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謂的【天上】,可以簡單理解為,一個更加寬闊、舉世無雙的洞天福地.”

張扶搖坐鎮人間八百載,也研究了天上仙人八百年。

這是他多年研究得出的結論。

“洞天福地麼?”

黃龍士輕撫下頜長鬚,“按照道教的說法:道本虛無,因恍惚而有物;氣元衝始,乘運化而分形。

精象玄著,列宮闕於清景;幽質潛凝,開洞府於名山.”

軒轅敬城補充道:“天、地、山、水乃至於人皆是一炁所分。

洞天仙境也是結炁所成,只不過因清濁之異,而上下有別.”

曹長卿最後開口:“乾坤既闢,清濁肇分,融為江河,結為山嶽,或上配辰宿,或下藏洞天。

則有靈宮秘府,玉宇金臺。

或結氣所成,凝雲虛構;或瑤池翠沼,注於四隅;或珠樹瓊林,疏於其上。

含藏風雨,蘊蓄雲雷,為天地之關樞,為陰陽之機軸.”

“所以說,天上仙界其實是天地自然形成的一個洞天秘境,不過是被那些仙人發現並佔據了而已?”

蚩曜問道。

“可以這麼說.”

張扶搖用戒尺敲了敲掌心,“但不夠準確。

它曾經或許只是一個秘境,但現在,經過仙人們不知道多少年的改造,整個天上,應該只剩下了那一個秘境.”

“他們把天上散落的洞天秘境全部整個到一起了?”

這事聽起來有些玄乎,但仔細想想,倒也沒那麼離奇。

畢竟人間也有尋龍點穴,集蛟鯢養真龍的法子,天上仙人能把那些零散的洞天整合到一起,形成一塊巨大的天界,也不是不可想象。

“那我們要做的就是將它們重新拆開?”

蚩曜摩拳擦掌,“最好是能把那些洞天秘境全都給弄下來,平衡人間清濁.”

“那就必須要找到最核心的那一個初始洞天.”

張扶搖強調,“但凡洞天相融,必然會有主有次,否則次序不分,衝突便難以調和.”

“這個我或許知道一些.”

蚩曜說出了他從那位守門仙人嘴裡拷問出來的情報,“據說天上共有五方帝闕,以中央聖德黃帝宮闕最為恢弘,聚集的仙人最多。

如果非要找一個核心的話,那裡的可能性最大、”“不無可能.”

幾位儒聖也比較贊同這個這個觀點。

“想要破壞它,我們就必須要去到天上.”

“正合我意!他們能下來搗亂,我們自然也能上去嘛!”

“天上可不比人間,那裡是仙人的主場,沒有了天道壓制,每一位仙人的實力,都不會遜色於三教聖人.”

“那就讓陸地神仙境界以下的人不要上去.”

“正好如今是江湖武者的黃金大世,戰力達到陸地神仙境界的人並不缺少,就連戰力不遜色於五方天帝的傢伙,也有不止一個.”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熱切地補充完善著【裂天計劃】。

“雖然在最頂尖的高手爭鋒中,我們不懼。

但誰也不知道天界究竟存在了多少年,裡面到底容納了多麼龐大的神仙群體,所以我們最好不要硬來.”

“這個簡單,我們可以用計,讓仙人們分兵.”

“利用涼莽之戰?”

“不錯.”

聚集在這裡的都是全天下頂尖的儒者,天上仙人垂釣氣運的把戲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那些仙人們絕對不會願意看到一個真正完全統一的人間.”

黃龍士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有一方佔盡優勢,他們必然會做出下界襄助的舉動,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如此說來,我們需要讓北涼給北莽足夠大的壓力,才能徹底榨乾那些天上人的底牌嘍?”

蚩曜聲音一轉,似乎有了什麼想法。

“要不然,我們直接玩一把大的,如何?”

…………雖然說是要玩個大的,但各項準備還是花費了近一年時間。

這已經是北涼上下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

他們畢竟是以小吞大,消化起來殊為不易。

但是想要逼迫北莽,只靠幾名高手可不行,還得是大軍開拔才最有效。

遼東。

顧劍棠所部已經徹底變成了守勢。

因為本來跟他聯手抵抗北莽的膠東王突然跟北莽結盟了。

局面雖然還是二打一,但他所在的位置卻從二變成了那個一。

所幸膠東王也不敢做的太過分,畢竟他麾下的軍隊遠不如顧劍棠那邊精銳,再加上他打出的是離陽的旗號,敵對反叛的北涼也就罷了,過於針對顧劍棠的話,對於自身安定也不是好事。

他們轉變態度最大的影響就是斷了顧劍棠的後勤。

不過這沒什麼大用,遼東不給,還有北涼呢。

嬴政十分信守當初的承諾,登基後,直接讓陳芝豹帶著半數北涼精銳去給顧劍棠當副手。

跟當年徐驍揮師滅六國的情形極為相似。

這讓顧劍棠的心情非常愉快。

他這輩子,不就是在跟徐驍較勁嗎?有了北涼精銳的支援,他不再被動,開始主動跟北莽尋求交戰。

至於隔壁的遼東,則是在悄無聲息之間,迎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

膠東王府。

側院。

因為膠東王趙雎自立為離陽新帝,所以過去的王府在修葺之後就變成了新的皇宮。

那位與國同休的年輕宦官就近住在這裡,方便吸食龍氣延命。

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正在冥想,忽然心頭一悸動。

恍惚間,彷彿看到了漫天的血光。

一下子驚醒之後,他推開門,準備換一個心情順便掐算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

結果不推不要緊,這一推,直接讓他呆立當場。

因為在那座並不算寬敞的院子裡,竟然瀰漫著整整四道通天徹地的氣息!他心頭一個“咯噔”,還不等做出任何反應,忽然聽見一聲蒼勁的呵斥。

“君子,當謹言慎行!”

咔擦——年輕宦官的身體頓時僵住,他感覺四周的天地好像都在朝著自己不斷禁錮壓縮,限制著自己的行動。

身體動不了不說,就連張嘴說話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唯一能做的只有瞪大的眼睛。

這種能力他認識,儒家的言出法隨,口含天憲。

但自己是誰啊?哪怕離開了太安城,哪怕離陽國運大衰不能給自己更多支援,但也沒有跌破尋常陸地神仙的底線。

誰能讓用這種方法限制自己?這位年輕宦官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他還很委屈。

如果能開口的話,他想要大聲反駁:“雜家根本就不是君子,你憑什麼用君子的要求來限制我?”

當然了,他理不理解都不影響最終的結果。

“膠東王,惡賊已被擒獲。

可以兌現諾言了嗎?”

一位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從後面走出來,對著幾位儒聖一揖到底。

“多謝幾位襄助,我即刻自去王號,向大涼稱臣.”

聞言,已經被幾位儒聖團團包圍的年輕宦官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絕望。

如果趙雎以離陽皇帝的身份向大涼稱臣,那麼離陽的國運就算是徹底的斷絕了,一直以來寄託國運存在的自己也必將隨之煙消雲散。

他奮起最後了力氣,衝破了嘴上的禁錮,如泣血杜鵑般淒厲地喝問道:“趙雎!有我在你背後,還有北莽的支援,就算是徐驍親自來,也未必能拿你怎麼樣!為什麼要背叛離陽!”

年輕宦官現在真的是有一種“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的憋屈。

明明還有著大好的局面,結果就是帶不動隊友,被迫投降赴死。

聽到他的質問,趙雎直起身子,冷哼一聲,看起來好像比年輕宦官還要憤怒:“我是離陽的膠東王!一輩子都在遼東抵禦北莽入侵,守護中原門戶!結果你一來就要我稱帝,稱帝也就罷了,居然還要跟北莽勾結一氣,反過來入侵中原?我離陽趙氏子弟,就算是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不能做那引狼入室的宵小之徒!”

“你!”

年輕宦官指著趙雎,半晌說不出話來。

說誰是宵小之徒呢?!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驚覺。

自己待在太安城中太久,待在皇宮中太久,見多了離陽前後兩人皇帝為了平衡朝局而做出的那些腌臢事,便覺得趙氏子弟大約都是那個樣子,為了皇位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卻沒想到,竟然還有膠東王趙雎這樣的人存在!“呵…呵……”感受著體內漸漸熄滅的生機,他慘笑兩聲,聲音漸至於無,“當初如果是你來當皇帝,離陽的結局或許會有所不同吧……可惜呀,可惜了……”…………膠東王不愧是曾經能跟徐驍交好的人,做起事來雷厲風行的態度都如出一轍。

他一邊派遣使者往太安城送去降服書信,另一邊就點起大軍跟著顧劍棠一起北伐了。

這一手是真的狠,直接打了北莽方面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誰也想不到,昨天還是友軍的人今天會突然對自己發動襲擊。

哪怕北莽的鐵騎比起遼東騎兵要精銳得多,但猝不及防之下,也被攪得後方大亂。

另一邊,提前得到訊息的顧劍棠看準機會,親自率領麾下精騎,帶著陳芝豹的北涼鐵騎一起,朝著北莽發動了總攻。

北莽慘敗。

一戰之下,十二位大將軍當場死了三個,就連橘子洲持節令慕容寶鼎都被顧劍棠親自以名刀方寸雷斬殺於旗下。

戰後統計,北莽的傷亡總數大約在十萬上下,而中原大涼這邊,只有不到一萬。

十比一!這是自從中原與北莽交戰一來,從未出現過的戰損比!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大勝了,而應該叫完勝!要不是因為擔心後勤問題沒有深入追擊,這個比例還能再擴大一些。

此戰之後,中原的對軍第一次大規模跨過兩遼山脈,進駐北莽草原。

首當其衝的就是群龍無首的橘子洲。

持節令總領一州軍政大權,是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甚至土皇帝。

慕容寶鼎的死對於橘子洲的影響很大,顧劍棠輕而易舉地就佔領了一些靠近邊境的小城作為據點。

但是下一步該怎麼走,還沒有貿然決定,他在等。

北莽南朝,西京城。

前面說過,北莽本來只是一個遊牧王朝,透過洪嘉北奔吸收了許多從中原奔逃過去計程車子後,才獲得了可以覬覦天下的實力。

但,有得必有失。

實力增強的同時,新的問題也隨之出現。

那就是北莽王朝除了王庭所在的帝城之外,在南方又立起了一座新的京城,南朝京城,西京城。

原本的王庭帝都則變成了北帝城。

北莽王朝分成了南朝和北朝兩個部分。

北朝遵循著草原部落最原始的習俗與野性,而南朝則帶有更多中原的氣息。

秉持不同理念的兩波人相處,自然會產生矛盾。

平時無所謂,但是當外部壓力足夠大的時候,這種矛盾就是最大的隱患與導火索,甚至會引起內部猜忌。

前面說過,北莽的官職與中原不太一樣。

皇帝之下,有八大持節令,十二位大將軍。

但是他們這些臣子之上,還有兩個職銜可以領袖群臣,那就是南北兩院的大王。

兩院大王的地位有多高呢?北莽的前任軍神拓跋菩薩就曾任北院大王,總領北朝所有軍權。

而好巧不巧的是,在他之前,北莽的上一任北院大王,或者說叫做北院宰相,並沒有死。

他有著一個很不北莽的名字——徐淮南。

此人曾經在北莽的地位,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北莽徐驍。

徐淮南昔日曾是北莽王庭的第一權臣,他在洪嘉年間士子北逃之前就已經到達北莽,成為慕容氏女帝篡位登基的首席謀士功臣,一生所學盡付與北莽朝政。

離陽初定中原時,曾挾大勢衝擊北莽,正是他力勸尚未坐穩龍椅的女帝南下御駕親征,才有了後來的南北分治天下。

離陽第二次舉國之力北征,也正是本已卸任歸田的他重出茅廬,制定戰略,才使得新貴拓跋菩薩成功擊潰離陽三線,獲封軍神。

只不過後來因為與慕容女帝在如何對待慕容皇族的事情是產生了分歧,才被迫致仕退出王庭。

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徐淮南出身遼東,算起來竟然是徐家比徐驍還要年長一輩的遠房親戚。

更是洪嘉北奔中北涼埋下的一顆重要棋子!曾經,面對北涼方面的訴求,他選擇了北莽。

現在,命運將第二次機會交到了他的手上,他又會做出怎麼樣的決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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