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何青荷與傅琛坐在桌邊, 他們之間隔著餐桌與剩菜,傅琛突然不想聽何青荷的話,何青荷一時之間也開不了口。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坐著。

他們之間經常沉默, 沉默也分很多型別, 有時候祥和,有時候窒息, 眼下這種情況,就屬於喘不上氣。

何青荷想, 喘不上氣也得拼命往水面遊一遊。

溺水之人在徹底沉沒之前總得掙扎, 他上一次掙扎是在大學的時候, 他一個人出海, 一個人釣魚, 一個人到餐廳當學徒,見過許多風景, 遇到許多人, 終於慢慢浮出水面,可以坦然回國面對家庭。

而這幾天他把李徵趕走, 收拾廣君, 下定決心找傅琛談話, 是他的另一次掙扎, 這一回,他面對的是他的婚姻。

必須用力爆發一次, 否則即將溺死。

何青荷定了定心神, 開口:“這段時間參加綜藝,讓我看清了一些事。”

他話音還沒落, 傅琛就問:“什麼事?”

從剛才何青荷說要搬出去的時候起,傅琛就感覺自己的感官與機能徹底紊亂,身體與大腦失去連線。

當時何青荷回答:“我不知道。”

傅琛聽見自己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重複剛才的話:“我不同意。”

何青荷觀察傅琛的表情,傅琛不管什麼時候都一臉高冷,看不出波動,既然如此,那應該沒問題。

傅琛說:“我不同意。”

這時候,傅琛問:“什麼時候回來?”

面對傅琛,他不該企圖委婉忽悠,傅琛把他的一點小伎倆看得清楚明白。

誰會無緣無故地搬出去。

傅琛無法理解。

“我出去住一陣子,這段時間辛苦你自己照顧自己了。”

傅琛說:“曾經無數個人問我們的婚姻有沒有問題,你都回答沒有。”

傅琛很少這樣打斷別人說話,何青荷愣了愣, 繼續說:“我們是相親認識,很快就結了婚,沒有任何過渡直接開始婚姻生活。”

何青荷被冰冷的三個字定在原地,他放柔聲音,試圖解釋:“只是在外面住一段時間散散心……”

這樣聽起來非常任性,傅琛理解成“不會回”。

何青荷想,真是矯情。

何青荷答不上來,含糊地說:“想明白了就回來了。”

傅琛:“什麼問題。”

其他人總說他是嬌妻,其實他只做個飯而已,傅琛極為自律,生活根本用不著其他人干預。

何青荷把該說的都說了,見傅琛依舊沒有反對,想站起來,說:“我把桌子收拾了。”然後就走。

何青荷真的對“問題”這個詞ptsd了,但他依舊要把話講清楚:“之前在遊艇上的時候,向小花第一次問我,我是怎麼回答的,你記得嗎。”

傅琛靜靜地聽他講話,不明白為什麼在一年之後總結之前的事,完全沒有意義。

傅琛定住,望著何青荷。

何青荷看向傅琛。

何青荷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他擔心傅琛不高興,鋪墊很久才開口,等真的說了,傅琛沒有任何反應,他本該鬆口氣,卻更加堵得慌。

他只能直白地傳達處理器給出的結論:“不同意。”

中央處理器不停報警,腦海裡一片紅光閃爍,頻繁提示他現在的情況非常危急,必須立刻採取行動,偏偏身體特別遲鈍,手腳一點一點變得冰涼,根本不聽使喚。

何青荷說:“看,這就是我們的分歧。”

傅琛頓住。

在傅琛的眼裡,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哪怕模稜兩可也能計算出機率,他從沒給過曖昧的答案。

何青荷想,他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傅琛根本不需要他照顧。

矯情等同於猶豫,何青荷剛決定不再猶豫,於是他很快就把這種失落壓下去。

何青荷心平氣和地回答:“我需要時間與空間,思考一些問題。”

何青荷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等於預設。

那時候向蓓蕾問:“你們覺得自己的婚姻有什麼問題嗎。”

“為什麼。”傅琛問。

傅琛微微蹙眉,深邃的五官變得凌厲,他問:“什麼意思。”

不管他做什麼,傅琛都會尊重他。

何青荷說:“現在想想,太倉促了,我想緩一緩,把缺失的節奏補回來。”

他說得委婉,被傅琛無情戳破:“你這是分居。”

何青荷淡定地說:“我想搬出去一段時間。”

何青荷:“婚姻的問題。”

何青荷說:“我跟你不一樣,我無法快速找到答案,我得停下來思考,所以我想搬出去,自己靜一靜。”

何青荷說的每一個字,傅琛都能聽懂,卻無法組合出具體的含義。

太難了。

人類的情緒與想法沒有規律與軌跡,無法靠計算感知,傅琛突然覺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

他們明明一起生活了一年,傅琛自認為對何青荷的習慣非常熟悉,眼下才不得不承認,他不懂何青荷。

在他看來,這一年平順和睦,到底哪裡讓何青荷不滿意。

傅琛鍥而不捨地詢問:“你要什麼答案,為什麼不能在家裡思考,為什麼一定要分居。”

面對傅琛,不能含含糊糊,必須把話說透,否則沒有絲毫說服力,何青荷狠下心,說:“我不想繼續這樣,我不想維持現狀,我想要更多的東西。”

越說傅琛越不懂:“你想要什麼?”

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千方百計摘下來,送到你面前。

傅琛在心裡這樣想。

何青荷嘆了口氣:“我自己也沒整理好想法與情緒,所以我必須離開。”

他幽幽地望著傅琛,說:“我只知道,現在這種生活一眼望得到頭,一年以後,五年以後,二十年以後,我們還是會像現在這樣。”

相敬如賓,客氣疏離,明明無比貼近,卻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傅琛沙啞地問:“這樣不好嗎。”

“不好。”何青荷立即否認,語氣決絕,“我覺得我像行屍走肉。”

麻木僵硬,憑藉本能驅動,成為一個完美的配偶,卻沒有溫度。

傅琛不動了,一雙深濃的眼睛直勾勾盯住何青荷。

行屍走肉這個詞太重了。

原來……這一年的婚姻生活,在何青荷眼裡,如此麻木不堪。

何青荷的眼神倒是逐漸堅定,他無比確定,他必須做出改變。

“我得離開。”他再次強調,“我需要自己的時間與空間。”

傅琛頓時覺得何青荷像尋求自由的小鳥,而他是那個腐朽可惡的牢籠,困住美麗的鳥兒,蹉跎鳥兒的青春。

傅琛可以在工作會議上口若懸河,此時卻無話可說。

今天本來是普通的一天,他下午在公司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回到家,會面對自己的配偶提出分居的情況。

太出乎他的意料,他的資料庫裡沒有相關經驗,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應對。

可有一點他能確定,何青荷做出這樣的決定,跟綜藝有關。

傅琛說:“不該參加綜藝。”

他本來以為,在綜藝上何青荷玩得還算開心,回來以後他們能同房睡覺了,還一起去釣魚,這些都是綜藝的功勞。

他錯了。

網路上的流言蜚語,他從沒放在眼裡,沒想到帶給何青荷這麼大的影響。

當初就應該全部刪掉。

何青荷說:“不,要感謝綜藝。”

如果沒有《婚後觀察》這個節目,說句不好聽的,他可能會渾渾噩噩一輩子,與傅琛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家裡,當一個沒有靈魂的玩偶。

這又是兩個人意見不同的一點,傅琛沒想到他與何青荷會有這麼多分歧。

何青荷從椅子上站起來,動手收拾桌子,他拿著瓷碟的手有些顫唞,傅琛看著他,第一反應是去幫忙。

何青荷阻止了他,說:“我來就行。”

隨即何青荷有點絕望,都這種時候了,他們還在互相客氣。

傅琛沉默地望著何青荷忙碌,等收拾完畢,何青荷說:“我走了。”

傅琛說:“我還沒同意。”

何青荷無措地站在那裡。

理論上,他一定要離開的話,也不是不能走,但結婚以後,他們凡事有商有量,傅琛任何事情都跟他報備,何青荷也從沒有單獨做過決策。

真的要鬧成那樣,撕破臉皮麼。

何青荷一陣迷茫。

他與傅琛根本沒吵過架。

就連他想離開,都先客客氣氣地做一餐飯,然後徵求傅琛的同意。

可傅琛到現在都不同意。

剛才傅琛沒反應,何青荷失落,現在傅琛攔住他,他又開始焦躁。

他沒想過傅琛會不讓他走。

在他的印象裡,只要他好好說,傅琛從沒拒絕過他。

兩個人在飯廳的門口,面對面站著,過了一會,傅琛往前邁了一步,何青荷下意識後退。

何青荷的這個舉動傷到了傅琛,但他依舊伸出手,拉住何青荷的手。

何青荷吃了一驚。

兩個人不是沒有接觸過,傅琛這個人看起來高冷,手心卻是熱的,晚上的時候攬住他,掌心貼合著他的脊背或是後腰,給他傳輸熱量,讓他睡得安穩。

此時此刻,時常熨帖的手掌卻冰冰涼涼。

傅琛牽著何青荷,說:“我還是認為我們之間沒有問題。”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像他慣用的木質香,矜持中帶著包容,緊密地將人團團圍住。

“你很好。”傅琛說得緩慢,有些難以啟齒,可有的話如果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跟你結婚我很幸福。”

何青荷動容。

他沒想到他只是想搬出去而已,竟然把傅琛逼到這種地步。

一般小夫妻吵架,一氣之下回孃家,不算什麼大事,可他們就連這點也與普通夫妻不一樣。

分居,對於凡事按部就班,從不脫軌的傅琛來說,等於程式執行錯誤,是不可饒恕的差池。

恐怕他的字典裡,就沒這兩個字。

太難為傅琛了。

何青荷抿抿嘴唇,深吸一口,反客為主,翻手握住傅琛,說:“我也很幸福。”

如果問何青荷,結婚幸福嗎,他一定給出肯定的答案。

傅琛聞言,眸光閃動,說:“那就不走,有事留下來慢慢解決。”

何青荷抓著傅琛的手,指尖用力,像是給傅琛傳遞他的決心。

他說:“可這樣還不夠,我要更多。”

他要更加熱烈更加激烈的情緒,他要在靜如死水的生活裡掀起波瀾。

繼續留在家裡,只會在原點不停打轉,永遠找不到出路。

傅琛看著何青荷的眼睛,平日這雙眼眸總是柔柔閃動著星光,如今何青荷眼裡的光芒更甚,漂亮得近乎耀眼。

是因為要離開了,所以充滿喜悅嗎。

這個猜想讓傅琛手指抽[dong],下一刻,何青荷鬆開了他。

何青荷說:“我不用帶什麼東西。”

他不是一時之氣,而是醞釀許久,恐怕早做好了準備。

何青荷說完,就這樣兩手空空地走向大門。

傅琛剛才是處理器沸騰過載,手腳僵硬不停使喚,現在卻反了過來。

中央處理器漸漸冷卻,接受了何青荷一定要離開的現實,開始計算後續應該怎麼辦。

理智告訴他,應該給何青荷空間,何青荷提出分居的時候,態度非常客氣,循序漸進,說明有考慮到他的感受。

他可以表現得大度一些,開啟牢籠,放鳥兒振翅飛翔。

這樣才是一個大方體貼的伴侶。

可傅琛的身體違背大腦的指令,想要衝上去攔住何青荷。

想攔住何青荷,不讓他走出大門半步,如果他執意要走,他就直接圈住何青荷的腰,把他抱起來帶回房間。

關住牢籠,鎖住大門,讓何青荷永遠無法離開。

這不是紳士的行為,不符合他的設定。

理智說不行,身體卻想那麼做。

最終,精密的機器無法違背中樞的指令,最後傅琛只能眼睜睜看著何青荷走出別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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