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甜甜故作驚慌的在臥室裡轉了一圈,然後用力一拍額頭,似是想到了什麼。

但她臉上還是有些遲疑,很明顯,她想的這個辦法,實行起來,應該會讓她很為難。

屈安妮抱著孩子,一邊輕輕哄著,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

忽然,她看到“丈夫”用力咬著腮幫子,雙手緊握成拳,彷彿下定了決心。

再然後,她就聽到“丈夫”丟下一句,“我去書房!”

說罷,“丈夫”就風風火火的離開了臥室。

須賀浩介的書房,在這個家倒也不算是什麼禁地。

他的電臺,以及一些辦公資料都放在這裡。

屈安妮就曾經試探的問他:“浩介,我想去書房看會兒書,可以嗎?”

須賀浩介很是隨意的擺擺手,“可以可以!”他弄個書房就是為了裝裝樣子,除了去保險櫃藏錢,根本就不怎麼進去。

屈安妮就這樣,開始隨意出入書房,並三不五時借用須賀浩介的電臺進行發報。

所以,屈安妮知道書房裡都有什麼,除了電臺,還有一個保險櫃。

保險櫃?

難道丈夫是想取錢,然後花錢消災?

不是吧,須賀浩介好歹是個鬼畜。

向來都是狗漢奸向鬼畜行賄,哪裡有反過來的道理?!

但……平日丈夫的表現實在太慫,他辦出怎樣荒唐的事兒,屈安妮居然都不覺得意外。

心底嘆了口氣,作為女人,誰不想嫁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不過,想到他們婚姻的本質,屈安妮心底湧上來的那一抹不甘,又徹底湮滅了。

其實吧,換個角度去想,如果不是須賀浩介太窩囊,他在華國,或許就會成為跟其他鬼畜一樣的畜生、人渣。

也正是因為須賀浩介的軟弱,他沒有害過人,身上更沒有揹負華國人的血債。

當初她嫁給須賀浩介時,還是個為了情報不擇手段的果黨特工。

中途覺醒,踏上了正途,屈安妮才知道,就算做特工,也不能沒有底線與原則。

只是她已經嫁給了這個霓虹國人,就算有了真正的信仰,她也無法中途放棄。

畢竟,須賀浩介的身份真的很好用,屈安妮不但能弄到情報,還能“合法”的發電報。

這對於他們組織尤為重要。

而且無端離婚,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屈安妮必須保護好自己的這層掩藏身份,為民族、為國家、為信仰做更多的事情。

屈安妮很清楚這些,她心中漸漸對“丈夫”有了愧疚,唉,到底是利用了人家。

默默看著“丈夫”進了書房,屈安妮並沒有太多詢問。

她抱著孩子來到樓下,開始準備晚餐。

孩子很乖,一個人坐在竹編的小車裡玩玩具,屈安妮則在廚房裡洗洗切切。

就在這個時候,又聽到樓梯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

屈安妮拿著一根蔥,趕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迎頭看到何甜甜拿著一個皮包往外走。

“浩介?你、你要出去?”這都要吃晚飯了啊。

“嗯,我出去一趟!”

何甜甜一邊說,一邊從門口衣架上拿起一件黑色風衣披上。

眼角的餘光瞥到了屈安妮手裡的蔥,她趕忙說了一句:“別等我吃飯了,我在外面吃!”

屈安妮看著她急切的模樣,以及腋下夾著的皮包鼓鼓囊囊,心中那個荒唐的猜測愈發清晰。

鬼使神差的,屈安妮問了一句,“你這是要去送禮?”

不是吧,不是吧!

鬼畜真的要給漢奸送禮!

何甜甜彷彿沒有看到屈安妮眼中的不可置信,繼續一臉肉疼的點點頭,“是啊,今天的事必須處理乾淨,要不然啊,以後還有麻煩!”

屈安妮:……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言難盡的目送何甜甜離開,屈安妮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這才返回廚房繼續做飯。

何甜甜當然沒有去找呂耀華,她雖然要維持原主膽小、貪婪的人設,但也要講究物件。

真正的靠山面前,她會低頭。

而似呂耀華這樣的漢奸,充其量就是一條狗,誰見過人向狗搖尾乞憐?!

何甜甜出了弄堂,攔了輛黃包車,報了個地址,閉上眼睛想事情。

黃包車司機飛快的狂奔著,車子稍稍有些顛簸,但速度居然還不算太慢。

半個小時後,何甜甜抵達了一處二層西式小洋樓。

洋房門口掛著一個銘牌,上面寫著“須賀”二字。

沒錯,何甜甜直接跑到了須賀浩介的便宜堂叔家來。

這麼好的、還是現成的大腿不抱,實在可惜啊。

既然要當個慫貨兼鹹魚,那就要找好靠山,如果沒有人罩著,她還怎麼躺平?並且保護妻兒?

何甜甜抱進皮包,按下了門鈴。

須賀一郎一家正在吃飯,忽然聽到門鈴響,這位須賀少佐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什麼人?去看看?”

須賀少佐放下筷子,語帶不滿的吩咐傭人。

傭人趕忙出去,片刻後,她又小跑著回來,“少佐,須賀浩介求見!”

“須賀浩介?”聽到這個名字,須賀少佐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們須賀家也算不得什麼名門望族,卻有幾支族人。

須賀少佐算是他們家比較有出息的人,年少時考上了陸軍學院,畢業後直接進入部隊。

來到華國後,與其他鬼畜一起燒殺劫掠,手上沾滿了鮮血。

靠著所謂的“戰功”,他一個尋常百姓人家出身的寒門子弟,這才有了今日今時的地位。

在魔都作威作福,整天被漢奸、低階軍官們吹捧,須賀少佐早就忘了自己的貧苦出身,也開始擺起了尊貴人的譜兒。

而作為暴發戶,他自卑又自大。

自卑於自己曾經的階層,對於所謂的族人,他其實也沒有多少好感。

因為這些人的存在,一直都在提醒他:你就是大阪鄉下的一個窮小子,就算當了軍官,也洗不去身上的窮酸味兒。

當然,如果族人中有個能幹的,須賀少佐也不介意結交一下。

畢竟在霓虹軍隊裡,同鄉、同族都是天然的同盟。

但……似須賀浩介這樣的窩囊廢,骨子裡沒有半點天照大神子孫模樣的慫貨,須賀少佐真是見一面都覺得眼睛疼。

偏偏,這麼一個影機關的笑話,連漢奸都敢欺辱的混蛋,還是他須賀家的子侄。

真是、真是想想就讓人氣惱啊。

須賀少佐更是不止一次的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認下這個侄子,還、還把他帶去了影機關?

“……”本來想直接把人趕走,但想了想,須賀少佐還是沉聲說了句,“讓他進來吧!”

不是須賀少佐變得顧念親情了,而是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從他們叔侄相認後,須賀浩介這個被華國人養大的孩子,似乎很怕他,從來沒有主動上門拜訪。

今天猛地找上門來,這件事本身就透著蹊蹺啊。

須賀少佐一時間竟有些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會讓須賀浩介這個畏他如虎的軟蛋不顧內心的恐懼而主動登門?

“叔父大人!”

進了門,何甜甜二話沒說,就衝著須賀少佐行了個大禮。

須賀少佐一愣,他不是驚詫於須賀浩介的卑微,而是猛然意識到:這小子居然說得一口純正的關西腔?

“你、你不是說你自幼在滿洲長大,母語都不太記得了嗎?”

須賀少佐心裡有疑惑,便直接問了出來。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質疑,彷彿在揣度何甜甜的用意。

“……叔父大人,您也說了,日語是我的母語,既然是母語,我又豈會輕易忘記?”

何甜甜板正的跪坐著,姿態謙卑,語氣更是帶著晚輩特有的恭敬,“叔父有所不知,當日我的父親母親都是被山匪所殺!”

“明明我父親已經表示,他會給錢,希望山匪不要傷害他們。但、但那群該死的山匪聽不懂日語啊,他們以為父親在威脅他們,就、就——”

何甜甜故意做出悲憤又恐懼的模樣,身體微微發抖,“親眼目睹父親母親被害,他們的鮮血濺了我一臉,母親臨終前,更是再三告誡我:在華國,不要輕易說日語!”

聽完這些,再看看何甜甜的神情,須賀少佐似乎明白了。

唉,這孩子倒也可憐,他父母死的時候,他也才十三四歲。

一個半大孩子,驟然失去雙親,還是以這種慘烈的方式,他難免會受到驚嚇。

而母親臨終前的話,雖然太過絕對,但聯想到他們夫妻的慘死,倒也能夠理解。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從那天以後,我就再也不能說日語,很多人還以為我是個啞巴。”

“後來,我跟著那些乞丐學會了東北話,這才又能重新開口……”

何甜甜結合何浩天從須賀浩介那兒聽來的一些事兒,進行了藝術加工,然後給自己過去不會說日語找到了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

雖然有些牽強,卻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當然,何甜甜的這個解釋,依然不能洗脫須賀浩介是個軟弱的慫貨。

畢竟在慕強的霓虹國人看來,受點挫折就變成這樣,果然是個可恥的懦夫。

須賀少佐果然還是有些瞧不上這個便宜侄子,但聽到從“他”口中說出熟悉的關西腔,須賀少佐心裡多少有些慰藉。

算了,懦夫就懦夫吧,好歹也是自家人。

須賀少佐暗自嘆了一口氣,看向何甜甜的目光不再是那種全然的冷漠。

何甜甜感受到須賀少佐的情緒波動,暗暗比了個耶。

接著,她又開始了忽悠,“不過,今天發生了一件事,讓我徹底驚醒,我不是當年那個混跡在滿洲街頭的小乞丐,而是天照大神的子孫!”

何甜甜簡單把呂耀華闖進家裡抓人的事兒說了說。

她模糊了屈安妮可能是個抗日分子的事實,重點強調呂耀華等一眾漢奸的囂張、跋扈。

“……他們是什麼東西?不過是背棄民族、背棄尊嚴的狗,結果卻跑到我這個主人面前放肆!”

“我知道,我過去太過軟弱,辜負了血管裡流淌的高貴血液,但我再懦弱,也不能任由一群狗欺負到頭上!”

“憤怒之下,我竟又能說日語了。或許父親母親在天有靈,也希望我能振作起來!”

何甜甜做出悲憤的表情,彷彿在說,我就算被人瞧不起,也只能被霓虹國人瞧不起。

而呂耀華等人,不過是鬼畜們豢養的狗,他們憑什麼這般欺辱我?

“叔父,過去我總想著,我能力不夠,如果貿然出頭會給叔父您惹禍!”

“但,經過今天的事兒我才明白,我如果處處退讓,只會給家族蒙羞,給霓虹國人蒙羞!”

“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還請叔父教我!”

何甜甜躬身行禮,順手還把塞得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推到了須賀少佐面前。

何甜甜在把包推出去之前,已經開啟了拉鍊。

所以,須賀少佐順著何甜甜的動作看過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裡面金燦燦的條狀物體。

金條?!

而且有五六根!

不要覺得鬼畜們不愛錢,天底下誰人不喜歡這些金銀好物?

尤其是像須賀少佐這樣出身貧寒的人,冒著生命危險跑來打仗是為了什麼?

真當是為了所謂的武士道精神?

趁早拉倒吧,就算鬼畜們洗腦成功,但貪婪是人的本性。

武士道也不能徹底抹去這種天性。

所以,在看到那些金條的那一剎,須賀少佐的眼睛都亮了。

“……哈哈,好,浩介啊,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須賀少佐忽然放聲大笑,在金條的加持下,眼前這個倒黴侄子也變得可親可愛。

軟蛋不軟蛋的無所謂,關鍵是上不上道。

過去須賀少佐那麼不待見須賀浩介,除了他太窩囊,更多的約莫也就是這孩子太不懂事。

須賀浩介本人是個窮叫花子,但他的父親是個富商啊。

須賀少佐為什麼跟這個堂親關係好?

還不是當年須賀浩介的親爹曾經資助過這位考上陸軍學院的堂弟?

須賀少佐看到須賀浩介的時候,還想著,這小子的父親是個成功的商人,他本人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吧。

即便不能子承父業,好歹也能學會親爹的精明、油滑。

結果呢,須賀浩介只知道往自己懷裡扒拉錢,卻從未想過“孝敬”一下自己這個叔父。

就這種要能力沒能力,要眼力見兒沒眼力見兒的便宜親戚,須賀少佐要是肯待見,才是見了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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