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魏勇家的險些脫口喊出這句話,向來完美的宮廷禮儀典範,險些破功。

還是僅存的理智提醒了她,這才讓她硬生生嚥下了那句話。

但她的眼睛裡卻滿都是疑惑,看向何甜甜的目光更是充滿不理解——

你個傻子!

平時看著不是挺機靈的嘛,而且對權勢有著無與倫比的渴望。

這般好的機會擺在了面前,即便裡面存著陰謀算計,但結果是她夢寐以求的呀。

她只要順著魏勇家的話,都不用說太多,只需預設,就能獲得平常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榮華富貴。

那可是齊王府呀,那可是不是公主卻比公主還尊貴的永平郡主呀。

她、她一個為了留在侯府,不惜厚著臉皮四處結交的山野村姑,怎會捨得拒絕這樣的天賜良機?!

魏勇家的腦子裡,都快被這些話刷了屏。

饒是她想過各種可能,也從未預想到,“何鈿”會有這樣的反應。

沒有疑惑,沒有遲疑,更沒有驚喜,而是一口否決!

這、這——

慢說魏勇家的了,就是躲在窗外偷聽的馬氏也大大吃了一驚。

她吃驚的不是“何鈿”居然直接否認了魏勇家的話,而是,她忽然發現,自己所熟知的劇情,似乎並不像它表面看起來的樣子。

何鈿居然並不是什麼真千金?

那原劇本中,描寫的身世大曝光情節,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難道只是屋中那兩個女人炮製出來的騙局?!

馬氏猜到這種可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們怎麼敢?

她們哪裡借來的膽子,居然敢跑上門去欺騙堂堂齊王府?

以假亂真,指鹿為馬,混淆皇家血脈。

她們、她們——

馬氏都不知道用什麼詞兒來形容。

在書中世界穿越了許多次,她經歷了古代、架空等等王朝。

所以,她沒有穿越者的天真與自信,知道古人並不是好哄騙的。

古代世界充滿了規矩、禮法,人與人之間的階級差別宛如鴻溝、天塹。

但,馬氏還是萬萬沒想到,這般循規蹈矩的古人,居然比後世人還要膽大妄為。

居然敢做出這般荒唐、大膽的騙局!

關鍵是,她們最終還得逞了。

齊王妃信了所謂的“狸貓換太子”,認下了何鈿這個親女兒。

千嬌百寵、金尊玉貴長大的永平郡主,一夜之間淪為了“養女”。

雖然她還在王府住著,也沒有被褫奪了郡主的封號。

但她的地位卻一落千丈,不能像過去般囂張跋扈,而是變成了小心翼翼、唯唯諾諾的小可憐!

呃……想到原劇本中的這段情節,馬氏非但沒有同情永平郡主的想法,反而莫名覺得非常爽。

該!

誰讓永平郡主過去太張狂、太跋扈了呢。

讓這般原本在雲端的大人物,忽然失去囂張跋扈、任意妄為的資本,直接跌落塵埃,哪怕是騙局,也、也著實大快人心!

馬氏搖搖頭,覺得自己的三觀有點兒危險。

永平郡主再壞,也不是被無辜算計,連身世都要被混淆的原因。

她的注意力還是拉回到屋中的兩個人——

“何鈿”的反應,太出乎馬氏的意料了。

她不知道原劇本中,何鈿聽聞自己的身世後,有沒有直接否定。

但,何鈿在面對權勢滔天的齊王府唯一嫡女的誘惑時,還能保持起碼的鎮定,只這一點,就足以讓馬氏側目。

何鈿拒絕,到底是太膽小,不敢算計堂堂齊王府?還是她殘存著一絲良知,不願以假亂真?

又或者,何鈿不知道某些事的隱情,對自己獵戶之女的身份深信不疑,這才——

“姑娘,您聽老奴說,您真的是齊王妃唯一的親生女兒!”

就在馬氏暗自忖度的間隙,魏勇家的已經調整好情緒,繼續在何甜甜面前演戲。

她擠出幾滴愧疚的眼淚,哽咽的說道:“當年我被內務府分配到齊王府當差,在齊王妃身邊當個小丫鬟。”

“你出生那一年,趙、燕兩王叛亂,京城亂成了一鍋粥!”

“王妃快要臨產了,王府外卻有兩王的亂兵圍攻,為了王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齊王便命人悄悄將王妃送了出去。”

“巧得很,我便在隨行的人員當中。”

“只是,王爺以為王府危險,卻忽略了京城更加危險。”

“馬車剛剛從後門出來,護衛們就被亂兵纏住了。隨行的嬤嬤、大丫鬟們,也都被亂民衝散!”

“……弄到最後,竟只有我一個人守著王妃。”

回想起這段過往,魏勇家的早就沒有了心有餘悸,只殘存著懷念與悵惘。

“我年紀小,從未出過門,卻憑著一股子狠勁兒,居然駕著馬車闖出了城門,來到了城郊一個破廟裡!”

“破廟裡有好幾戶人家都在避難——”

說到這裡,魏勇家的故意那眼睛看了看何甜甜。

何甜甜:……

呃,她想起來了,原主的獵戶爹在年輕的時候,曾經去過京城。

這是原主一直都引以為傲的事兒——我爹也不是沒有見識的山野獵戶,他年輕時,也是在京城闖蕩過的。

何甜甜為了維持原主人設,當然也是為了“釣魚”,來到南寧侯府後,也曾經對人炫耀過。

非常巧,原主爹來京城那一年,正巧發生了“兩王之亂”。

“王妃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的生下了一個女嬰,她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暈了過去。”

“我看著剛剛出生的小貴女,心底竟生出了強烈的嫉妒與怨恨。憑什麼都是人,有人一生下來就是金枝玉葉,而有的人則要為奴為婢?”

“恰巧另一邊的孕婦也生產了,生得亦是女嬰。不過那家人太過貧苦,又恰逢逃難,見是個女嬰,便直接抱去廟外的後山給丟掉了!”

“……我、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想的,一時衝動,竟、竟將那個女嬰偷偷抱了回來,換到了王妃身邊,然後將王妃所生的女嬰丟到了破廟外——”

魏勇家的眼睛裡迸發出瘋狂的光芒,只是那抹瘋狂一閃而逝。

很快,她又恢復了規矩、端方的模樣,臉上故意露出愧疚、悔恨的神情。

“我錯了!我、我真是大錯特錯啊,王妃一直待我極好,我卻因為一時糊塗而辦了錯事!”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懺悔,回京後,更是無數次偷偷命人去那間破廟四周尋找,結果卻什麼都沒有找到!”

“……直到今年,我看到了您,姑娘,您不知道,您跟年輕時的王妃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任誰見了,也會覺得你才是王妃親生的女兒!”

魏勇家的九分真一分假的講完了過往,然後用誠摯的眼神看向何甜甜,“姑娘,我沒有撒謊,您真的是王妃的親生女兒啊。”

“王府裡的那個永平郡主,不過是被我換過來的一個連親生父母都不要的雜種!”

說道“雜種”兩個字的時候,魏勇家的牙齒咬得格外緊。

“你恨齊王妃,更狠永平郡主!”

何甜甜沒有被魏勇家的表演迷惑,而是冷靜的一針見血。

之前何甜甜還在懷疑,“真假千金”什麼的,不過是魏勇家的膽子大,為了榮華富貴而謀算堂堂齊王府。

但,有些事還是有些說不通。膽子大,並不意味著就真敢做“滿門抄斬”的大事。

何甜甜想著,魏勇家的與齊王府之間,一定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淵源。

如今,親眼看到魏勇家的演戲,何甜甜敏銳的捕捉到了魏勇家的種種微表情,她心中便有了猜測。

魏勇家的好不容易煽動起來的情緒瞬間僵住,她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我、我怎麼會恨王妃?”

“還有永平郡主,我、我離開王府的時候,她才兩歲大,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與她之間又會有怎樣的恩怨。”

何甜甜還是不信魏勇家的辯解,她直直的看著這個看起來規矩端方的退役老宮女,說道:“你當年離開齊王府,應該是犯了錯,被王妃趕出來的吧?”

魏勇家的被戳中了痛處,眼底飛快閃過一抹怨恨。

何甜甜又一次捕捉到了。

嘖,她果然沒有猜錯。

“沒有!我、我不是被趕出齊王府的!”魏勇家的不肯承認。

何甜甜卻繼續揭開她的偽裝,“如果你不是犯了錯被趕出王府,你又為何從堂堂親王府流落到了不受寵的郡王府當差?”

“你也別說什麼,如果自己真的犯了錯,會被王妃送回內務府的託詞!”

“我可沒忘了,你剛才還說,兩王之亂的時候,你曾經一個人守在要臨產的王妃跟前,護住了王妃母女!”

這,也算是大功一件。

齊王妃看在魏勇家的護主有功,會記她一份恩情。

所以,隨後魏勇家的犯了錯,王妃網開一面,只是將她送出了齊王妃,並沒有將她送回內務府受罰。

“齊王妃顧念你當年的護主之功,沒有將你趕盡殺絕,還給你留了一份體面,讓你可以以齊王妃侍女的身份轉而去永昌郡王府當差!”

何甜甜看著魏勇家的,冷冷說道,“齊王妃估計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一時善良,卻放跑了一條毒蛇——”

許是被何甜甜直接猜中了真相,又許是何甜甜的話太難聽。

魏勇家的最有一絲理智也消失殆盡,她風韻猶存的眼睛裡帶著濃濃的怨恨,“胡說!你胡說!”

“平康那個賤人才不是什麼善良之輩,我、我更不是毒蛇!”

“我救了她啊,亂兵之中,荒郊野外,要不是我,她們母女倆不是被亂民搶了,就是餵了狼!”

“結果呢,我不過是喜歡上了王府的護衛,平康發現後,居然不成全,反而讓王爺杖責了他,還假惺惺的把我趕出了王府!”

“我的阿朗哥,他直接被打成了重傷,最後不治而亡。而我呢,一個人悽悽慘慘、無處可去,險些被歹人欺負了……”

何甜甜:……聽到了嗎,這就是極品的腦回路。

自己犯了錯,被懲罰了,不怪自己,反而怪人家不夠善良、不夠大度,不能容忍她的所有過錯。

如果真的喜歡護衛,想要跟對方雙宿雙飛,那就直接跟王妃說呀。

何甜甜覺得,齊王妃不為別的,只為了結當初的護主之功,也會成全了一對小鴛鴦。

魏勇家的偏偏不說,而是暗搓搓的在王府與護衛私通,估計還被抓了個現行。

齊王妃再善良、再大度,也是一個王府的女主人,人家要維護王府的規矩與名聲。

只是找藉口杖責了護衛,沒有打魏勇家的,也沒有把人送去問罪,只是驅逐,何甜甜覺得,齊王妃已經顧及當年的情分了!

可惜卻遇到了魏勇家的這樣一個極品。

至於永寧郡主,嘖,何甜甜雖然是剛到京城沒多久,卻也聽說了她的許多事蹟——

囂張跋扈,嬌蠻任性。

連官宦家的小姐,得罪了她,她也能當眾揮鞭子。

更不用說升斗小民甚至是更卑賤的奴婢了。

興許魏勇家的或是她的家人,曾經被永寧郡主欺辱過。

新仇舊恨,魏勇家的全都記了下來。

過去她沒有法子“報復”齊王府,見到外貌極像齊王妃的“何鈿”,魏勇家的腦中靈光乍現,竟生出了這麼一個毒計。

她不但報復了齊王妃母女,還能讓自己獲得榮華富貴。

絕對的一箭雙鵰呀。

魏勇家的將一切都算了進去,唯獨漏算了一點——

何甜甜不是原主,她不會被富貴迷花了眼,繼而為虎作倀的犯下欺瞞的大錯。

“不對!不是這樣,這、這都是我胡說的!”

發洩了一通,魏勇家的才意識到自己竟失態了,脫口說出了許多秘密。

她趕忙收斂了情緒,試圖用玩笑將這些遮掩過去,“姑娘,你聽我說,你真的是齊王妃的親生女兒!”

“齊王妃呀,她可是安樂大長公主的獨生愛女,當今皇帝最寵愛的表妹。聽說皇帝還要過繼她的兒子做太子——”

這才是齊王府最尊貴的地方,當今聖上膝下無子,只能從宗室過繼。

齊王既是皇帝的親弟弟,齊王妃更是對皇帝有恩的大長公主的女兒,他們的兒子,是最適合的繼承人。

一旦齊王妃的兒子做了太子,齊王妃就成了不亞於太后的尊貴人物。

她的女兒,沒有公主頭銜,卻有勝過公主的權勢與尊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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