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還座,對楊彪說道:“楊公,漢陽去年的考功位列第幾?”

楊彪想了想。

“具體排名,臣記不清了,好像不在前十以內,卻也差得不遠.”

劉協的目光轉向了楊彪身後的張松。

張松立刻上前一步。

“回陛下,去年郡國考功,漢陽是第十一.”

劉協輕輕地點了點頭。

大漢的郡國共一百出頭,去除尚未平定的交州七國,不滿一百。

漢陽位列第十一,名次不算低,但還是有被司徒府刻意打壓的嫌疑。

楊彪還是很注意避嫌的,不願意楊修太過引人注意。

否則以楊修在漢陽的政績,前三不敢保證,前五是肯定沒問題的。

這些心思,劉協能夠理解,所以一直也沒有過問。

隨著荊州、冀州等山東大州度田,涼州的政績漸漸黯淡無光,不是漢陽一郡的問題。

楊修提出要考慮人均的因素,正是出於這個現實困境。

如果只比總量,到涼州做守相就形同左遷,再努力也不會有亮眼的成績。

“楊公,幽並涼等邊州雖不如山東富庶,但重要性不遑多讓,應該讓更多優秀的人才願意去邊郡歷練,而不是當作貶謫。

令郎的建議有可取之處,司徒府還是要酌情考慮一二,不可輕忽.”

楊彪躬身領命。

他原本還想以父親的威嚴壓制楊修,現在天子親口吩咐,又上升到邊州與內地之間公平的層次,他就不能掉以輕心了。

劉協又和楊彪等司徒府的要員討論了一下。

他不過問具體的人事安排,但原則是必須掌控的。

既然已經決定了司徒要由州郡提拔,那就應該考慮到讓潛在的司徒人選經歷不同的郡國鍛鍊,窮的要去,富的也要去,戶口少的要去,戶口多的也要去。

不能只在內地,還要去邊郡,最好是東南西北都要去體驗一下。

楊彪唯唯諾諾。

他本人有過任職地方的經歷,但他沒去過邊郡,只在京兆、潁川、南陽等富郡、大郡任過職。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三公子弟的背景,一方面也是山東世家勢大的體現。

歷數本朝的三公,有邊郡任職經驗的非常少,有的人甚至連地方施政的經驗都不多。

這顯然有嚴重的弊端。

以前三公虛位,實權有限,沒有地方施政的經驗也就罷了。

如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權力要回來了,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用好權力,顯然不行。

對舊制度進行改革,已經是君臣共識。

之前進行了選舉制度的改革,提出了以考試代替推舉,取得了不錯的效果,現在應該更進一步了。

君臣喝著酒,聊著天,氣氛很融洽,不時會心一笑。

荀彧與劉巴坐在一旁,也在商量如何在兩年內實現稅賦翻倍的方案。

想來想去,希望還在新技術和發展工商上。

大漢的賦稅分兩種:一種是錢,一種是糧。

要想掙錢,工商業是最佳選擇。

這一點不是什麼新發現,也一再被事實證明。

要想多收糧,在耕地足夠,戶口卻不足的情況下,只能依賴新技術。

一是使用新農具,提高效率,降低勞動強度。

正如已經在河南推行的新犁一樣,只是現在荀彧需要更多的新犁,以及其他新農具,使同樣的戶口能夠耕種更多的土地。

另一種方法是提高畝產。

他們自然而然地談到了硝石。

魏翱、于吉等人剛在他們面前表演了火藥,對火藥的成分之一——硝石能否提高糧食畝產,荀彧非常關心。

在此之前,他就瞭解過相關資訊,只是那時沒有壓力,也就沒現在這麼迫切。

此時此刻,他只想把魏翱、于吉請過來,瞭解一些情況。

相比之下,劉巴倒是瞭解不多。

不過聽了荀彧的分析後,他覺得可行。

他這麼想,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天子覺得可行。

這些年來,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見證了天子的出奇制勝,早就對天子的眼光佩服得五體投地。

雖然硝石可能提高畝產聽起來匪夷所思,他們還是願意接受。

說幹就幹,荀彧、劉巴聯名,請來了正在角落裡吹牛的魏翱。

聽了荀彧的問題,魏翱一點也不意外。

他對荀彧、劉巴說,我雖然沒種過地,但我知道能從糞便中提取硝石。

由此可見,硝石或許就是糞便的精華之一。

糞便能肥田,提高產量,硝石既然是糞便的精華,應該也可以。

魏翱說得頭頭是道,荀彧聽得津津有味,劉巴卻看著眼前的美食後悔不迭。

君臣歡聚一堂,共度佳節,滿案的美酒佳餚,你們在這兒大談糞便,是不是有點倒胃口?他本想提醒荀彧,可是一看荀彧那如飢似渴的模樣,又將湧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荀彧的壓力太大了,他能理解。

飲宴繼續,斗轉星移。

不知不覺中,建安九年來了。

——裡海之北的草原上,一座大營之中掩映在風雪之中。

白雪皚皚,大地無聲。

一座牛皮大帳內,柯比能、荀惲以及數十漢人、鮮卑人圍著火堆,喝著酒,吃著肉,有說有笑的閒聊著。

火光熊熊,將大帳內烤得暖洋洋的,有如初春。

不少人嫌熱,敞開了懷,露出裡面的絲質內衣。

角落裡,軻比能的女兒唐蘇合伏在沈友腿上,呼呼大睡。

她已經喝得半醉,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當然,她沒喝醉的時候也不在乎。

沈友也有些不勝酒力,靠在憑几上打盹,一隻手在唐蘇合的肩上輕輕的拍著,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在荀惲閒聊的軻比能漫不經心的看著沈友,貌似隨口問道:“他在唱些什麼?”

荀惲轉身側耳,聽了片刻,說道:“天問.”

“天問……又是什麼?”

“《楚辭》中的名篇。

沈子正本是吳人,吳屬楚,對《楚辭》頗為推崇.”

軻比能恍然,拍了拍大腿。

“你們漢人真有意思,吃飽了喝足了,不去抱著女人睡覺,卻喜歡吟唱這些古人的曲子.”

荀惲眼神微閃。

“《天問》不是普通的曲子,是對道的探詢.”

軻比能愣了一下。

“是麼?”

“是的。

大帥若是有興趣,我為你吟唱幾句,你就知道了.”

“我能聽懂麼?”

“能,每一個人都能.”

荀惲笑笑。

“當然,能聽得懂問題,未必能知道答案,那可是我大漢最聰明的才俊才能討論的問題.”

軻比能眨巴著眼睛。

“是那些能製造出千里眼的才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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