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莎莎~微風拂過,樹葉輕搖。

抱劍斜倚在樹杈之上假寐的驚鯢睜開眼睛,看著出現在面前的玄翦,淡若秋水的美目之中沒有半點驚訝與敵視:“可以動手了?”

玄翦默然點頭。

隨後驚鯢為他指明瞭真剛的方位,“亂神那邊我先去看著,如果你動靜太大的話就只能我來處理了.”

“嗯.”

簡單兩句話的交流,就定下了羅網兩位天子一等殺手的結局。

…………“該死的玄翦,以前都沒發現,這傢伙居然是屬烏龜的,這麼能藏?!”

真剛煩悶地隨手揮舞著長劍,斬斷身旁的一根根灌木樹枝。

在這座密林之中,他已經整整搜尋了四天!四天!結果連玄翦和秦王的影子都沒有抓到。

要不是時不時還能發現一些對方的蹤跡,他恐怕都放棄了。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從他的背後炸裂爆發,剎那之間便跨越了數十米的距離,黑白二色輪轉的劍光彷彿劃開了生死陰陽,透著一股萬物歸寂的氣息。

【黑白輪轉,生死劍章!】這是玄翦一身劍術的大成之作,在習得金巫一脈的功法後,他於人劍合一之道上更進一步才領悟出來的必殺絕技。

真剛猝然回頭,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道越來越近彷彿要帶著自己永遠沉淪的劍光,而絲毫看不到玄翦的身影。

天字一等畢竟是天字一等,與萬千殺戮之中一路走出的他們,擁有著尋常劍客難以企及的危機感應。

哪怕玄翦已經儘可能收斂氣息爆發加速,但真剛依舊在心靈示警之下,及時轉身,用寬厚的劍身擋在了自己的面前。

鐺——黑白劍光命中真剛劍身,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大爆響,隨後推著他一路倒退。

真剛的雙腳在積滿落葉的地面上脫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他怒吼、發力、肌肉鼓脹、滿臉猙獰,但卻怎麼也無法擺脫當前的困境,一直到連續撞斷了五顆大樹的樹幹,這才終於在第六棵樹下停住了腳步。

“噗!”

玄翦撤劍的第一時間,真剛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這一劍他雖然擋住了劍鋒,但那股強悍的力道早已刺傷他的內腑,更別說這一路硬撞過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在撞斷大樹的同時,也相當於是大樹給了他一次又一次的重擊。

“卑鄙……”真剛憤怒地呻吟道,他覺得玄翦太不要臉了,大家同為天字一等,他竟然來偷襲自己,簡直是不講武德。

“呵,”玄翦對此只覺得好笑,“沒有其他遺言的話,就先下去等著吧.”

他揮動黑劍,輕輕掠過真剛的脖頸,順手奪過真剛劍負在背上,看也不看“嗬嗬”倒地的前同事,轉身離去。

…………玄翦和真剛之間的交手動靜雖然不小,但時間太短,亂神只是隱約聽到了點聲音,還沒趕兩步呢,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於是他就迎面撞上了玄翦。

“玄翦,你……”亂神與真剛不同,若在天字一等裡面簡單分一下層次的話,按照單挑實力,掩日、玄翦、驚鯢、真剛比起其他幾人要強出一籌。

所以真剛一直在主動叫囂著找玄翦單挑,但亂神就不一樣了,作為一個殺手,最終要的就是弄清楚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能做到什麼不能做到什麼。

他遇到玄翦能做的就是纏住對方,為其他兩名同伴標記位置,等人到齊了再一起解決。

因此,亂神並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而是專門拔劍出鞘,弄出了一聲很響亮的劍鳴。

“你在通知誰?是真剛嗎?”

既然已經見到了亂神,那就不怕他跑了,玄翦也稍微放鬆了一些,帶著點調侃著亮了亮背後的真剛劍。

“那是,”亂神大驚,真剛劍他怎麼可能不認識?“你把真剛怎麼了?”

他甚至握著倒退了一步。

“沒怎麼,就是真剛說他很想跟你團聚,讓我順便送你一程.”

玄翦一步踏出,身形如流光般突進,瞬間就進入了人劍合一的狀態。

錚!嘹亮的劍鳴響徹山林,黑白二色劍光將亂神籠罩其中。

叮叮叮叮——一陣金鐵交鳴之後,亂神竟然從中逃脫出來,雖然渾身是血,但當眼角餘光瞥到一抹淡粉色的窈窕身影之時,他臉上的驚恐瞬間轉變成獰笑:“玄翦,這一次你插翅難逃了!”

來人正是驚鯢。

“你就是在等她?”

玄翦的語氣稍顯怪異。

不過亂神沒工夫注意那些,他抬頭對著驚鯢喊道:“那傢伙不知用什麼辦法幹掉了真剛,我們必須聯手,免得節外生枝!”

“你說得對,”驚鯢飄然落下,拔劍出鞘,“已經整整四天,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哈哈哈,受死吧……咳!”

亂神囂張地大笑著,正準備如往常打配合的時候一樣憑藉鬼魅的身法遊走在側,伺機出招。

可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噗嗤”一聲,劍鋒入肉的聲音響起,一柄淡粉色的利刃從背後破體而出。

“驚鯢,你……”亂神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回頭,可惜玄翦又衝上來補了一劍,兩柄名劍在亂神的體內完成了會師,截斷了他最後的一點生機。

隨後,玄翦將真剛劍和亂神劍都交給驚鯢,兩人又一起處理了亂神與真剛的屍體,佈置好所有痕跡才互相分開。

…………一處隱秘的樹洞之中。

嬴政蜷縮在裡面假寐,此時的他看起來有些虛弱,不過似乎倒也還能沉得住氣,不顯慌亂。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外面響起,嬴政豁然睜眼,緊緊握住了劍柄,就像一隻絕境之中的餓虎。

“王上,”玄翦中氣不足的聲音從外面響起,“已經安全了.”

嬴政聞言,眼神閃過一抹喜色,連忙起身出去,只見玄翦渾身浴血站在外面,冷漠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輕鬆的笑容。

…………武遂,平陽重甲軍營。

距離蓋聶和李斯來到軍營報信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但主將王齕並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前往搜尋。

因為他的心中對於秦國王室只有憎恨。

這股恨意說起來也簡單,王齕乃是功勳老將,一生中最輝煌的歲月就是作為武安君白起的副將南征北戰的時候。

也因為如此,他心中對於白起的崇敬要遠遠超過其他任何人。

但是很可惜,一代戰神白起終究還是因為功高蓋主而被秦昭襄王賜死。

或許對於身處國君之位的昭襄王來說,他做的沒錯,因為白起在軍中威望太高,甚至已經有了威脅到君位的能力。

但這樣的處理對於白起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將士們是不可接受的,王齕就是其中最極端的一位。

他的這股恨意從昭襄王身上往下綿延了數代,一直到秦王政登基,還是念念不忘。

“這不是個人恩怨,是你們欠武安君的!”

王齕低聲呢喃著。

秦國朝堂的權力爭鬥並不涉及軍隊,不,應該說是軍隊的大佬們都主動退出了那個漩渦,而且爭鬥的幾方勢力也都有默契,將一切限制在朝堂之上。

所以王齕的作為其實是非常不合適的,相當於打破了過往的默契,強行擴大了爭鬥的範圍。

畢竟若是其中一方有了軍隊支援,那麼另一方自然也不可能放過,一旦雙方背後都有了軍隊,那麼事情的規模就很難控制得住了。

但王齕不管,他心頭的那股火已經憋了快二十年,再不釋放出來的話,恐怕就要把他自己給燒死了。

“報——”這時,傳令兵來報,說是副將蒙恬求見。

“嗯?讓他進來.”

王齕懷著疑惑揮了揮手。

一身盔甲的蒙恬走進大帳,而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兩道身影。

“你……”王齕愣住了,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秦王的相貌他怎麼可能會不認識?“王老將軍.”

“拜見大王.”

暫時安頓下了嬴政,王齕獨自一人在主帥大營之中氣惱。

“真是一群廢物!”

原本藉著羅網的手來除掉秦王,既能為武安君報仇,又不會牽連到他自己,以後還能繼續為秦國效力堪稱完美,但如今既然已經失手……“也罷,那就只好由老夫親自來了!”

王齕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厲芒,在繼續為秦國效力和給武安君報仇這兩個選項之中,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對秦王下手的事註定不能讓太多人參與進來,王齕雖然崇敬白起,但他可不是白起本人,若是讓軍中將士們知道了秦王的身份,別說跟他一起上了,不反手捆了他去領功才怪。

因此他能動用的只有自己的數十名親衛。

不過好在身為主將,他可以隨意呼叫營中弓弩,再加上有心算無心的佈置,不敢說萬無一失,但七八成把握還是有的。

然而王齕不知道的是,他的心思早就已經被蚩曜告知給玄翦了。

因此在第二天的埋伏之中,他埋伏的人才剛一露面,就被玄翦一掃而空,甚至連他自己都被輕鬆活捉。

以玄翦的武力,這次危機壓根就沒有別人發揮的餘地,甚至可以說,在王齕喊出“動手”的瞬間,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之後才是通知副將蒙恬善後,派遣重甲軍兵士護送秦王迴歸都城咸陽。

…………洞庭山,掌門殿。

玄翦護送著秦王迴歸的同時,驚鯢也終於來到了這裡。

“很好,辛苦了.”

從驚鯢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發展後,蚩曜還是比較滿意的。

針對這件事情他雖然做的詳細的安排謀劃,但能執行得如此成功,驚鯢和玄翦都功不可沒。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蚩家學派的巫主之一,具體的蠱術和巫術修行我會盡快給你安排,現在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三日後。

褪去殺手服飾換上一身樸素衣裙的驚鯢跟著蚩曜潛入水下,來到了隱巫殿中。

“驚鯢劍本就有劍氣分海之說,你體內的玉蟾蠱也是增益炁息的,就先來試試水巫的巫紋吧.”

蚩曜將她領到水巫的傳承雕像面前。

果不其然,契合度相當之高。

“以你的潛力,能承受的巫紋當不止一種,不過還是先熟悉了水巫之法後再學習其他的吧.”

蚩曜囑咐道,“接下來,我會派你去巴蜀之地,那裡現在是秦國地界,你應當比較熟悉.”

“嗯.”

驚鯢點了點頭。

“到那邊之後,一方面是建立情報網,另一方面要重點關注蜀山的人,尤其是他們部族之中關於神樹和虞淵的情報.”

“屬下明白.”

…………“趙國有無雙鬼和焰靈姬,魏國有驅屍魔,韓國有毒蠍子,楚國和齊國暫時都是吳通在管著,秦國也佈置下了玄翦和驚鯢,那麼就剩下塞北苦寒之地的燕國還是一片空白了.”

蚩曜看著七國的地圖沉吟著,“墨鴉和白鳳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叫回來了,唔,還有個買二送一的鸚歌,到時候齊國和燕國的人手也就夠了。

所以說,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打起來呢?”

他的願望實現得很快。

秦王歸國之後,很快秦國國內就掀起了動盪。

不過首先遭殃的並不是相國呂不韋,而是太后宮中的一個內侍——嫪毐。

他還有一個身份,是羅網的高層。

為了誅滅此僚,甚至掀起了一場小規模的兵變,雖然秦王可以說是大獲全勝,甚至以嫪毐為線索抓住了相國呂不韋的把柄,收拾掉他大權獨攬指日可待,但秦國內部的這次動盪卻也讓六國嗅到了機會。

魏國。

“可惜,沒想到那個小秦王居然如此冒失,早知如此,我們也該派人去,只要能除掉他,秦國至少能再安分十年.”

魏王相當遺憾。

“其實……如今這樣也不錯.”

信陵君魏無忌捋著長鬚,羽扇綸巾,“若秦王歿,則秦國大權會被呂不韋獨攬;反觀現在,秦王與呂不韋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對於秦國來說,無論誰贏都必將元氣大損!”

“所以說?”

魏王的眼神之中透出希冀。

魏無忌站起身來,“春申君已經答應了合縱之事,韓國那邊我也已經佈置妥當,萬事俱備,是時候出兵了!”

是日,楚、魏、趙、韓四國宣佈成立合縱,以楚王為縱長,信陵君魏無忌為統帥,合四國之兵分三路進攻秦國。

天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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