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中國春節的熱鬧,卡塞爾倒是顯得平平淡淡。
路明非在後山找到了諾諾。
她正坐在崖邊,均勻的雙腿半晃悠著,耳垂下四葉草耳墜閃爍著微光。
“你不應該在喬老師那多待會麼?今天可是春節誒.”
諾諾問道。
“怎麼,看到我很失望?”
路明非在諾諾身邊坐了下來。
“你不會是故意來找我的吧?你的那些小龍女要是吃醋了,我可承受不起啊.”
諾諾無奈的說道。
路明非沉默了一下。
“你之前把那些人都撤了,是換你親自來監視我麼?”
諾諾的表情略微有些誇張,“我總不會一下子就變成尼德霍格吧?”
“這不是監視.”
路明非略帶歉意,“之前只想著師姐的安全,所以沒有考慮到師姐的感受,所以,抱歉啊.”
“哈,你居然會體量我這個師姐了麼?”
諾諾有些驚訝。
“不至於吧...在師姐眼裡,我是那樣的人?”
路明非詫異道。
“呵,你說呢?”
諾諾隨手抓起一枚石子把玩著,“你這個人在某些方面真的挺霸道的.”
“不會吧,我又不是什麼有錢的總裁.”
路明非完全沒想到他會和霸道這個詞搭上邊。
“什麼不會?你都沒有經過我同意,就強行對我進行保護,這不是霸道是什麼?”
諾諾瞥了他一眼,“現在終於良心發現了麼?所以撤掉了那些監視我的人?”
“在濱海是這樣,在當上校長後也是這樣.”
諾諾說著,有些無語,“我又不是你什麼人,連艾拉都沒你上心,你圖的什麼啊?”
“為什麼這麼做呢?”
諾諾看著路明非問道,“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的啊.”
“我和你說過的那個故事,知道吧?”
路明非問道。
“那個師姐和師弟的故事?”
諾諾點了點頭。
路明非望向在群山裡綿延的公路,輕聲說道,“是啊,對我來說,你就是那個師姐.”
“可是我卻沒有記憶啊,你說的故事,不管是真假,可這對我來說,是不存在的事情.”
諾諾慢慢躺了下來,輕輕閉上眼睛,“因為我並沒有經歷過,所以我根本無法和你感同身受,你懂嗎?”
“我不懂你.”
“不懂你的執著,不懂你的心思,甚至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拼命的保護我.”
她的語氣難免有些複雜,“被人保護固然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起碼還有人願意保護你,不是嗎?”
“可是...”她歪過頭看著路明非,“被你這麼保護,我覺得我不配.”
“或許是我僅有的卑微自尊心在作祟,又或許是你的保護,讓我無法承受.”
她的語氣很輕,也很平靜,像是在訴說著她埋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想法,“你為我付出的這些,我要拿什麼回報你?”
“我什麼也沒有,我什麼也做不到,所以我註定欠你的,你懂吧?”
“我甚至沒有一個拿的出手的身份來理所當然的接受你的保護.”
諾諾的眼神那樣平靜,卻又那樣認真。
她看著路明非,輕輕的抿著嘴。
是啊。
師姐本來就是驕傲的一個人。
這樣的驕傲的人,又怎麼會理所應當的接受別人的好意?她被路明非保護以來,一直懷有愧意。
她無法心安理得的看著保護她的人陷入危險。
哪怕她自己也怕得要死。
路明非一直都忽略了她的感受。
“我也不圖你回報啊,而且,師姐,你為我做的,並不比我為你做的少.”
路明非輕聲道。
“可我卻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你懂嗎?”
諾諾眼裡有些迷茫,“有時候我在想,到底是我出了問題,還是你出了問題.”
“而且作為校長,保護學生也是應該的啊.”
路明非換了個說法。
“不夠.”
諾諾搖了搖頭,“這個理由遠遠不夠.”
因為路明非還沒任職校長時,就已經在保護她了。
“路明非.”
諾諾叫了他的名字。
“嗯.”
路明非應道。
“就這樣吧.”
她說道,“這場鬧劇,是時候結束了.”
她不想欠路明非的。
“尼德霍格會藉助我歸來.”
她說道,“你們都在想辦法應付從我身上甦醒的尼德霍格.”
諾諾語氣頓了一下,“其實有個辦法,可以完美的解決這個情況.”
“什麼辦法?”
路明非下意識的問道。
“只要我死了,不管祂是神是鬼,還是別的什麼玩意,都得永遠的留在月球上.”
諾諾坐了起來,雙手握住路明非的肩膀,“我死之後,把我的一切都燒為灰燼,尼德霍格就永遠也無法從我身上歸來!”
看著神色認真的諾諾,路明非震驚得睜大了眼睛,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可諾諾的表情是那麼堅決。
她並不是在開玩笑。
“或許這是我存在這個世界的,僅有的一點作用.”
諾諾低語道,“別讓我,連這點價值都失去了.”
路明非不答話。
諾諾的要求,他根本辦不到。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路明非輕聲道。
“不會再有別的辦法了.”
諾諾說道,“我怕死,可我終究是會死的.”
“尼德霍格從我身上歸來,甦醒的那一刻,便註定了我的死亡.”
“所以,為何不讓我死得有價值一點呢?”
“起碼,不會因為我,而牽連到無辜的人,不是麼?”
諾諾問道,“你覺得我像什麼?”
“鳥,在天空自由翱翔的鳥.”
路明非沒有遲疑的回道。
這就是他印象中的諾諾。
“可你看現在的我,像是自由翱翔的鳥麼?”
諾諾自嘲一笑,“傳說中有一種荊棘鳥,它一生都在空中飛翔,尋找著足以讓它棲息的荊棘樹。
當它找到能夠讓它棲息的荊棘樹時,就把自己嬌小的身體扎進一株最長、最尖的荊棘上,和著血和淚放聲歌唱,歌聲悽美動人,婉轉如霞。
當它如願以償之日,就是它死去之時。
它一生只唱一首歌,一生也只落地一次.”
諾諾看著路明非說道,“路明非,是時候到我落地了.”
哪怕,她並沒有找到,屬於她的荊棘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