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風對玄門中人舉起了大砍刀，一副死要錢的奸商模樣。
但對普通百姓，他和蘇敏嚴格按照小師姑的要求——
“五嬸兒，我都說了，這世上沒有鬼呀神呀的，要相信科學！”
這天還是初一，歸元觀大集。
也是歸元觀香火最旺盛的一天。
那日蘇敏在陳老太面前露了一手，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傳遍了整個小山村。
村子裡的人，原本就對“蘇仙姑”十分信服。
如今，陳老太說得活靈活現，關鍵是她真的“看到了”，那就更加有說服力。
“哎呀，什麼科學不科學的，我就是相信你和蘇仙姑！”
五嬸兒看起來六十多歲的年紀，略略有些發福，圓圓的臉盤兒，皺紋似乎都被撐開了一些。
看得出來，這位老太太的狀態不錯，雖然還達不到“不缺錢”的狀態，卻又是個生活舒適的主兒。
她熱切的看著何清風，“我聽說你家蘇仙姑用神符救了隔壁街陳家的小孫子？”
“哎呀，我家那個在城裡的大孫子，前些天剛剛出了點兒事故，我懷疑啊，他是被不趕緊的東西給纏上了！”
“何觀主，要不，你也給我來一道神符，我給我大孫子送過去，讓他好好戴著？！”
五嬸兒一邊說，還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帕。
將手帕抖開，赫然是一疊有零有整的紙幣。
“哎！哎哎！五嬸兒，你先別急著掏錢啊。咱們還是把話說清楚——”
何清風趕忙阻止。
現在的他，徹底體會到了小師姑的苦心——
玄門中人想要賺錢，簡直太容易了。
他直接去宰同行，或是那些富豪、暴發戶就好。
又何必去惦記那些農村老頭兒老太太的區區幾百養老錢？！
何甜甜：……
咳咳，我是這個意思嗎？
不過也無所謂了，只要何清風兩口子不再像過去一樣騙人，被人指著鼻子罵神棍就OK。
至於他們有沒有把玄門中人當成冤大頭，使勁兒的薅羊毛，何甜甜就不管了！
難得糊塗！
兒孫自有兒孫福！
何清風：……
好吧，您是長輩，您隨意！
何清風和蘇敏已經私下裡商量過了，他們以後絕對不會跟普通人做買賣。
如果這些人真的遇到了靈異事件，他們會暗中出手，而不是當面宣揚“封建迷信”。
至於錢，他們更不會跟普通人索要。
呵呵，只一個符籙，他們就能從玄門中人身上賺得盤滿缽滿。
他們根本不在意普通老百姓的仨瓜倆棗！
陌生人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說鄉里鄉親的那些老人們。
何清風一把按住五嬸兒掏錢的手，仔細看了眼她的面相。
還別說，老太太的子孫宮確實有些發暗。
看來，她的大孫子還真遇到了麻煩。
何清風想了想，說道：“五嬸兒，我們真的要相信科學。”
“當然，你關心孫子，便會忍不住的胡思亂想。如果你非要想有個心理安慰，可以去燒柱香，然後再請個開了光的念珠吧。”
這是何清風想出來的折中的辦法。
不讓一群信徒迷信，確實有難度。
而且，這位老太太家裡也確實有麻煩。
何清風又不能真的主動跟去解決，可靈符什麼的，不能輕易給普通人。
他索性就準備了一些念珠、掛牌之類的小飾品。
這些東西，本身就算是手工藝品，就算出售，也是有價值的。
賣給那些老頭兒老太太們，既能當個配飾，還能幫忙解決點兒小麻煩，絕對物超所值，更談不上“騙人”！
“念珠？多少錢？”
老太太有些心動。
其實吧，她也擔心自己花了錢從道觀裡請回去的神符，家裡的兒子、孫子們都不信。
他們更不會佩帶！
唉，沒辦法，隔著幾百裡，她又不能跟著兒子住。
不能天天呆在一起，自然不能時刻監督。
孫子隨口說句“忘了、丟了”，老太太也不能真跟大孫子計較啊。
有個念珠或是木牌，似乎更好些的。
好歹跟“封建迷信”不太沾邊，她頂多不跟孫子說這是開了光的寶貝，只說是在道觀買的紀念品。
大孫子雖然叛逆，可也尊敬、孝順她這個奶奶。
或許不能天天帶著，但總不會丟掉。
只要家裡有這麼一個開了光的法器，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呢。
短短几分鐘的功夫，五嬸兒腦海裡就已經閃過這些念頭。
“九十九，包括一把香，外加一串雷擊木手串。”
何清風指了指一旁的價目表，最上面一排赫然寫著“九十九套餐”。
“好！好！！我就來這個九十九的套餐！”
五嬸兒非常相信何清風兩口子，而且，她知道陳老太為了答謝蘇仙姑的救命之恩，直接塞了好幾千塊錢呢。
現在，自己只需花九十九，就能拿到歸元觀開了光的寶貝，想想就覺得超值。
“那就給你這個九十九的套餐！”
何清風非常正規，收錢的時候，還不忘給五嬸兒開發票。
咳咳，小師姑說了，道觀既然開了門做生意，就要按照國家的規定依法繳稅！
過去何清風主要是靠騙，很多事兒都見不得光，自然不敢開什麼發票。
但現在嘛，何清風有了底氣，且他售賣的只是香燭、手串等。
而這些，隨便那個道觀、寺廟都有，只能算是景點的紀念品，而不是什麼騙人的鬼把戲。
心裡不發虛，何清風自然也就敢開發票、繳納稅款。
唰唰幾下，何清風開好了發票，並把香和手串都給了五嬸兒。
香，是道觀常用的高香，五嬸兒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燒上幾注，所以並不陌生。
反倒是那個念珠，彷彿是道觀的新產品。
五嬸兒好奇的拿了起來。
這是一串用木頭珠子穿成的手串，每顆珠子有花生粒般大小。
珠子通體漆黑，不是油漆，也不是木頭原本的紋路，而是彷彿被火燒了一般。
哦，對了，剛才何觀主說這是“雷擊木”。
哎呀，雷擊木五嬸兒知道，就是山裡被雷火劈中的木頭。
辟邪啊！
那些道士們用來驅鬼降魔的桃木劍，有些就是雷擊木。
這樣的木料，一點兒都不比檀木、楠木便宜，是極好的東西呢。
而且吧，這樣的手串日常佩帶也不會太突兀，還會有一種一樣的時尚範兒。
別看五嬸兒上了年紀，她平時也是玩兒手機的。
年輕人的那些講究，她都懂！
五嬸兒敢打賭，就這樣的手串，自家孫子就算不喜歡，也不會太嫌棄。
她再好好跟孫子說說，興許就勸動了！
五嬸兒越想越高興，對何清風更是十分感念。
“何觀主，謝謝您！真是太謝謝您啦！”
等孫子度過了這一劫，她就帶著孫子來道觀燒香還願。
“不客氣！發票您收好！還有啊，要相信科學，燒香頂多就是個心理安慰，求神求佛遠不如求自己！”
收好錢，把發票遞給五嬸兒，何清風穿著道袍繼續跟信徒宣傳科學！
五嬸兒嘴角抽了抽，心裡覺得彆扭，卻也沒說什麼。
對！
不迷信！
我就相信何觀主和蘇仙姑，行不行？！
五嬸兒拿著手串和高香，先去大殿燒了香，對著那尊泥塑雕像拜了又拜，這才歡歡喜喜的下了山。
何清風笑得雲淡風輕，“下一個！”
“何觀主，我覺得最近總有些不舒服，睡覺的時候，總覺得彷彿有什麼壓在了我身上！”
下一個還是山下村子裡的人兒，五十多歲的年紀，黑黑瘦瘦，人卻非常有精神。
只是，老太太有了明顯的黑眼圈，顯然是好幾天都沒有休息好了。
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問道：“何觀主，你說我不會是被什麼髒東西給纏上了吧？”
何清風抬起頭，精準的在老太太肩膀上看到了一個黑色氣團。
嘖，還真是個調皮的小鬼兒。
何清風雖然看到了鬼，卻不會明著跟老太太說。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繼續他的那套“相信科學、拒絕封建迷信”的說辭。
還不等何清風開口，就有一道聲音由近及遠——
“誰？是誰在宣揚封建迷信？”
何清風微微蹙起眉頭，循著聲音望過去。
呃，不認識！
不過，這幾個人身上的制服，他卻非常熟悉。
妖妖靈民警！
而且，何清風敢確定，這幾個民警，並不是他們鎮子上的人。
因為在他們這樣的小地方，村民跟民警簡直不要太熟悉。
有些民警，本身就是他們村子裡走出去的孩子
另外，何清風管理歸元觀，還主導了歸元觀大集等活動。
他跟附近幾個村子的村長、村民，以及鎮子上的領導都比較熟悉。
鎮上的派出所，還專門在歸元觀附近設定了便民警務服務站點。
每到大集的時候，就會有一兩名民警過來巡邏、維護治安。
何清風跟那幾位經常過來值班的民警都非常熟。
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那幾位民警都知道曾經的何清風是個神棍。
但，何清風兩口子有底線，就算騙人也不會太過分。
更不會坑害自家鄉親。
頂多就是哄著遊客花個一兩百塊錢請道符，或是相個面……民警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辦法啊，都是鄉里鄉親的，何清風夫婦弄的歸元觀大集也給當地拉動了經濟，算是有功之臣。
很多人都知道他們的底細，卻沒有一個人揭發。
更不用說，家裡的老人們非常信服何觀主、蘇仙姑。
年輕人若是敢針對這對夫婦，不說人家當事人了，就是自家親爹親媽、爺爺奶奶，就先衝上來罵人！
何清風和蘇敏就是將這些都考慮進去，才敢在歸元觀、在小山村裝神弄鬼。
如今兩人金盆洗手，不再騙人，他們更加不懼怕那些民警了！
怕啥！
我又沒有真的騙人。
更沒有宣揚封建迷信
不過，那幾個陌生的民警，看架勢就是來者不善。
何清風暗暗戒備，臉上卻一派從容。
站起身，整了整道袍，何清風緩步走向了幾人。
“幾位同志是不是誤會了？我們這兒是正經道觀，只是宣揚傳統的道教文化，絕沒有什麼封建迷信！”
何清風這話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他再一次在心裡感謝小師姑：多謝小師姑，讓我們夫妻迷途知返。
否則，此刻他還真做不到坦然面對這些陌生的民警。
“沒有嗎？我剛才怎麼好像聽到什麼有髒東西？”
領頭的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國字臉，面板黝黑，一身的正氣。
他說這話的時候，凌厲的目光掃過了剛才那位老太太。
“嘿！小夥子，你瞪我幹啥？”
老太太卻不是個好脾氣的。
她剛才柔聲細氣的跟何清風說話，那是因為她敬畏神明，把“靈驗”的何觀主當成了得道高人。
現在面對民警，她反倒沒有那麼害怕！
怕啥？
她老婆子一沒犯法，二沒有違規，就是有點兒迷信，卻沒有害人。
就算鬧到派出所，她也不怕！
“不是，老太太，我沒有瞪你。”
國字臉面對老太太的時候，果然瞬間就弱了氣勢。
咳咳，華國大媽惹不起啊，農村的華國大媽更加不好惹。
“什麼不是？我看就是你的不是！哼，那麼多小偷流氓的你們不去管，為啥非要大老遠的跑到歸元觀來？”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氣勢愈發高漲。
為何她會說民警是“大老遠”的跑來？
因為她也看出來了，這幾位並不是他們鎮上的民警。
還有，如果是鎮派出所的人，他們也會貿然的跑到歸元觀。
歸元觀是個什麼地方？
何觀主和蘇仙姑又是什麼人？
外人只是在網上看了個熱鬧，他們本地人卻無比熟悉。。
……所以啊，這幾個人，絕對不是他們鎮派出所的。
或許是縣裡的，甚至是市裡的！
“……”國字臉無語，他在基層工作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這些人裡，最麻煩的還要屬這些大媽大爺。
固執守舊，蠻不講理，倚老賣老……
反正吧，遇到這樣的人，他們就只能勸著、哄著。
“老太太，您剛才是不是說自己不舒服，好像被髒東西給纏上了？”
國字臉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沒有繼續跟老太太糾纏，而是直奔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