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修羅之門的裂隙緩緩開啟後,蚩曜當即感受到了一股親切而熟稔的氣息。

蚩尤之體!雖然自己如今已經有了一具全新的更好的軀殼,但本體之上積累也非常豐厚,不可能輕易放棄。

於是,他將噬血珠懸在胸前,玄火鑑佩於腰跡,緊了緊揹負的誅仙古劍,面色從容地踏入了那座完全被血色籠罩的世界。

腥!嗆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日月星辰都被彌天極地的血氣掩蓋。

腳下所踏之土,亦彷彿被血水浸潤了千萬遍一樣,呈現出一種微妙的暗褐色澤。

極目四望,除了一些大小不一的土塊島嶼之外,幾乎七成以上的地方都被咕嘟咕嘟冒著氣泡的血海覆蓋。

這裡,似乎便是傳說中的修羅血海。

回想起上一次透過血玉骨片的驚鴻一瞥,蚩曜確信,二者肯定同源。

為了不吸入這些莫名其妙的血腥氣,蚩曜將呼吸調整為的內迴圈狀態,封住了口鼻。

這是蠱仙之軀才能做到的,如果依舊是凡人的話,無論修為多高,屏息能力多強,都不可能完全封閉口鼻二竅。

因為凡人之身不具備自給自足的能力。

但擁有仙竅的蠱仙之軀不同。

仙竅,就相當於是一個體內的小世界。

這裡除了可以承載道痕、蠱材之外,也完全能夠容納生靈安居,自成一體。

循著氣息的感應一路前行。

路邊,他看到了不少腐蝕或即將腐蝕的白骨隨意散落,無聲地表達著這裡的兇險。

不過走了這麼久,蚩曜有些疑惑地發現,這裡似乎沒有人。

不,不單單只是沒有人,甚至連其他生靈都未嘗一見。

除了“嘩啦啦”的血海翻滾之聲外,這裡彷彿就是一片死域。

不過這裡死不死的,蚩曜其實也不是太在意。

他雖然有點好奇這修羅之門通向哪裡,是誰的手筆,但今天進來的第一目標還是取回曾經的肉身,徹底補完自己的蠱仙狀態。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以後,蚩曜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座小山。

山並不高,但卻遍佈紅土赤巖,彷彿已經被血水澆灌了千萬遍不止。

肉身與靈魂之間的感應也變得越發緊密。

不過,山腳下卻不再是一番坦途,有著三三兩兩身著血色衣袍的人在來回巡視。

“終於看見人了.”

蚩曜不驚反喜,悄然靠近,閉目稍加醞釀,分出了兩根無色晶瑩的魂絲,偷偷伸向了一名血衣巡邏弟子。

【魂絲傀儡】!在龐大的神魂之力碾壓下,那人僅僅只是一怔,就徹底換了神情。

蚩曜遙控兩根魂絲刺入了那人的靈魂內部,憑藉著碾壓級數的靈魂比拼,徹底攻破了對方的神魂防禦,將他腦子裡的東西像清倉一樣徹徹底底地暴露在眼前。

“讓我看看,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他不緊不慢地像讀書一樣緩緩翻動著對方的記憶。

出生、嬉戲、練功、搏殺……這個人的一生就像膠捲一樣被徹底攤開,讓蚩曜獲得了想要的資訊。

“血衣教、血海羅剎、邪魔九道、天榜……”“築基、九竅、外景、法身……”“佛門四寺,道家三宗,持劍六派、天下六擘、十四世家、兩大王朝……”“嘖嘖嘖,局面很亂啊……”蚩曜砸了咂嘴,“所以這裡就是血衣教的秘境?邪魔九道之一,名頭很唬人嘛!看來得謹慎一點了.”

除此之外,他還得知,今天這片血海秘境之所以空曠無人,是因為大部分血衣教弟子都聚集到了修羅山中,據說是在等待什麼大阿修羅的賜福。

留在外面巡邏的,不是修為太低參與不了,就是潛力已盡,去了浪費。

這樣的陣容自然不可能擋得住蚩曜的滲透。

於是,半日之後,蚩曜已經混入了修羅山中。

這是一處頗為險峻的門派駐地,無數高低起伏的山巒合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圈,在山脈中間,就是一道無窮無盡的修羅血河。

無數血衣教的弟子盤坐在血河邊上的巖塊上,每天對著這一道血河吞吐最為本源精粹的血氣。

這是核心弟子才有的待遇。

比起外界漫無邊際的血海,能夠流淌到這裡的都堪稱血之精華,吞吐一口更比十口強。

但今日不同。

聚集在這裡的血衣教弟子已是漫山遍野,明顯超出了平日裡的規模。

蚩曜憑藉強大的精神力量為掩護,偽裝成一名普普通通的血衣教弟子,也隨大溜一起擠在河邊,準備見機行事。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身軀就浸沒在眼前的這條血河裡。

可惜,天不遂人願。

他想低調一點先等等看,卻偏有人要搞事。

“喂,小子!你叫什麼?不知道這裡是大爺我的專屬山頭嗎?”

一聲十分囂張的叫罵驀然響起,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蚩曜扭頭,只見一名同樣是血衣覆體,面容卻枯瘦似鬼的男子正雙手抱胸,挑釁地看向自己。

他暗暗皺眉。

在天蠱望氣術的視野下,這傢伙體內的氣血量一覽無餘,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似乎也就剛剛邁入築基境界的樣子,弱的跟螻蟻一樣。

但這裡畢竟是血衣教的宗門秘境,他不想為了這麼一隻螻蟻破壞自己先低調觀察的計劃,於是也沒說什麼,起身朝別的地方走去。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對方的作死能力。

蚩曜先走,對面那個鬼臉人居然還敢伸出手裡攔路:“就這麼走了?平白坐了大爺的位子,就沒點什麼表示?”

這個手勢可以說是萬界通用,蚩曜不用想就知道對方是在索要好處。

“什麼表示?”

“你這個月的血丹呢?給我一……半!對,一半!那我就原諒你了.”

見蚩曜似乎很軟,對方明顯有得寸進尺的傾向。

血丹這東西,從那名血衣教弟子腦海中得知,是他們日常修行需要服用的輔助靈藥,提取自眼前的修羅血海。

畢竟宗門秘境也不是誰都有資格隨時進來的,在外界想要保持修行進度,血丹必不可少。

如果蚩曜真有,他恐怕會獻給血丹做個記號,然後交給對方。

但問題是他沒有。

他怎麼可能有這種血衣教特有的修行靈藥呢?但不給的話,一場衝突似乎不可避免。

為了這個渣滓,影響取回身體的大計,未免得不償失。

“嗯……”稍加思忖,蚩曜環視四周,見所有人都是一副幸災樂禍、司空見慣的表情,於是猛然醒悟。

“對了!這裡可是邪魔九道之一的地盤,弟子之間哪有和睦共處的情況?互相爭搶、甚至廝殺才應該是常態.”

自己雖然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魔教教主,但對於魔教底層弟子的生態還真是有點陌生。

於是,他催動噬血珠,將一縷血氣纏繞在腳上,猛然抬腿狠狠地給了那個鬼臉弟子一記側踢。

嘭!狂暴的力量撞擊在他本就猙獰的面頰之,毫無懸念地將他掛上了身後的山壁。

牙齒、口水到處亂飛,滑落之後當場軟倒。

眼神中的囂張桀驁已經全是轉化為懵逼和恐懼。

剛才腿風及體的那個瞬間,他彷彿聽到了腦袋裡傳來“咔嚓”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不過即便如此,蚩曜也不準備放過他,而是依照對方剛才的神態,伸手攤開:“把你身上的血丹都交出來.”

鬼臉弟子欲哭無淚,本是來打劫的,卻沒想到反而成了送財童子。

可剛才那一腿已經將兩人之間的差距展現得淋漓盡致,他也不敢再激怒蚩曜,只能乖乖破財消災。

捏著手裡的幾枚戰利品血丹,蚩曜聽到天際傳來一聲宏大的唱喏。

“修羅賜福,開始!”

話音剛落,眼前的修羅血河忽然一陣沸騰,有一柱水花噴湧而起,升至高空。

血水散去後,半空中只留下了一枚碩大的血繭。

蚩曜雙目瞪大,感應到自己的身軀正在其中。

“日前,有阿修羅王降下聖體。

今日正是良辰美景,誰能從中得到阿修羅王的傳承,便可直接晉升真傳弟子!”

血衣教的弟子們很興奮,但蚩曜的臉色卻有點古怪。

“阿修羅王的聖體?”

他看著懸在高空的那枚血繭,總感覺有種彆扭的感覺。

那位血衣教長老說完,捏了個手印,血繭緩緩化作血霧開始飄散。

“抓緊時間吧!”

蚩曜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參詳這具所謂的阿修羅聖體,獲得傳承的。

他反正就開始奮力把蚩尤之體王自身仙竅裡面吸。

這可是自己的身軀,千萬不能被別人搶走了!於是,修羅山巔便出現了一幕奇景。

在靠近修羅血河的一個小山頭上,一位普普通通的血衣教弟子,正不斷汲取著天空中那枚血繭中飄散出來的血霧。

血霧的傳遞速度幾乎要將二者直接給連起來。

能到這裡來修行的人,沒有見識太差的。

但此時此刻,他們還是不斷驚撥出聲。

“臥槽,這是誰啊?”

“你們見過有人敢這麼吸的嗎?”

“沒有.”

“新來的吧,不怕死嗎?”

純淨的血氣雖然無害,但想要得到完全純淨的血氣卻非常困難。

哪怕是血衣教秘境之中的修羅血河,也無法大量提供。

所以平日裡有資格到這裡修行的弟子,事先都被叮囑過,不要急,反正這偌大血海你也吸不完。

要是沒來得及消化就盲目加快速度的話,恐怕會有被雜質迷失精神汙染法力的隱患。

所以,從來沒有人可以做到像蚩曜這裡,以鯨吞的方式來吸取血氣。

不過所謂的鯨吞其實是蚩曜使用的障眼法。

他仗著噬血珠對血氣的操控能力,特意構建出了這麼一個遮蔽視線的通道。

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在瘋狂地汲取血氣。

但實際上,那具所謂的修羅聖體早就沿著通道滑到了他的面前,被吞進了仙竅之中。

也幸好此地並沒有什麼真正的高人存在,哪怕是那幾位血衣教長老,其所謂的外景境界,距離此時的蚩曜也差之甚遠,尤其是神魂方面差距頗大,可以被輕鬆矇蔽。

回收軀體的事情進行得異常順利,不過接下來的發展就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了。

修羅聖體被蚩曜吃了獨食,這自然引起了血衣教的注意。

很快,那位負責此時的長老就召見了他。

“你叫什麼名字?”

那位長老同樣一身猩紅血袍,甚至連頭髮眉毛鬍子都是乾涸的血色。

說罷,也不等蚩曜回答,就打斷道:“算了,以前的名字也不重要,你既然得到了阿修羅王的傳承,那麼從今天起,就是我血衣教的真傳弟子了。

現在跟我去將此次傳承的內容記錄在宗門藏經閣中吧.”

說罷就要拽著蚩曜離開。

蚩曜聞言卻心底一沉。

從這位長老的話中不難發現,他既不說自己的名號,甚至連詢問蚩曜姓名的興趣的都沒有,哪裡像是對待一位真傳弟子的態度?要知道,一般大型宗門內,弟子等級從低到高為外門、內門、核心、真傳。

真傳弟子,又被稱為載道之器,是可以幫助宗門延續的重要苗子,地位甚至更在一些沒多少實權的長老之上,未來都是有資格競爭掌門之位的天才。

這位長老竟敢對蚩曜如此態度,他就不怕以後蚩曜發達了,去找他的晦氣嗎?要知道,邪魔之中,可不講團結友愛,一笑泯恩仇那套啊!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壓根不在意蚩曜未來會不會找自己晦氣。

但一位剛剛得到了修羅聖體傳承的真傳弟子,成長起來的機率還是非常大的,他憑什麼能這麼篤定?“想要直接從我身上謀奪修羅王的傳承嗎?”

蚩曜暗暗瞥了那位血髮長老一眼,發現對方帶著自己越飛越偏僻。

“長老,藏經閣……好像不在這個方向吧?”

眼見周圍已經是一片荒蕪,蚩曜有些惶恐地問道。

“嘿嘿,藏經閣嘛,我說在哪就在哪.”

血髮長老陰冷一笑,“現在,把修羅聖體的傳承告訴老夫吧.”

“好,”蚩曜做出一副恍然無所察覺的樣子,“但這裡荒郊野外的,萬一被別人偷聽去了怎麼辦?要不長老你再靠近一些?”

血髮長老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於輕視蚩曜了,竟然一點警惕都沒有,便湊近俯下身來,不耐煩道:“快說吧!”

下一瞬,一枚紫紅色的圓珠被輕輕按進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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