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

在場的所有人都想知道。

可是,丁頤景不能說。

雲熙的身份一旦暴露,只怕會惹來大麻煩。

至少,他自己是沒辦法再保住她了。而他又不想讓她死。

丁頤景蹙著眉頭想轍,身旁的庶弟好整以暇,等著看他出醜。

就連崔石都轉身看了過來,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

春柳和白枝兩個人,不夠格來到前廳,兩人垂手立在廳外廊下,此時也伸長了脖子,等著他的回答。

丁頤景一咬牙,不由分說抓住雲熙的腕子,拉著她上前兩步,自己撩袍跪了下去。

他想拉著雲熙一起跪下去,雲熙可不是輕易屈膝的軟骨頭,閃身往後退了一步,錯開了。

跪天跪地跪父母,眼前的丁惟繼在別人眼裡是大英雄,在她眼裡,可什麼都不是呢。

憑什麼跪他?

雲熙嫌棄地想要掙脫丁頤景的鉗制,奈何他大手抓得很緊。

他抓著雲熙,不讓她往後躲,自己則直挺挺跪著,求道:“父親,我瞧上她了,望父親成全,容我接她進府,不論是姨娘還是貴妾,好歹給她個名分。”

雲熙驚得瞪大眼睛,嫌棄地去拂他的手,奈何自己細胳膊細腿沒力氣,被他輕易壓制,根本沒法脫身。

“別鬧。”

丁頤景回頭看她一眼,語調寵溺,竟好似小情人之間說笑嬉鬧。

雲熙咬牙,嚇唬道:“誰答應要嫁你了?你別自作主張好嗎?”

堂堂將軍府的大公子,赫赫威名的中郎大人,居然被一個女人嫌棄?

這也太勁爆了吧。

丁頤川火上澆油,揚聲道:“大哥,男女之事,還是要講求個你情我願的。既然人家不願意,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的事兒不用你管,你還是管好自己吧。”丁頤景頭也沒回。

崔石看熱鬧不嫌事大,搖著摺扇,添油加醋道:“堂堂丁大公子,文采武略,身份樣貌,自然是沒得挑。你若看不上他,難不成心裡有了別人?也不知道這姑娘心裡的人,到底是何樣的丰神俊偉,竟然把丁大公子都給比下去了。”

誰說八卦是女人的專屬,男人八卦起來,挑唆拱火,也是從不留情的。

崔石和丁頤川相視一笑,都很得意。

丁惟繼知道部分內情,也知道雲熙的身份,可他沒想到,自己這個逆子居然當眾給他出難題。

若答應把姚小姐留在府中,勢必引來眾多或明或暗的勢力。

搞不好會引火上身,把全家給拖累進去。

丁惟繼自認沒那麼大度,跟麻九相比,他可沒有把身家性命豁出去的勇氣。

可是若不答應,雲熙從丁府出去,馬上就會被人盯上。

幾天前她萬幸逃過一劫,這一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老頭子恨得牙根癢癢,這兩個逆子,從小生長在錦繡堆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不是兩個內鬥惹出這些禍端,丁府何至於成了眾矢之的。

他這邊正想怎麼折中解決的法子,卻不料堂下丁頤景再次加碼。

他說:“孩兒越矩,實乃情非得已,把她養在外邊,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大哥有什麼苦衷,不妨說來聽聽。你院裡又沒悍婦,怎地你把這人養在胭脂衚衕。”

胭脂衚衕四個字,被他故意揚聲喊出來。

那可是煙花柳巷,正經人避之不及,誰還會把一個清白的姑娘藏在那裡。

丁頤川盯著老父親的臉,時刻準備驗證自己的離間計效果。

果不其然,丁惟繼啪的一聲,大掌拍在几上,罵道:“胭脂衚衕?那是什麼地界,

你居然混跡在那裡,你眼裡還有沒有丁家家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丁惟繼就坡下驢,想借著這個由頭,把話題偷偷換掉。

他突然暴怒,惹得門外竊竊私語,嘈亂起來。

誰知道,丁頤景高聲道:“孩兒也是沒有辦法,她……她已經懷了身孕。”

平地一聲雷,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鎮住了。

懷孕?

丁頤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不是,大哥,你們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他語無倫次,結結巴巴。

丁頤景扭頭看他,冷幽幽反問:“二弟,難道我房裡的事兒,你也要管嗎?”

“不是,我只是……這不可能吧?”他質疑的目光,落在雲熙平坦的小腹上。

丁頤景側身擋住他猥瑣的目光,一挑眉,反問道:“怎麼不可能,男未婚女未嫁,情之所起,乾柴烈火,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可能。”

“那也不能不顧禮數呀。”丁頤川有點急。

大富之家,嫡子長孫,那可都是有講究的。

雖然知道大哥不成親,好事輪不到他,可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丁二公子有些破防。

丁頤景心裡暗爽,雖然知道自己剛才隨口胡謅的話,讓他這個庶弟上心了,明知是假,可心裡莫名十分痛快。

他問:“二弟顧及禮數嗎?醉花樓的夏荷姑娘,漪紅院的冬雪姑娘,你在面對她們的時候,是否也講究禮數。”

“這不一樣。”

“自然是不一樣”,丁頤景本來想叫雲熙的名字,張了張嘴,及時嚥了回去。

仵作遞上來姚家花名冊,他看到過姚小姐的芳名。雲熙二字赫然在列,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此情此景之下,是萬不能喚她的真名的。

他眨了眨眼,道:“安姑娘跟你的那些鶯鶯燕燕,自然不一樣。我對她,跟對旁人也不一樣。這便是區別。”

在姚府門口,

宋星橋曾提到一個名字,姚見安。

想來,那便是她的化名。他靈機一動,稱呼她為安姑娘。

他為自己的機智感到得意,笑著看向雲熙,卻見她無奈地嘆氣。

原以為丁頤景只是個繡花枕頭大草包,實在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十足的攪屎棍。

徒有其表,魔力十足的攪屎棍。

眼下這趟渾水,讓他越攪越混,可怎麼收場啊?

丁惟繼那張臉,由白變黑,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一直以為大兒子天資不夠聰明,性格還算穩妥,沉穩內斂,彬彬有禮,是個懂禮數知進退的人,卻沒料到,那樣的偽裝下,居然藏著一個瘋批。

求娶不成,撒謊懷孕,他簡直吃了熊心豹子膽。

丁惟繼黑著臉,一邊用茶蓋撥茶葉,一邊問:“這件事兒,你準備怎麼辦?”

“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敢作敢當。”丁大公子一拍胸脯,很有風範。

“敢作敢當?你這個蠢貨不孝子,看我不打死你。”丁惟繼忍不下去,抄起茶盞,朝著丁頤景的腦袋便砸了過去。

他稍稍偏頭,便可以躲過。

可是,躲過茶盞躲不過家法,這頓打,他是逃不掉的。

丁頤景閉了閉眼,結結實實捱了那一下。

咣噹一聲,起初沒什麼感覺,只覺得腦袋嗡嗡亂響,沒多大會兒,便覺得半張臉都開始火辣辣地疼起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的時候,忽聽的門外響起一聲驚呼。

“春柳姐姐,春柳姐姐,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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