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海,真是一件漫長而枯燥的事,尤其身邊之人話不多的時候。

看著看著,夜溪就睡了過去。

沉沉入睡,真正的入睡,小人躺在老竹一般顏色的衣角上。

竹子看過一眼不再看,納悶,女子睡覺都如此?自己都沒她這般...舒展,四仰八叉的。

四仰八叉還算好看,一睡不起的小人不時翻個身或者踢個腳,慢慢慢慢變成青蛙腿,雙手高舉過頭。

這個姿勢...

竹子若有所思,看下頭,水已經煮去一半還多,從袖子裡掏出一樣樣切割成小塊的材料,投進去,水面慢慢上升一點點,竹子再看一眼,水底彷彿趴著一隻小水母似的,影影綽綽,一邊袖子飛出,罩在水面當中,嘩啦啦瀑布長流往裡注去。

幸好夜溪睡著,不然定要哀嚎,這半路添湯,要煮到什麼時候去。

竹子一心一意煮徒弟,外頭想聯絡也聯絡不上。

氣得無歸好幾次找到這來,怒踢封鎖的空間洩憤。不是根據龍爪微弱的反饋得知夜溪無事,他非得強行突破進去不可。

那天之後,在小苗苗的指路下,一行人飛速行進在剷除惡獸的大道上。

並未分開,通常找到一隻,眾手齊下,手段齊出,兩三招之內絕對拿下。

惡獸們死不瞑目,敢不敢不來群毆?

敢,但行程緊迫,所以你們就這樣去吧,別再活了。

墨荒本就不大,他們這個手快法兒不到三個月竟把有威脅的惡獸全端了。

小苗苗驚訝得頂上葉子豎起沒放下過,讓他們和母樹頭疼的存在就這樣——全消失了?兇殘,太兇殘了。

尤其看到一窩對植物根系破壞特別大又特別能生的鑽地蟲,地下巢穴望不盡的廣,蟲子密密麻麻,可在這夥人手裡沒撐過三秒。

小苗苗默默的慫了,說話再不敢大小聲。

別看蟲子多,其實特別好解決,火寶一個潛入地下,幻成一張大嘴,啊嗚一口連窩吞了。

鑽出來後,腮幫子鼓鼓嚼啊嚼。

蒼枝還不開心,恨不得掐著他的脖子逼他把王蟲吐出來。

三個月後,世界為之一清,眾人回到城主府,黑線,他們的據點竟被別人給奪了。

誰讓他們消失了三個月呢,當陌城的人第一時間發現城主府空了,新城主消失不見了,沒有一個人提議等一等看人回不回來的,直接火拼競爭出新的城主。

蕭寶寶怒:“人還沒走呢,茶就涼了。”

眾人臉上都不好看,他們打怪打得太嗨,就沒想著中途回來歇一歇,想著一口氣全解決了再回來打貓逗狗,也是想著左右用不了多少時日沒關係的。

誰知,現實狠狠打來一巴掌。

特麼的,有沒有規矩了,人還沒死呢就來搶宅子了。

尤其這裡留了個人慣用的東西,雖然不多,但也被禍禍了,怎的,才被現實打了臉,又要被小賊打臉?

不能忍。

一商量,得,早晚要弄死他們的,現在弄和以後弄有什麼區別?

無歸悄悄下手,務必讓裡頭一個人也跑不掉,然後眾人殺進去。

並沒有直接弄死,明禪之前囑咐了,殺孽少做,他來超度。

大家都不以為然,都壞到墨荒來了,還能超度?

但明禪堅持,也便聽從,任由他落在城中央的高臺上唸經,他們去將人放倒,並貼心的將放倒的人都扔到高臺周圍。

陌城所有人都被扔過來了,明禪的無上佛法也沒能感化任何一個,便是這裡的小孩子,也如大人一般分成兩類,一類高高在上殘忍無情,一類低到塵埃麻木不仁。

潛意識裡並不相信他們的世界會有所改變,或者說,墨荒,他們經歷過的,已經長到他們的骨肉裡,心底裡,人性裡。

蕭寶寶譏笑:“你度誰?”

明禪不語,目光掠過幾處,是大著肚子有了身孕的女人。

蕭寶寶嚇一跳:“別跟我說你要等孩子出生。”又道:“我告訴你,這些女人更不好惹,那個,喏,那個,紅衣裳帶紫花的那個,你猜我們看見她的時候她在幹嘛?吃人!吃活人!”

那個女子,是人族。

明禪嘆氣。

蕭寶寶:“活人的血肉養出來的孩子,從根子上已經爛了,不如讓他們去地府洗乾淨自己的罪孽下輩子再好好活。”

墨荒,沒有一個人乾淨,在這裡,要想活著,必須先讓自己浸透惡。

明禪又嘆氣。

吞天看他黯然的模樣不忍開口:“殺了他們才是解脫,還有下一世的可能。等夜溪來,連魂魄她都不會放過的。你不是為夜溪好?就讓這些人痛快死去吧。”

明禪一噎,氣笑,哪怕她人不在自己還得受她脅迫?

空空受不得這樣嘰嘰歪歪,眼睛一閉,空氣中似有什麼蕩過,來不及發出的恐懼呼喚淹沒在喉嚨裡,再睜眼,已是流血漂櫓。

眾人瞠目,這還是頭一次見識空空真正的殺傷力,只是一個念頭啊,十幾萬人就變成肉塊了。

明禪驚訝望著她。

空空咧嘴一笑:“怎麼?我你也要度一度?”

聞言,明禪不再看她,而是微微抬頭凝目定定看向空中某處。

那裡恍惚有個大洞,將地上屍塊血肉裡冒出的氣緩緩吸走,那麼多氣,那樣的黑,連絲灰的都沒有。

不由自嘲,是自己著相了。顯然這裡的靈魂之惡使得這裡的輪迴自成一隅,便是胎兒裡頭的小靈魂也是以前死掉的惡人所化。

自己早該想到的。

夜溪帶回的訊息。

其實正是這裡的天道的意思啊,要將這片大地上的惡剷除殆盡,才有可能新生的機會。

天道都已經標明瞭的,自己還要按著自己的想法堅持。

夜溪說的,自己偏頗,是有些道理的。

心有所感。

“我要回城主府閉關。”

邁著虛虛實實的步子離去。

空空驚叫:“頓悟了誒,是我的功勞嗎?”

“是,你的功勞。火寶,清場了。難聞死了,接下來咱們還要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呢。”蕭寶寶喊火寶。

火寶喊王子燎:“我燒過之後你來沖水。”

王子燎直接把鮫珠丟出去,這傢伙,跟著夜溪就沒做過什麼事,太懶了。

容無雙找上蕭寶寶:“左右我們閒著無事,不如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的打過去。”

蕭寶寶愕然,不是打過去是殺過去啊,這樣一張臉粉唇淡淡,說出這樣的話,很不搭的好不好?

不過想到容無雙出身武仙界,似乎也能理解了。武仙,個個都是武瘋子。

“師兄覺得我們有沒有在溪兒出關前將所有城池一舉消滅的可能?我想給溪兒一份驚喜。”容無雙笑得溫柔繾綣。

蕭寶寶惡寒,別拿這種眼神看我!

另外——

“你這話不對。即便能,也是我們大家夥兒一起做到的,算不上是你給我家溪兒的禮物。”

溪兒,我家的。

容無雙恍然:“對,是我思慮不周,我要將完全屬於我的最乾淨的心思送給溪兒。”

若有所思的走來了。

蕭寶寶搖頭,不經意看到若有所思的慕離。

忽然覺得明禪趕緊把這倆度化了挺好,光頭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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