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黎瑤心裡不是不怕的。

但英勇和厭惡在這一刻佔了上風。

她恨不得穿越回三年前給腦子發昏的自己一刀,直接死在牆外不要拖到現在了。

雖然這次重活的機會來得驚喜而珍貴,但若活下來是要和謝無極糾纏不清的,她寧可死了一了百了。

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時候,也很少還有什麼能威脅到她了。

黎瑤瞪著謝無極,等著他動手,臉上一點畏懼之色都沒有,與步清仇被殺時躲在柱子後面的她判若兩人。

謝無極絕對沒聽到過如此冒犯的話,哪怕有,可能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年幼未長成的時候。

他這樣的暴君,不可能受不得了旁人如此頂撞,黎瑤是做好了下一秒被燒成灰的心理準備的。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臉上身上都是血,自己的,步家兄妹的,腥甜的鐵鏽味令人作嘔,她真是多少年都習慣不了這些。

謝無極嘴角微勾定定凝著她,如果她沒有判斷錯誤的話,他非但沒有生氣和發作的意思,甚至還挺……挺愉快?黎瑤愣住了,詫異地望著他,他卻好像沒事兒人一樣轉過去,開始處理步家兄妹的屍體。

他太習慣做這件事了,他那把名為墮天的靈光命劍就是由無數往生者的靈魂組成的。

真的不是閻王,勝似閻王。

黎瑤腿僵住了,還有些發軟,不敢隨意挪動,生怕一動就摔倒。

她不敢懈怠,緊盯著謝無極想看他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然後就親眼目睹了他將人的靈魂抽離身體的全過程。

那著實有些慘烈。

人已經死了,原來還可以那麼痛苦嗎?黎瑤的耳膜被靈魂的慘叫聲撕裂了,她痛苦得捂住耳朵,卻根本擋不住那些聲音刺進來,連封閉聽覺都沒有用。

她不知道這個過程具體持續了多久,但時間一定不短。

等一切結束,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她的耳朵還在耳鳴。

眼前一會黑一會白,腦海中不斷浮現靈魂扭曲掙扎,從反抗到順服麻木的過程。

好像有人停在了她面前,黎瑤使勁甩了甩頭,發現是謝無極。

他好看的唇開開合合似乎在說什麼,但她什麼都聽不見。

她急促地喘息著,想要往後退遠離他,一動就如預料之中那樣摔倒下去。

炙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跌倒,她緊張到極點,有些迴光返照得放鬆下來,甚至還有閒心思索,謝無極該泡寒池了,他身上燙得驚人。

“真弱啊.”

聽力一點點回來,黎瑤猛地抬頭,發現謝無極在幫她療傷。

他離得很近,灰藍和碧綠的瞳孔中倒映著她七竅流血的樣子,如怨氣沖天的幽魂鬼魅一般,毫無美感可言。

但謝無極好像很喜歡,似笑非笑地看了很久,滾燙的手指摩挲著她的下頜,輕柔磁性的聲音送人她耳中。

“如何.”

他問,“現在還要讓本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黎瑤渾身一凜。

“現在還打算讓本君殺了你,想把你做成什麼就做成什麼嗎?”

“……”她那豁出去的宣言,現下顯得虛假又可笑。

謝無極對她憋不出半個字的樣子很滿意,又好像有點遺憾,鬆開手往前走,手裡還拖著步家兄妹的神魂。

“跟上。

慢一步的話,就把你的神魂也抽出來.”

黎瑤閉了閉眼,能感覺到謝無極在一步步遠離,可她沒有一點抬腳的意思。

方休領著人進了大殿,開始清理這裡的一片狼藉,他們訓練有素,她跟個樁子似的站在那,他們卻好似看不見,越過她做著自己的事情。

她看見失去神魂的步家兄妹如垃圾一樣被拖出去,牙齒都開始痠疼了。

“看來你是真的想和他們一樣.”

熟悉的聲音傳來,給人帶來滅頂的絕望。

黎瑤看到去而復返的謝無極,他手上的神魂已經不見,不知被放在了哪裡,異色雙瞳停在她身上,氣息危險而陰鬱。

黎瑤抿抿唇,雙拳緊握,半晌才道:“……腿軟,走不了.”

“呵.”

謝無極輕笑一聲,黎瑤漠然地低下頭,試圖以此避開跟他走。

可他纖塵不染的銀靴已然來到她身邊,接著她視線變換,人被攬入炙熱的懷抱。

黎瑤驚呆了,不可思議地望向他的臉,但只看到他的下巴,再不敢也不想往上看。

“這樣可不行.”

謝無極慢悠悠道,“遇到事情就腿軟,豈不是連逃跑都做不到。

這麼弱的話,會讓本君很頭疼的.”

……那也分什麼事情的好嗎!像你這樣的事情天底下有幾個人能抗得住?!黎瑤覺得自己沒有嚇暈過去已經很厲害了!“你要帶我去哪.”

她忍耐著,儘量保持冷靜地詢問。

即便被謝無極抱著,這千載難逢從未有過的體驗,她依然不覺得高興,反而排斥至極。

不單是因為他身上燙得她疼,更是因為這個男人,她已經徹底不喜歡了。

她在他懷中不由自主地挪動著,想要儘量遠離他的身體,可這樣的姿勢怎麼可能遠離得了?謝無極很快就停下了,於是黎瑤發現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遠,就在大殿後面一處隱秘的角落。

四周光線昏暗,憑藉修為能依稀看到一道很高的黑色暗門。

謝無極將黎瑤放下,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在她緊張注視下將門開啟。

瞬時間,炙熱而燦目的火光淹沒了黑暗,黎瑤的臉都被火光襯得發紅,她驚愕地凝著暗門之後,這裡竟是一處丹房。

丹房並不算大,裡面被一座巨大的丹爐所佔據,丹爐旁邊擺滿了櫃子,櫃子上整齊擺放著無數在獨世宮外,修士們夢寐以求卻此生難見名貴靈植與秘藥。

謝無極走了進去,她也被迫跟了進去,暗門在身後閉合,黎瑤再想出去就難了。

她不自覺吞嚥了一下,他是想把她煉了嗎?用來加註煉化剛得來的兩條命魂嗎?不是沒有可能。

當黎瑤看到謝無極重新喚出步家兄妹的神魂,將他們扔進丹爐的時候,更確定了這個猜想。

她不斷後退,脊背靠在冰冷漆黑的暗門上,注意到謝無極朝這邊看過來,立刻站直身子,不讓自己露怯。

如果真的要是這個下場,那也沒什麼不可接受的。

狠話都放了就不後悔,無所謂什麼下場,死就死了,即便神魂泯滅,她也不會求他一聲的。

可謝無極什麼都沒做。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守著丹爐,半闔長眸感受著火光與漫延出來的炙熱,閒適地與她“聊天”。

“本君生母姓步.”

“……”黎瑤當然知道謝無極的母親姓步,這天底下有幾個人是不知道的嗎?她還知道步家之所以變得這樣強大,是因為繼承了曾經謝家的一切。

謝無極出生後不久謝家就遭了難,那一年上元節的夜晚,在一個本該闔家團圓的日子,謝家慘遭滅門,遍地鮮血屍體,連一隻靈獸都沒能活下來。

謝無極能逃脫純粹是個意外,他出生便天降異象,根骨絕佳,引得當世大能聞家老祖側目。

聞家特地派人將他與孿生妹妹謝琬一同帶走,由聞家老祖親自掌眼仙骨,否則他們兄妹倆也必死無疑。

是了,謝無極其實還有一個妹妹逃過此劫,但在謝家出事後沒多久,始作俑者害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兩個天生仙骨的後嗣長大後會來複仇,所以冒險潛入了聞家暗殺他們。

謝無極當時正和聞家老祖在一起,逃過一劫,妹妹卻沒能倖存,死在對方的毒箭之下。

聞家老祖及時趕到,替謝琬留住了幾道神魂,但也只能這樣了。

曾經榮耀三界的謝家就此隕滅,聞家老祖告知天下,一定會查出兇手,為謝家滿門報仇,可之後直到謝無極長大,也沒能有半點訊息。

不僅如此,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突然就有了謝無極天煞孤星,謝家滿門還有他妹妹都是被他剋死的傳聞。

少年意氣,身負血仇,自然容不得這樣的傳聞,謝無極為證明自己不是天煞孤星,就將封存在聞家老祖手中的謝琬神魂要了回來。

沒人知道他做了什麼,只知道他很快就對外宣佈,他妹妹沒死,他已將她的神魂融合送入輪迴,她會在某個時間某個地方轉世為人,再次回到他身邊。

他在向所有人證明一件事——什麼天煞孤星都是無稽之談,他是個連生死都能逆轉的人。

已然死去未曾收攏魂魄的其他家人無法帶回來,謝琬卻是能夠搶回來的。

他從少年時期就在命人尋找謝琬的轉世,只是至今還沒能找到。

這段時間裡他也沒閒著,聞家老祖幾十年都查不出來的真相,他用了一年就查出來了,對謝家出手的是看似與謝家十分友好,甚至有過姻親關係的江家,他們為尋謝家的洞玄秘術而出手,謝家被滲透得徹底,根本無力抵抗。

謝無極殺了江家所有人,只留下如今的江家家主江南霧一個。

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所有人都天殘陽如血,在血流成河的江家裡,江南霧和謝無極達成了什麼交易,才留下一條命。

這至今是個迷。

黎瑤的視線劃過謝無極的臉,步家作為謝夫人的孃家,在謝家倒臺後將謝家的財產基業全都收入囊中,這麼多年來仗著謝無極在三界作威作福,卻還要拿謝無極的血肉……謝無極讓她猜他們想做什麼,她確實是猜不出來。

要血肉乾什麼?那東西能做什麼?拿來燒烤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謝無極在黎瑤的注視中忽然笑起來,半闔的眼睛睜開,似笑非笑道:“方才他們的命魂告訴本君,取本君的血肉是為了……”黎瑤很清楚自己不能知道這些秘密。

知道了怕是沒辦法輕易離開獨世宮了。

可謝無極想說,她就必須知道。

“是為了再造一個我.”

黎瑤瞳孔收縮,滿臉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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