歷的緣故,他那陰鬱的氣質哪怕熟睡時亦沒有減輕,成熟得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模樣。

謝讓輕聲嘆氣,用衣袖幫對方擦了擦額前滲出的汗。

宇文越睫羽微顫,似乎下意識想往後避。

謝讓動作一頓,直起身:“醒了就別裝了.”

宇文越一動不動,謝讓也不催促,靜靜坐在床邊看他。

片刻後,對方一點一點,悄然鬆開了抓著謝讓衣袖的手,緩緩睜開眼睛。

要不是此時氣氛不太對,謝讓險些被他這掩耳盜鈴的模樣逗得笑出聲來。

不發瘋的男主,居然是這麼可愛的畫風麼?

果然還是個少年啊。

謝讓清了清嗓子,道:“剛才太醫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談談?”

宇文越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他緩慢撐起身,靠在床頭:“謝讓,別裝了.”

謝讓眉梢微揚。

“你是用了什麼法子,令自己身上染上信香,故意來算計朕。

方才太醫在時你不願承認,現在就剩你我,沒必要再遮掩.”

宇文越輕嘲一笑,眼底是明明白白的冰冷和厭惡:“太傅好手段.”

謝讓:“……”

又變成他的問題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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