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瞳孔空洞跪坐在冰原上,懷裡抱著死去的女人。

如果他沒有跑,媽媽就不會死。

如果他沒有來,媽媽就不會死。

可是,一切都遲了。

和以往沒什麼兩樣。

明明,明明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啊,可為什麼還是這樣!女人身上殷紅的鮮血,被地獄犬撕咬的猙獰的傷口映入路明非的眼中,就如世界在此刻定格般。

悔恨,恐懼,以及撕心裂肺的痛。

路明非的身體顫抖著,“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恐懼如潮水,女人卻再也沒有醒來。

世界好像永墜黑暗,路明非的表情猙獰而恐怖,低聲的嘶啞,如怪物在嘶吼,“路鳴澤!”

洶湧且無法抑制的殺戮意志充滿了他的心臟,腦海,脊椎。

他只想殺光一切,毀滅一切!對他來說,世界好像已經沒有了意義。

“哥哥.”

小男孩出現,靜靜的站在路明非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路明非。

似乎他也被路明非巨大的悲傷所感染,雙目掛著長長的淚痕。

路鳴澤穿著黑色的西裝,打著白色領結,口袋裡插著白色的玫瑰花。

“想要改變嗎?我可以給你再選一次的機會,也是最後一次.”

男孩看著如瘋狗一般跪著的路明非,“我會送你回到過去,但我無法保證準確的時間點.”

路明非木然的抬頭。

路鳴澤笑了,笑得那麼難看和悲傷,語氣卻是如皇帝那般森嚴,冷冽如刀“連逆臣都能修改過去,何況是哥哥你呢!”

路鳴澤蹲了下來,用冰雪壘砌起一個小小的墳座,取出胸口前的白玫瑰丟在墳座上,“哥哥,這次,又有人要死啦!”

做完這一切,路鳴澤站了起來,有些嫌棄和厭惡這一刻的路明非,“滾吧!”

就像是威嚴的皇帝對整個世界下達了命令,無形的漣漪從西伯利亞冰原上擴散至整個世界。

路明非的心沒有來由的抽痛了起來,像是真正的失去了整個世界。

時光在路明非眼中快速的倒流,他遠離了西伯利亞冰原,遠離了世界,遠離了時間。

路鳴澤在他的眼中化為了金色的粉末,灑在了那小小的冰丘上。

......“不!”

巨大且撕心裂肺的嘶吼在籃球場上響起。

路明非跪在地上,雙手抓著鐵絲網,指骨發白,臉上被巨大的恐懼和悲傷所籠罩。

喧鬧的籃球場上,球員們停了下來,啦啦隊也停了下來,紛紛看向那個發神經的人。

“路明非,你發什麼神經?”

趙孟華來到路明非旁邊,眼神嫌棄,大聲呵斥,“不知道現在正在比賽嗎.”

路明非抬起頭,視線緩緩恢復。

趙孟華正居高臨下的掃視著他。

但趙孟華似乎被路明非此刻的表情所嚇到了,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的悲傷能夠如此的猙獰和恐怖的表現出來。

路明非的視線慢慢亮了起來,原本寂靜的籃球場又喧鬧了起來。

這裡的溫度遠不是西伯利亞冰原那般冷冽徹骨。

陽光灑在路明非的身上,暖洋洋的,就連空氣都是熟悉的味道。

路明非好像做了一個夢。

但路明非知道,那不是夢。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可路明非知道,他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淚水無聲無息的在臉頰滑落,充斥著他的臉龐。

路明非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為小魔鬼如此的悲傷和難過。

那悲傷如淵如海。

他應該害怕小魔鬼才對,可為什麼這麼難過呢。

難過得,就好像失去了所有,好像小魔鬼陪他從荒蕪走到了現在,那個陪著你的人也終於消失,於是只剩自己一個人。

眾人看著路明非都有些莫名其妙。

蘇曉檣擔憂的看著路明非,“你沒事吧?”

就算你喜歡陳雯雯,也不必如此吧,蘇曉檣心想。

陳雯雯小跑過來,對這個社員細心問道,“要去醫院嗎?”

“路鳴澤,路鳴澤,路鳴澤.”

如果是曾經,面對陳雯雯的關心,路明非的心底已經高興得盛開了花。

可這一刻他只是不斷的呼喚著小魔鬼的名字。

可這一次,無論他如何呼喚,那個小魔鬼再也沒有出現。

眾人看著此刻茫然失措的路明非,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年紀的他們,從未看過一個人的表情能夠如此的絕望和痛苦。

就連靠得最近的陳雯雯,都不由拉遠了一些距離,似乎沒人願意敢靠近這個衰仔。

這時,一個人影揹著陽光,出現在路明非面前,遞了一包紙巾給他。

路明非瞳孔的焦距逐漸恢復,落在揹著陽光的男孩臉上。

那個男孩左臂夾著籃球,低垂著眼簾,站在你面前就像是一塊冷硬的鋼鐵,面無表情。

可就是這樣冷酷的一個人,眼簾底下卻似乎有著掩蓋不住的悲傷。

但他又把悲傷掩飾得那樣好。

在仕蘭中學,所有人都覺得楚子航高冷,驕傲,是天才的化身,是學校的傳奇,渾身散發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讓人想要靠近卻又自卑得不敢靠近。

“師兄.”

看著眼前的男孩,路明非下意識站起抱住了對方,死死的抱住,好像要把僅剩的,唯一的東西抱住,生怕一放手就又不見了。

楚子航愣了一下,不過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他不清這個男孩到底怎麼回事,這種事情他基本不怎麼關心。

但從這個男孩的身上,楚子航看到了那種撕裂心肺的悲傷和絕望,以及...後悔。

就好像那個雨夜裡的他,絕望而無助。

所以,楚子航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拉一把這個男孩。

楚子航記得這個男孩的名字。

因為他無法忘記那個雨夜。

那天下著雨,學校裡所有人都離開了。

爸爸來接他,他還想著這麼大的雨,要不要送送這個孤零零得像只被世界拋棄了的小狗一樣的男孩。

可男孩就這般頂著書包跑進了雨幕中,他甚至還來不及開口。

多麼孤獨啊,那時候他想。

所以,那時候他就記住了這個男孩的名字。

這個男孩叫路明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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