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黎瑤身上與旁人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眉心那顆嫣紅的硃砂,還有那雙漆黑的大眼睛。

她的眼睛黑得滲人,又十分大,睫毛濃密捲翹,纖長如扇,輕輕翕動時,如同黑暗深淵不斷開合的死門。

這雙眼睛再配上眉心觀音痣,更添幾分詭異韻味。

謝無極胸膛上的血窟窿將將癒合,仍留著猙獰可怖的痕跡,人倒是沒什麼受重傷的樣子。

他斜倚床頭的模樣如醉玉頹山,不知內情的還得當他只是微醺了。

“道君怎會在此?”

黎瑤立刻將衣帶繫好,但這也沒什麼用,她都準備休息了,還剛沐浴完,穿的是輕輕薄薄的一層白紗裡衣,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美感,或許比方才春·光乍現時更有吸引力。

謝無極的視線停在她胸口處,她的胸豐滿挺翹,撐起裡衣的紅蕊當真是令人過目難忘。

以前覺得十分無趣的某些事情,如今忽然滋生出了幾分存在感。

黎瑤皺著眉背過身去,躲避他的目光,纖細的腰線和臀就展露無疑。

當真是哪裡都逃不掉。

空氣都稀薄起來,黎瑤滿身燥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急忙喚來乾坤戒,拿了幾件衣服使勁將自己裹住。

身後傳來輕笑聲,還不待她有什麼反應,腰身便被人一手牢牢掌控。

“你當時想對我做什麼.”

謝無極悠然說著:“在城牆下面,你的手就像現在這樣放在我腰上,然後……”磅礴的靈力匯聚在他掌心,黎瑤頃刻間出了一身冷汗。

“就要這樣一掌打下來.”

他說著話,那一掌就要跟著下來——他又想殺她!她的修為怎麼能和他比?當時也不是真的想要他死,只是想試探一下他是不是裝的,逼迫他起來對敵。

可謝無極現在是認真的。

黎瑤飛快地轉過身來,本能地抱住他匯聚靈力的那隻手。

與她懷中溫軟接觸到的一剎那,謝無極手上靈力驟然消散。

四目相對,黎瑤劫後餘生地喘息著,謝無極若有所思地俯視著她,電光火石之後,他突然低下頭來。

“你……”黎瑤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

淡淡的血腥味飄過來,她腦子昏沉,額頭被人抵住,謝無極那麼高,要與她額頭相抵就必須彎著腰。

她第一次見他這樣彎腰。

他沒有親她,怎麼可能親她?他更像是在嗅什麼,一點點在她臉上蹭過去,所到之處無不讓黎瑤戰慄窒息。

謝無極鼻子生得極其優越,挺翹的鼻尖擦著她的臉頰,他應該沒有泡寒池水,又受了傷,身上的溫度沒法控制,灼熱得燙人。

黎瑤好疼,不禁輕撥出聲,謝無極動作一頓,輕輕扯開她鬆散的交領。

“受傷了啊.”

他透過她的交領,看著裡面起伏的線條,和那大片大片的紅色。

是被法衣上怪物血液腐蝕留下的紅痕。

“……無礙.”

黎瑤想要遠離他,她屏息太久,眼前發黑,腦子都快糊塗了。

她需要新鮮空氣,需要和他拉開距離好好冷靜一下。

他身上壓迫感真的太強了,讓她特別想壓他。

“怕什麼.”

手腕被人抓住,不輕不重的力道,卻有著不容置喙的力量。

謝無極輕描淡寫地將她領口拉得更大,指腹在起伏的白兔上點了兩下,大片大片的紅痕瞬間消失,恢復到從前的雪白。

“……”他在幫她療傷,前一秒好像還要殺了她,下一秒又在療傷。

黎瑤本以為自己來這裡三年,已經有些和神經病相處的經驗了,現在才發現不行。

她還差得遠。

“道君傷重,該回去休息了.”

黎瑤非常明顯地抗拒著他。

這其實是非常新鮮的體驗。

從他三年前救下她開始,她就非常熱情,毫無保留地向他展露著愛慕。

若是以前他這樣與她曖昧親近,她應該會很高興地照單全收。

謝無極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失去了柔軟細膩的觸感,他不自覺捻了捻指腹。

“為何說步清秋有問題.”

他視線轉開,忽然問道。

黎瑤一怔,緩緩找回理智,把自己發現的疑點全都說了。

“這樣啊.”

謝無極看過來,漫不經心道,“你如何就確定她命人有所行動,是要設計謀害本君,而不是在尋找機會討好本君,與你爭寵?”

“……”黎瑤垂下眼,以為這樣謝無極就看不見她眼底的冰冷,但其實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嘴角噙笑,很難形容,但與她作對,看她表情扭曲情緒崩潰,微妙得讓他感到愉快。

真難得,不需要殺戮也能感覺到愉快。

“因為不需要爭,對嗎?”

謝無極慢悠悠地說著讓黎瑤毛骨悚然的話。

他察覺了??黎瑤倏地抬頭,卻沒看到謝無極的具體表情。

他背過了身,高大的身體赤著上身,只下半身隨意搭著白袍。

方才躺著蓋了被子,還以為他什麼都沒穿……呸,想什麼呢!這是想那些的時候嗎!絕對不能讓謝無極知道她真正的想法,不然以他的逆反心理,她一定會死,現下有些憋屈但還算平靜的日子都會成為奢望。

黎瑤深呼吸了一下,緊握拳頭道:“是.”

她認了下了這句話。

謝無極轉過頭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她淹沒在他無邊的殺意之中。

“反正爭不過,何必再去爭.”

黎瑤咬牙,做出萬分委屈的表情,“我身份不如她,模樣也不如她,道君看起來也很喜歡她,我何必去自討苦吃,反而更惹道君厭棄.”

一字一句,如同過去一樣的自輕自賤,卑微可欺,彷彿還是原來那個習慣討好他的人。

若是以前,謝無極應該會立刻覺得無趣,不屑一顧地轉身就走。

但這次沒有。

他轉過身來走到她面前,輕飄飄地糾正:“有句話可是冤枉本君了.”

黎瑤愣住。

謝無極不疾不徐道:“你的模樣……”他再次掐住了她的下巴,黎瑤命運多舛的下巴啊,這次又要碎了嗎?黎瑤很努力才沒讓自己眼中充斥著憎恨與厭惡。

她艱難地保持著平靜,隱忍得雙目赤紅,腦中的弦岌岌可危。

謝無極卻並未捏碎她的下巴。

他甚至還輕柔地撫摸了一下。

“你的模樣可沒有不如她.”

謝無極意味深長地說完就鬆開了她的下巴,她因慣性稍稍晃了晃,再站穩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黎瑤緊繃的弦終於漸漸鬆懈下來。

不能再拖了。

不能讓謝無極看出更多了。

必須儘快離開獨世宮。

只不過這次得好好找機會,幾次三番令謝無極產生殺心,若再出什麼意外,保不齊就真的歇菜了。

黎瑤有點焦慮,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再接近謝無極,又該怎麼實施計劃。

這個度實在不好拿捏。

還好老天還算有眼,三天之後她等來了這個機會。

謝無極要在獨世宮舉辦宮宴,來招待步清秋的哥哥步清仇。

宮宴對其他地方來說十分尋常,但對獨世宮極為特殊。

黎瑤對此的理解和其他人一樣——這場宮宴結束之後,步清秋應該就有明確的名分了。

看看人家,才來這裡多久就幹出成績了,不像她,三年了還只是個不明不白的“黎小姐”。

作為獨世宮未來的女主人,步清秋本該親自準備這場宮宴,但方休以她不熟悉宮中事務為由,把這件差事交給了黎瑤。

黎瑤:“?”

就不怕她在菜和酒裡扔老鼠屎嗎?不過也好。

她若沒把這場宮宴辦好,謝無極定然不高興,這次來的是步清秋的哥哥步清仇,步清仇一定會覺得她是挑釁他妹妹的地位,故意給步家難看,定會想方設法讓謝無極將她趕出宮去,給自己的妹妹解決這個後顧之憂。

她好歹是黎家大小姐,還在獨世宮三年,步清仇不可能像打殺婢女一樣隨意解決,能讓她離開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是嗎?黎瑤朝方休點點頭,矜持地說:“我會辦好的.”

等著吃老鼠屎吧謝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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