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晧手上的是份事先擬定好的辭職申請，而申請人正是坐在對面的於華正，而學校似乎也沒有第三次延聘的想法，可畢竟離結束還有兩年不到的時間，這突如其來的辭職...令人意外。
但仔細思考下，這並不意外。
於老的辭職申請最終目的，其實就是給自己提供有利的提升空間，儘管提副高的要求已經達到天時與地利，一篇重量級的一區文章，加上研究所目前飽受篡改資料造假的風波影響，所有的一切都對提副高有著明顯的幫助。
但唯獨缺少了人和...校方領導大機率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肯定會以名額不夠來限制自己的晉升之路，而於老的辭職報告便是開啟這條道路的最終鑰匙，只是這也意味著於老提前離開科研領域。
“於老這...這...”方晧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滿臉驚愕地看著他。
“好了好了...我在這領域幹了大半輩子，是時候給你們年輕人讓步了.”
於華正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一個國家的科研力量，更多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來主導，有想法、有動力、有拼勁，有膽識，而不是我了.”
方晧抿了抿嘴，看了眼手上的這份檔案，發現這份檔案並不是簡單的辭職申請，而是一份...老一輩科研工作者對年輕一輩科研工作者的肯定，同時也是科學家的精神傳承。
“我知道了.”
方晧點了點腦袋，鄭重地說道：“不會讓您失望的.”
於華正沒說什麼，雖然這個決定看起來有些衝動，但他並不後悔，與方晧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可已經看清楚了他的為人，以及那驚人的天賦，關鍵...從他的身上看到曾經自己的影子。
“呃？”
“快到點了...你怎麼過去？”
於華正看了眼自己的手錶，好奇地詢問道。
“準備騎腳踏車過去.”
方晧說道：“大媽跟我說了地址，我在網上查了下，騎腳踏車大概就半個小時到了.”
“騎車？”
“這多累啊.”
於華正眉頭緊鎖，思索了下，說道：“我給倩倩打個電話，讓她過來接你一下，反正她在家裡也幫不上什麼忙，估計這會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方晧愣了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詢問道：“於老...您...您剛才說讓誰來接我？您...您孫女嗎？”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於華正滿臉疑惑。
“不是...這不是有沒有問題的問題，這...這...您不擔心我和她處上嗎？”
方晧無奈地說道。
“你都那麼說了，我還擔心個什麼勁.”
於華正笑著說道：“我現在給她打個電話，讓她接你過去.”
說著，拿出手機給於倩倩打了過去，很快就通了。
“倩倩.”
“過來接下小方.”
於華正說道。
“......”“爺爺？”
“您...您沒吃錯藥吧？”
於倩倩有些難以置信地詢問道。
“我怎麼了？”
於華正沒好氣地道：“讓你過來接下小方，好像很吃驚很意外的樣子，這有什麼好吃驚好意外的，我們物理這麼高貴，數學...”沒等於華正把話給講完，於倩倩急忙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
“我來了！”
嘟嘟嘟~通話就此中斷，被自己的寶貝孫女給無情掛了。
瞧著對面於老那滿臉黑線的模樣，方晧知道小老頭在他孫女地方吃癟了，應該是被人給結束通話通話了，不過想想也是...因為接下來的話語，有可能會引起數理之間的衝突。
隨後一老一小又嘮了會兒，兩人便一同離開研究所，只是於老回家了，而方晧孤零零地站在校門口。
片許，一臺引擎轟鳴的奧迪rs7正飛馳而來，穩穩地停在方晧的面前，隨即開啟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
“喂？”
“我爺爺怎麼突然讓我來接你？”
於倩倩看著身邊正在系安全帶的方晧，一臉好奇地詢問道。
“呃...也許是發現你配不上我吧.”
方晧回答道。
“滾！”
於倩倩翻了翻白眼，氣鼓鼓地道：“搞破物理研究的，也好意思講這種話.”
方晧笑了笑，並沒有接茬。
......在回去的路上，方晧側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城市的街景，腦海中不斷回憶著於老的那番話。
“你覺得你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方晧突然問道。
“我爺爺？”
於倩倩抿著小嘴，糯糯地說道：“我雖然沒有經歷過爺爺的那些個時代，但從奶奶那裡聽到過關於爺爺的一些事蹟，用她的話講...爺爺身上擁有著純粹質樸的品格，以及不斷開拓，不斷創新的精神.”
“不管面臨什麼樣的艱難，面對什麼樣的利益誘惑，爺爺從來沒有屈服過.”
於倩倩停頓了下，繼續說道：“永遠只考慮國家利益，為科學做出更多有意義的事情.”
方晧轉過頭，看了眼坐在駕駛位上的她。
“當然了...”“他的脾氣...哎...”於倩倩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正因為他的脾氣吃了不少的虧，否則早就是正高階研究員了，哪會一輩子只是個副高階.”
“嗯.”
方晧輕輕地應了聲。
“唉？”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於倩倩好奇地看著他。
“沒什麼.”
“只是最近研究所爆出來的撤稿事情，讓我看清很多的東西.”
方晧淡然地說道：“絕大多數人都為此火燒眉毛，但唯獨你爺爺卻閒庭信步，這兩者之間如此巨大的反差.”
說到這，方晧感慨地道：“忽然覺得...在這個繁華又浮躁的時代裡，少一些急功近利，多一些創新包容和長遠的目光，始終保持一種定力，這才是我最需要的.”
於倩倩抿了抿嘴，回味著方晧這番話語，同為科研工作者的她，不禁在心靈上得到一絲共鳴。
偷偷地側過小腦袋，用眼角的餘光瞅了眼他，心底一股莫名的情愫正在慢慢地氾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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