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平白捱了一耳光,心裡直呼晦氣,卻無可奈何,只能趕著馬車回城。

送行的隊伍很長,馬車快不起來,宋良也沒辦法,只好耐著性子等。

目光一掃,他就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連忙轉過頭,以免被發現。

目光躲過去了,郡學的馬車卻太顯眼,還是被人認了出來。

“子統,子統.”

宋良無奈的轉過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揚手打了個招呼。

“仲宣,你也來啦.”

王粲和身邊的朋友打了個招呼,快步走了過來,擠了擠眼睛,用唇語問宋良。

“祭酒在麼?”

宋良會意的點點頭,用嘴角示意身後的車廂。

王粲心領神會,大聲說道:“新年之前,我們打算舉辦一個聚會,提名今年印行的名作,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名作?”

宋良有些好奇。

身後的車廂裡一聲響,顯然宋忠也很上心。

“就是對今年各地印坊出版的新書做一次集中評價,選出十部最好的予以推薦.”

王粲靠在馬車旁,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印坊的唐夫人不知道從哪兒聽了我們的想法,說是願意贊助一些酒食,併為優勝者提供一些獎品。

你回去問一下祭酒,若他能大駕光臨,那就更好了.”

宋良咳嗽一聲,故意說道:“多謝令史。

不過年關將近,家父事務纏身,怕是……”話音未落,宋忠拉開了車窗,喝道:“豎子,只知道胡言亂語,不知輕重,還有什麼事能比評書論文更重要?仲宣,你別聽他的,就算再忙,我也會抽空與會.”

“原來祭酒也在啊.”

王粲故作驚訝,連忙行禮。

“那就這麼說定了,回頭我讓人將請柬送到郡學去.”

“好的.”

宋忠抬頭看了一眼遠處。

“你是來送袁顯思兄弟的?”

王粲點點頭。

“是啊,他們兄弟也在今日起程西行,我和幾個同道來送一下.”

宋忠嘆了一口氣。

“說起來,你們蔡令史雖是女子,卻不讓鬚眉。

若不是那篇祭文,說不得還要多死幾十個人。

仲宣,若有機會,請代我向她轉告敬意.”

“一定.”

王粲笑眯眯地說道。

宋忠看他笑得如此燦爛,心中不快,又忍不住問了一句。

“送別之際,你還笑得出來?”

王粲笑道:“為什麼笑不出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袁顯思兄弟此去西域,雖然要吃些苦頭,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宋忠沒好氣的說道:“若是機會,你怎麼不去?”

“誰說我不去?”

王粲脫口而出。

“將來天子西行,蘭臺肯定是要隨行的嘛。

我忝為令史,自然要隨天子左右,見識一下西域的萬里風光。

子統,你有沒有興趣同行?”

宋良看了一眼宋忠,撇撇嘴。

“父母在,不遠遊。

我沒你那麼豪邁,還要留在家裡侍奉雙親。

等你立了功,封了侯,別忘了給我報個喜訊.”

王粲哈哈大笑,拱拱手,與宋忠道別。

馬車再次起程,宋忠沉默了片刻,問宋良道:“子統,你也想隨天子西行嗎?”

宋良一邊趕車,一邊說道:“阿翁放心,我不去.”

宋忠嘆了一口氣。

“你們這些後生啊,只知道功業誘人,卻不知道萬里征伐有多辛苦。

再說了,雖說君子三不朽,立功居其一。

可是你看看南陽那麼多封君,有幾個真能不朽的?與其冒鋒鏑,臥冰雪,萬里之外建功業,不如著書立說,立德立言,一樣可不以朽嘛.”

宋良根本沒心思聽,一邊敷衍著,一邊揚起馬鞭,鞭花甩得啪啪作響。

宋忠見狀,無奈地閉上了嘴巴。

他知道宋良聽不進去。

受天子的影響,如今南陽的風氣甚是浮躁,年輕人都喜歡高談闊論,以建功立業為尚,肯沉下心來研究學問的越來越少。

這讓他非常擔心。

想到王粲說的聚會,他覺得有必要好好準備一下,屆時在會上發言,倡議年輕人重新將心思放在學問上,不要整天想著萬里之外的事。

回到郡學,宋忠下了車,心事重重地往裡走。

走過前院時,他看到幾個身影,卻也沒在意,繼續前行。

新年將至,各地來上計的官員很多。

公務之餘,很多人都會選擇來郡學看一看,尤其是前院牆壁上的這些畫像。

宋忠見得多了,也沒心思去關注。

“宋子?”

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宋忠的思緒。

宋忠抬頭一看,頓時面色大變,抬腿就想跑,卻被來人一把揪住袖子。

“哈哈,老賊,看見我就想跑.”

袁術大笑,伸手過來,勾住宋忠的脖子,半拖半拽,將他拉到畫像前。

“快說,為什麼這些畫像中沒有老子?”

宋忠一邊掙扎,一邊瞪了袁術一眼。

“你也配?”

“我怎麼不配?”

袁術同樣瞪起了眼睛。

“當初那婢生子要擁立劉虞為帝,若不是我極力反對,你們荊州人就成了附逆,首級都掛在宛市了.”

“呸呸呸!”

宋忠覺得晦氣,接連呸了幾口。

馬上就要過年了,怎麼會遇到這蠢物,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過年的殺人是值得誇耀的事麼?“行了,省點力氣。

本來就沒幾顆牙了,再掉幾顆,多可惜啊.”

袁術鬆開了宋忠,笑眯眯地轉了兩圈。

“你看,我一到宛城就來看你,是不是很夠意思?聽說你這幾年混得不錯,居然成宋子啦.”

宋忠沒心情和袁術閒扯,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到宛城來作甚?”

“洛陽圖卷繪完了,我來交差.”

袁術笑道:“你這什麼態度,不歡迎我?”

“洛陽圖卷繪完了?這麼快?”

“還行吧。

礙事的死了,進度自然快.”

宋忠眉頭緊皺。

“這麼說,洛陽要開始重修了?”

“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要看朝廷怎麼安排。

不過,我估計就算重修也不會大興土木.”

“你怎麼知道?”

“看看長安就知道了.”

宋忠想了想,覺得袁術說得有理。

天子雖說沒有定都長安,卻在長安住了一段時間,也只是修了太學、講武堂而已,並沒有對皇宮進行大規模的修復。

不出意外的話,洛陽大機率也是如此。

在節儉這方面,天子的確無可指摘,即使是和上古聖王相比也毫不遜色。

“就算不修宮室,太學總是要修的吧?”

袁術嘿嘿一笑。

“怎麼,你在南陽郡學呆膩了,想到太學做個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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