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芥穗先回隔壁自己家裡取了脈枕。

中年女人平時應該就是個話多的人,反覆的向白芥穗介紹自己的背景,彰顯自己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

“你可要仔仔細細的給我看,要是看的好,以後我給你介紹病人,我認識的姐妹多,除了我們舞蹈團的姐妹,我還認識不少人脈.”

她的姐妹舞蹈團也不負眾望,全部跟她一條心:“說的對,以後我們都來找你看.”

白芥穗沒接她的話,只是用動作示意中年女人把手放到脈枕上面。

她號脈的時間很快,約莫一分鐘的時間,就讓中年女人換了一隻手。

接著便收回了手,表示自己已經號完脈了,讓中年女人張嘴看舌苔。

“這麼快就號完脈了?她到底行不行啊?”

姐妹舞蹈團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我看病沒遇到過這麼快的,人家資深的老中醫都是慢慢診脈,我看她啊,可能就是半吊子水叮噹響.”

姐妹舞蹈團撇嘴搖了搖頭。

“到底還是太年輕了,沒多少經驗.”

姐妹舞蹈團把緊緊白芥穗圍了一圈,齊爺爺擠不進來,只能遠遠地隔著姐妹舞蹈團望著她,臉上顯露出一絲擔憂。

中年女人對於自己白嫖來的就診機會並不是很上心,連謝都沒謝一聲,隨口問道:“怎麼樣,給我診完脈看出來什麼了嗎?”

白芥穗收好自己的脈枕,先是環視了姐妹舞蹈團一圈,隨後視線落在中年女人身上,莞爾微微一笑。

姐妹舞蹈團都不明白她到底在笑什麼,只聽她不緊不慢的回道:“下個月的舞蹈比賽你應該是比不了了.”

白芥穗的話不光是中年女人不愛聽,姐妹舞蹈團的人都不樂意聽。

她們姐妹舞蹈團準備了好幾個月的舞蹈,又是選曲,又是找老師排舞,到處借專業的舞蹈教室,定做演出服,約化妝,好不容易擠進了總結賽,要到電視上比賽,最終一舉奪冠,在全市出名了。

“小姑娘你話可不能亂說,陳姐是我們姐妹舞蹈團的領舞,她不能比賽了不就是說我們團都不能比賽了嗎?”

中年女人滿臉寫著不高興:“讓你號個脈就觸我們黴頭,你要是不樂意看我也不會強迫你.”

白芥穗啞然笑道:“阿姨你別急嘛,等我問診結束後你再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中年女人心裡有萬千個不滿,但好奇心起來了,使她沒辦法不聽白芥穗說完話。

白芥穗:“你最近經常感到食慾不振,頭暈嗜睡,胸口悶,腰痠腿腫,明顯的感覺到身體比以前疲勞.”

中年女人還沒說話,她的姐妹舞蹈團先開口發牢騷了:“我們每天練舞都練七八個小時,哪一個不疲勞啊.”

“天天練舞又熱又累嗎,現在又是三伏天,誰有胃口吃飯.”

中年女人:“你說的問題大家都一樣,算不上什麼大毛病,怎麼就沒辦法去比賽了?”

白芥穗:“今天早上四點,你因為小腹墜痛醒來,上廁所卻沒有正常排便,但肚子始終有種隱隱作痛的感覺,站也不是,坐著也不舒服,心煩的早飯都沒吃兩口.”

中年女人表情微訝,她的姐妹舞蹈團卻比她還震驚,忙問:“這你怎麼知道?”

想必中年女人早已經跟她的姐妹舞蹈團交流過自己的身體情況了。

白芥穗:“一個小時前,你還發現已經絕經五年的自己突然出血了.”

姐妹舞蹈團更驚訝了:“這你也知道?”

“連陳姐絕經五年都知道?這小姑娘看起來還有點本事.”

中年女人不覺得是什麼大事:“我的節育環還沒取,偶爾出血是正常現象.”

白芥穗:“你這次出血可不是因為節育環.”

中年女人:“不是因為節育環還是什麼原因,你自己都說我絕經五年了.”

白芥穗:“你這是最近運動過量,然後脾氣又比較躁,經常生氣發火,對子宮內著床的胚胎造成了刺激,從而導致了子宮出血,腰部痠痛也是由此引起的.”

她話音一落,熱鬧的姐妹舞蹈團死一般的寂靜。

姐妹舞蹈團互看一眼,興奮的睜大了眼睛,她們聽到了什麼?

子宮內著床的胚胎?

看上去中年女人好像是沒反應過來,怔怔的問道:“你說什麼?”

白芥穗勾唇一笑:“我說恭喜阿姨,你剛剛那是喜脈!”

姐妹舞蹈團都是有過生育經驗的婦女,如今再一回想中年女人最近的種種表現,的確跟孕期反應差不多。

片刻寂靜後,姐妹舞蹈團彷彿是炸魚的鍋,更熱鬧起來了,一個個往她的肚子上看。

“不能吧,陳姐都絕經了,絕經了還怎麼懷孕?”

“不僅絕經了,陳姐的節育環還沒取呢,沒道理懷上啊?”

姐妹舞蹈團聊八卦,白芥穗還特意為她們解惑。

“陳阿姨的節育環在十多年前就已經異位了,並不能起到完美的節育效果。

再說絕經之後懷孕的機率確實極其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絕經是卵巢功能衰退,不能代表卵巢完全喪失排卵功能,陳阿姨運氣比較好,看起來卵巢功能還沒有完全喪失.”

姐妹舞蹈團恍然大悟,隨後議論的更熱鬧了。

“看不出來,陳姐臨了臨了還老蚌懷上珠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新鮮事兒.”

“可是不對啊,陳姐的老伴兒不是前年就回老家照顧偏癱的老父親了嗎,家裡就陳姐一個人,她咋還懷上了?”

“老伴兒不在家又不是沒別的男人,你們是不知道嗎,陳姐跟夕陽紅舞蹈大賽的梅主任走得近,陳姐手上的新手機就是梅主任送的,這孩子啊,我看八成是梅主任的.”

“我看街口便民店的老闆老劉跟陳姐關係也不淺,每次都親自上門給陳姐送桶裝水,一送就是一個小時哩,我覺得孩子更有可能是老劉的.”

“你們忘了陳姐那個老同學嗎?經常順路送她來我們活動室的那個,聽說還是個老闆,在郊外有個上千人的廠子,當大老闆的人誰不忙啊,普通的老同學會專門送你嗎,我猜這孩子更有可能是他的……”

姐妹舞蹈團手裡的八卦細緻且繁多,每天都有無數八卦要交流分享。

縱然她們每日都置身於八卦的海洋,但這依然是她們今年聽到的最大的八卦。

激動起來都忘記了當事人還在現場。

眼看著姐妹舞蹈團爆料出來的“孩子生父”越來越多,中年女人臉色愈發難看,忍不住拍桌怒吼了一聲:“都閉嘴!”

姐妹舞蹈團悻悻的閉了嘴,不過眼神私下裡半點沒有停歇的意思,不停地互相擠眉弄眼。

中年女人不禁怒從中來,氣得渾身發抖,火氣全衝著導火索白芥穗發了。

“你少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懷孕,你自己學藝不精,到跑到我面前來敗壞我名聲!”

白芥穗:“喜脈的脈象一點都不難,脈搏中會把到一種潤珠滾過的感覺,被稱為滑脈,你自己都可以摸出來.”

中年女人下意識地想去摸摸自己的脈,最後硬生生握拳忍住了。

她最近有沒有過x生活她自己最清楚,她不怕被人胡說八道,反正她嘴皮子厲害,對方也討不到好處。

怕就怕對方正好說中。

她自己也清楚孕期反應是什麼樣的。

中年女人心虛了,所以更加的惱羞成怒,恨不得手撕了白芥穗。

“我摸什麼摸,我活了五十多歲的人了,要聽你一個丫頭片子在我面前鬼扯?你再敢敗壞我名聲,小心我跟你不客氣!”

面對暴跳如雷的中年女人,白芥穗絲毫不怕,反而還淡然勸她冷靜。

“阿姨,戒急戒躁,以你這個年紀懷個孩子已經夠不容易了,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儘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你肚裡孩子的胎象不是很穩,所有的高強度運動和情緒大波動都會引發大出血,危及到你的生命,建議你最好臥床三個月保胎.”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中年女人剛要罵回去,突然就感覺小腹又在隱隱墜痛,甚至還比早上的時候更痛。

但中年女人嘴硬,直到這個時候她也不認可白芥穗的診斷。

“你這種不入流的中醫能看出什麼?你今天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信不信我都希望你能愛護好你的身體,最好明早去醫院做個全套的孕檢,你現在是高齡產婦,身體條件特殊,隨時都可能面臨生命危險,不能有一點輕視大意.”

白芥穗好一陣苦口婆心。

姐妹舞蹈團也七嘴八舌的勸道。

“陳姐你冷靜點,你聽聽人家姑娘的話,控制一下你的情緒,等下要是大出血了,就是一屍兩命,多嚇人啊.”

“醫院是要去,不過陳姐你也得快想想你肚裡孩子的爹是誰,趕快把罪魁禍首揪出來,讓他們負起這個責來,不能自己爽完就提起褲子走人,呸,哪有這麼容易的事兒!”

“可我記得他們幾個都有家室的啊,梅主任外孫女都有了,跟他老婆恩愛的很;便民店老劉的老婆是個母夜叉,誰惹得起?”

“陳姐那位老同學呢?”

“她那老同學聽說是入贅的,廠子裡的錢權都讓老丈人死死攥在手裡,他要是敢出來認啊,第二天就會被他老丈人掃地出門.”

姐妹舞蹈團想了半天,找不出一個合適負責的人。

“陳姐,要不然你還是把你們家老張從老家叫回來吧,我看你家老張挺老實本分的,你好好跟他說說,多說幾句軟話,興許他能原諒你了.”

中年女人如今是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做的什麼孽,偏偏要佔這個便宜,叫這死丫頭片子給自己把脈。

要是她自己早點注意到,自己偷偷去醫院檢查,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中年女人知道她打死也不能承認,只要不承認,一切都還有挽救的餘地。

她在姐妹舞蹈團裡有一定的權利,只要她否認這一切,讓姐妹舞蹈團的人不許胡亂揣測,否則就取消她們的演出資格,相信沒有幾個人敢在外面傳播。

然而她剛想開口,卻陡然感到胃裡泛一陣噁心,怎麼忍都忍不住的噁心。

但是她根本顧不上太多,撥開姐妹舞蹈團,提起一口氣衝到屋外的花壇邊吐了。

直到快吐出了膽汁了還在乾嘔。

姐妹舞蹈團跟在後面圍上去,一起見證了這一幕。

這一下,即使是中年女人還想辯解,在孕吐的證據面前,任何的言語都顯得是那麼蒼白無力。

中年女人知道她社死了,在所有熟人面前社死了,姐妹舞蹈團很快就會把這個訊息弄得人盡皆知。

她氣得面紅耳赤,衝出了齊爺爺家的院子,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中年女人是走了,姐妹舞蹈團再也無所顧忌,更加肆無忌憚的分享剛才她的八卦。

“哎喲喲這可是大新聞哦!”

“你們猜猜,到底誰才是陳姐肚裡孩子的爹?”

“不管孩子爹是誰,過段時間都有一出好戲可看了.”

“人老張為人是老實了一點,但也不是沒有一點脾性,等人回來了,肯定還要狠狠的鬧一場.”

“於姐你家離陳姐近,陳姐家裡有啥動靜你提前通知一聲,咱們都是一個舞蹈團的,陳姐有事我們不能不管她.”

姐妹舞蹈團的人都說要去,也不知道有幾分是真擔心,有幾分是想看熱鬧。

“話說回來,陳姐最近沒辦法繼續練舞了,缺了個領舞,咱們下個月的比賽怎麼辦?”

“讓團長重新安排一下就是了,陸姐跳得比陳姐專業多了,照我說本來就該讓陸姐領舞,增加陸姐的舞蹈部分.”

那位叫陸姐的人沒有推辭,但是說了句客觀的公道話。

“我覺得大家的舞蹈部分都應該增加,之前陳姐領舞,一個人獨舞比較多,大家都快成了她的伴舞了.”

她的提議立馬得到了姐妹舞蹈團的全票同意。

“咱們去找舞蹈團的團長,讓團長重新排!”

“我贊成,我們這就去!”

姐妹舞蹈團風風火火的又走了。

嚴奶奶找貴賓卡,姍姍來遲。

下樓看到安安靜靜的客廳,沒了烏泱泱的姐妹舞蹈團,她還有些奇怪。

“怎麼人都走了?不要卡了嗎?”

齊爺爺一把歲數了,被迫聽了大量的低階八卦,現在還沒有消化完,人還處於震驚當中。

白芥穗:“您把卡收著吧,她們已經走了.”

“怎麼突然就走了?還有這老頭子是怎麼了,突然就傻了?”

嚴奶奶完全弄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白芥穗:“齊爺爺是八卦聽多了過於吃驚,待會兒消化完就好了,至於陳阿姨,她保胎去了.”

“保什麼胎?”

嚴奶奶沒聽明白。

白芥穗聳了一下肩,言簡意賅:“她懷孕了.”

那一刻,嚴奶奶眼睛瞪得比姐妹舞蹈團的阿姨還大,雙目中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白芥穗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果然,不論年齡,大家都愛聽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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