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黑著臉對朱柏說:“逆子,跟咱來御書房。”

老朱在御書房裡坐下,本來沉著臉,後來繃不住笑了。

朱柏也覺得有點逗,忍不住也笑了。

然後兩父子就這麼對著傻笑。

太監探了探頭,又忙縮了回去。

這“大閻王”和“小閻王”平時笑一笑就可能有人要死。

今日兩個一起笑,真可怕。

老朱一邊笑一邊罵:“逆子,你到底做了多少假銀?!”

朱柏歪頭想了想:“不多,也就百八十兩吧。”

老朱扶額,問:“得手了多少。”

朱柏一攤手:“這是第一單,就被父皇給攪了。”

老朱抬了抬下巴:“說吧,你要幹什麼?你要真想騙人,不會把它造得這麼假。”

朱柏說:“反正也沒有官家銀莊,假銀到時候滿天飛,兒臣幹嘛還要用真銀子。”

老朱垂眼,不出聲。

朱柏說:“再說。官牙局跟私牙不同,是要給買家作保的,萬一買家用的假銀,賣家後來才發現,官牙局是賠還是不賠呢。要是賠,等於好多天都白忙活了。要是不賠,官牙局的聲譽就會大受打擊。以後也沒人來官牙局了。官牙局不開也罷。”

老朱看了一眼他。

朱柏又問:“父皇,您覺得為什麼國庫總是缺銀子呢?”

老朱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之前都是實物交稅,沒有折算成銀子。”

朱柏說:“這是一個方面,其實最主要的是,百姓喜歡把銀子存在家裡,而不是拿出來流通。”

只要流通起來,總價值十萬兩銀子從上到下包括十項交易的生產交易鏈條實際上只需要一萬兩銀子。

剩下的九萬兩就能存在國庫裡。

可是現在商業被打壓,白銀流通不起來,銀子就被百姓存在家裡了。

老朱:“這跟開銀莊有什麼關係。”

朱柏:“兒臣知道您之前想推行紙幣,也是想把銀子收回到國庫,可是百姓不買賬。因為大家覺得那是一張紙,不值錢,大家覺得白銀來換紙,太傻了。”

說白了就是沒有實行金本位制。沒有等價值儲量的黃金作保障。

老朱想發多少發多少,沒有信譽。

老朱皺眉想這個事情。

朱柏又說:“這個銀莊的銀票,就等同於紙幣。只是有了所有人存在銀莊的銀子作保證。”

等於就是把金本位制改成了銀本位制。

甚至他可以一樣用金本位制,不過就沒辦法回收老百姓手裡的銀子了。

老朱眯眼:“如何作保?等大家把銀子都存進來,然後你全拿走。主顧來兌付的時候,兌不出來,還不是要咱給你買單。”

朱柏點頭說:“這也是,父皇可以派親軍都尉府守在銀莊。兒臣每日只拿走自己的和交給您的手續費,所有本金全部留在銀莊,不許動。”

老朱沉吟了許久:“可以讓你試一下。不過你怎麼能確定大家就會信你呢?”

說白了還是銀子換紙,換湯不換藥。

朱柏細細一笑:“所以,我需要大人們來配合。這是一個信用建立的過程,需要一段較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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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跟朱柏一起商議了官牙的流程。朱柏覺得顧成搞的私牙有一部分是可以借鑑的,比如價格隨各地貨物價格浮動,允許以物易物。

第二日老朱在朝堂上一宣佈,群臣沒有人敢反對。

畢竟大家都知道才辦了個私立牙行的,這會兒要蹦出來反對,就有想要接替顧成染指牙行生意的嫌疑。

既然一定要有牙行存在,朝廷設立官牙也是天經地義的。

不過老朱自己來主持,就有點怪了。

明擺著是他不相信任何人,生怕肥水又流外人田。

可是老朱哪有這個功夫,所以肯定有“捉刀之人”。

是誰呢?

散了朝,朱柏跟老朱打了個招呼就去劉伯溫那裡上課了。

他跟劉伯溫約定的一月之期剛好到了。

朱柏也沒寫什麼總結,打算擺爛到底。

劉伯溫見到朱柏連聲誇獎:“殿下真是把《孫子兵法》用的出神入化。”

朱柏臉皺成一團:你這樣忽然沒節操的亂誇我,我都不知道怎麼接茬了。

劉伯溫說:“可惜有一點缺憾,功虧一簣……”

你既然把氣氛烘托得這麼足,我不讓你表演一下,好像還對不起你了。

朱柏在心裡暗罵,假裝求知若渴地作揖:“請夫子賜教。”

劉伯溫一臉肅穆:“這個牙行,你絕對不能接手。所謂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凡事不能太滿。”

你果然夠聰明,一下就猜到是我。

不過你真把我當小孩子了,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

這就叫滿了?

老子滿的時候還遠遠沒到呢。

朱柏心裡媽賣批,臉上好天真:“夫子說什麼?我聽不懂。”

劉伯溫攥著朱柏的手腕:“殿下還是去跟皇上說,你太小,擔不起這麼大的擔子。”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你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好好教我,只是透過想控制我來左右老朱。

朱柏歪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劉伯溫:“夫子這是想逼本王嗎?”

劉伯溫一驚,鬆了手,暗暗後悔自己太急切,忘了這孩子吃軟不吃硬。

“殿下莫誤會,臣只是為殿下著想。”

朱柏微微點頭,粲然一笑:“夫子真好。一心為我大哥著想。”

那意思就是,就看在你也是為了朱標的份上,我這一次就不和你計較了。

劉伯溫笑了笑:“湘王睿智大度,自然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跟臣計較。”

短短兩句話,劉伯溫手心都出汗了。

要是朱柏去老朱那裡說幾句有的沒的,再哭兩聲,老朱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這小子太狡猾,一步一步悄無聲息贏得了朱元璋的寵愛,然後還把這一點利用得出神入化。

細細想來,朱元璋的兒子裡,若論這方面的能力,誰都不如朱柏。

朱標還是太老實了……

劉伯溫再不敢說這件事,草草教了朱柏一點東西,就放他走了。

朱柏走出劉伯溫的府邸,回頭看了看劉伯溫。

不知道是因為夕陽紅得像火燒還是今日劉伯溫說了那些話,他總覺得劉伯溫的氣息不似往日一般悠閒淡定,帶了幾分猩紅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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